李少君孔元方王烈焦先孫登呂文敬《太平廣記》卷第九 神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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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 卷第九 神仙九

太平廣記

卷第九 神仙九

李少君 孔元方 王烈 焦先 孫登 呂文敬 沈建

李少君

李少君者,齊人也。

漢武帝召募方士。

少君於安期先生得神丹爐火之方,家貧,不能辦藥,謂弟子曰:「老將至矣,而財不足,雖躬耕力作,不足以致辦。

今天子好道,欲往見之,求為合藥,可得恣意。」

乃以方上帝,云:「丹砂可成黃金,金成服之升仙。

臣常游海上,見安期先生,食棗大如瓜。」

天子甚尊敬之,賜遺無數。

少君嘗與武安侯飲食,座中有一老人,年九十餘,少君問其名,乃言曾與老人祖父游夜(明抄本夜作射),見小兒從其祖父,吾故識之。

時一座盡驚。

又少君見武帝有故銅器,因識之曰:「齊桓公常陳此器於寢座。

帝按言觀其刻字,果齊之故器也,因知少君是數百歲人矣。

視之如五十許人,面色肌膚,甚有光澤,口齒如童子。

王公貴人,聞其能令人不死,莫不仰慕,所遺金錢山積。

少君乃密作神丹,丹成,謂帝曰:「陛下不能絕驕奢,遣聲色,殺伐不止,喜怒不勝,萬里有不歸之魂,市曹有流血之刑,神丹大道,未可得成。」

乃以少藥方與帝,少君便稱疾。

是夜,帝夢與少君俱上嵩高山,半道,有使者乘龍持節雲中來,言太乙請少君。

帝遂覺,即使人問少君消息,且告近臣曰:「朕昨夢少君捨朕去。」

少君乃病困,帝往視之,並使人受其方,事未竟而卒。

帝曰:「少君不死,故化去耳。」

及斂,忽失一屍一所在,中表衣悉不解,如蟬蛻也。

帝猶增歎,恨求少君不勤也。

初少君與朝議郎董仲躬相親愛。

仲躬宿有疾,體枯氣少。

少君乃與其成藥二劑,並其方,用戊巳之草,后土脂,黃一精一根,獸沉肪,先莠之根,百卉花釀,亥月上旬,合煎銅器中,使童子沐浴潔淨,調其湯火,使合成雞子,三枚為程。

服盡一劑,身體便輕;服三劑,齒落更生;五劑,年壽長而不復傾。

仲躬為人剛直,博學五經,然不達道術,笑世人服藥學道,頻上書諫武帝,以為人生則命,衰老有常,非道術所能延。

意雖見其有異,將為天性,非術所致,得藥竟不服,又不問其方。

少君去後數月,仲躬病甚。

常聞武帝說前夢,恨惜少君,仲躬憶少君所留藥。

試服之,未半,乃身體輕壯,其病頓愈;服盡,氣力如年少時,乃信有長生不死之道。

解官,行求道士,問其方,竟不能悉曉。

仲躬唯得發不白,形容盛甚,年八十餘乃死。

囑其子道生曰:「我少得少君方藥,初不信,事後得力,無能解之,懷恨於黃泉矣。

汝可行求人間方術之事,解其方意,長服此藥,必度世也。」

時有文成將軍,亦得少君術。

事武帝,帝后遣使誅之,文成謂使者曰:「為吾謝帝,不能忍少日而敗大事乎?帝好自愛,後三十年,求我於成山,方共事,不相怨也。」

使者還,具言之。

帝令發其棺視之,無所見,唯有竹筒一枚。

帝疑其弟子竊其一屍一而藏之,乃收捕,檢問其跡,帝乃大悔誅文成。

後復征諸方士,更於甘泉祀太乙,又別設一座祀文成,帝親執禮焉。

(原缺出處,查出《神仙傳》)

李少君是山東人。

漢武帝因為好道術招募天下懂道術的方士。

李少君在先秦時代著名方士安期先生那裡得到了煉丹的秘方,但由於家裡窮,買不起煉丹的金石原料和草藥,就對弟子們說:「我又老又窮,就是再賣力氣地種田,也湊不上買藥煉丹的錢。

聽說當今天子漢武帝愛好道術,我想去朝見他,求皇帝和我一起煉丹,皇上一定會很願意。」

於是李少君把安期的煉丹秘方上奏漢武帝說,「丹砂可以煉出金丹,吃了金丹就能成仙。

我曾經在海上漫遊,遇見了仙人安期先生,他經常吃一種像瓜一樣大的棗子。」

漢武帝對李少君很尊重,賞給他不少東西。

李少君曾經和武安侯一起宴飲,座上有一位九十多歲的老人,李少君問老人的姓名,老人說了姓名後,李少君說,「我曾經和你的祖父一起夜裡遊玩宴飲過,那時你很小,跟你祖父在一起,所以我才認識你。」

在座的人聽了李少君這番話都大為驚奇。

有一次,李少君看見漢武帝有一件舊銅器,就對武帝說,「我認識這件銅器。

春秋戰國時的齊桓公曾把它擺在自己的床 頭。」

漢武聽李少君這麼一說,就細看銅器上刻的字,果然是春秋時齊國的銅器,從而知道李少君己活了幾百歲了。

但李少君看上去只有五十來歲,臉色紅潤皮膚很光滑,牙齒像少年人那樣整齊。

漢朝的王公貴族們聽說李少君能使人長生不死,都對他萬分敬仰,給他送的金錢堆積如山。

李少君就用這些錢偷偷買了原料煉成了仙丹,然後對武帝說,「陛下如果不能除掉驕奢一婬一逸的惡一習一 ,仍然貪圖美一女 縱慾無度,到處征戰討伐,喜怒無常,使冤魂流落在荒野,讓城市裡常有殺頭的重刑,那就絕不能煉成仙丹修成大道。」

李少君把自己不會衰老的秘方給了漢武帝,然後就假稱自己生了病告辭。

這天夜裡,漢武帝夢見和李少君一起登上河南的嵩山,半路上有個神仙拿著旌節騎著龍從雲中降下來,說太乙真一人請李少君去。

漢武帝驚醒了,立刻派人打聽李少君的情況,並且告訴親近的大臣說:「我昨夜夢見李少君離我而去了!」李少君病重時,武帝去探視,李少君讓人把他煉仙丹的秘方完全記下來,還沒說完就死了。

武帝說:「李少君不會死,他是登了仙界了!」李少君剛要入殮時,一屍一體忽然不見了,衣服連扣子都沒解開,好像蟬蛻一樣。

漢武帝更加後悔,恨自己沒有向李少君更多的求教道術。

李少君生前和任朝議郎的董仲躬是好朋友,董仲躬一向有病,身體消瘦氣血不足。

李少君就給了他兩副藥和藥方,讓他用戊巳年間生長的草、當地出產的油脂、黃一精一的根和野獸的脂膏,秋天先枯死的根、春天百花的膏汁,在十二月上旬把上述藥料合放在銅器中熬,讓一個童子沐浴得十分潔淨,讓他看好火候,把熬好的膏再製成雞蛋大的藥丸,三隻藥丸一個療程。

吃了一副藥丸,身子就會非常輕快,吃了三副,舊牙脫掉生出新牙,吃了五副以後,年歲增長了但腰不彎背不駝。

董仲躬為人剛強正直,精通《四書》《五經》,但對道術一點也不入門,還經常嘲笑那些服丹藥學道術的人,常常上書給漢武帝,認為人壽天定,衰老是正常的,不是學道術能長生不老的。

李少君知道董仲躬對修道有不同的看法,他的性格就是這樣,改變不了他的認識。

李少君給董仲躬的藥,董仲躬根本就不吃,也不理睬李少君講解的道學方術。

李少君走後幾個月,董仲躬病更重了。

他曾聽說了漢武帝夢見李少君成仙而去非常遺憾後悔,就想起了李少君給他的藥。

董仲躬試著服那藥,只吃了半副,就覺得身輕體壯,病立刻好了。

服完一副藥之後,就覺得像年輕時那樣一精一力充沛,這時他才相信真的有長生不死的道術。

於是董仲躬就辭去了官職,向道士們求教,但得不到正確圓滿的回答。

後來雖然他頭髮不白一精一力旺盛,但還是活到八十多歲就死了。

死前叮囑他的兒子董道生說,「我曾得到李少君的仙藥,起初不相信,後來服藥見效,卻不能解釋藥力的來源和修道的方術,只有懷恨於九泉之下了。

你要尋找人間懂得道術的人,向他學習 修道的要訣,常服仙藥,就會超化成仙了。」

當時還有個文成將軍,也得到了李少君的傳授。

文成將軍是漢武帝的臣下,後來由於得罪了武帝,武帝派使者去殺他。

文成將軍對使者說,「請替我質問皇上,他為什麼不能忍耐幾天而毀了大事呢?如果皇上仍然愛好修道,可以在三十年後到成山去找我,我會成全他,不會怨恨他的。」

使者殺了文成將軍以後,回來向漢武帝轉告文成將軍的話,武帝聽後命人打開文成將軍的棺材,棺材中卻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隻竹筒。

武帝懷疑是文成弟子偷去了他的一屍一體藏起來了,就到處搜查瞭解文成的去外,終於相信文成將軍是成仙而去了,就十分後悔殺了文成。

後來武帝又徵召方士,又在陝西淳化縣甘泉山建了甘泉宮祀奉道家始祖太乙真一人,又另外建了一座廟祀奉文成將軍,每次祭禮,武帝都是親自主持。

孔元方

孔元方,許昌人也。

常服松脂茯苓松實等藥,老而益少,容如四十許人。

卻元節、左元放,皆為親友,俱棄五經當世之人事,專修道術。

元方仁慈,惡衣蔬食,飲酒不過一升,年有七十餘歲。

道家或請元方會同飲酒,次至元方,元方作一令:以杖柱地,乃手把杖倒豎,頭在下,足在上,以一手持杯倒飲,人莫能為也。

元方有妻子,不畜余財,頗種五穀。

時失火,諸人並來救之,出屋下衣糧床 幾,元方都不救,唯箕踞籬下視火。

其妻促使元方助收物,元方笑曰:「何用惜此。」

又鑿水邊岸,作一窟室,方廣丈餘,元方入其中斷谷,或一月兩月,乃復還,家人亦不得往來。

窟前有一柏樹,生道後棘草間,委曲隱蔽。

弟子有急,欲詣元方窟室者,皆莫能知。

後東方有一少年,姓馮名遇,好道,伺候元方,便尋窟室得見。

曰:「人皆來,不能見我,汝得見,似可教也。」

乃以素書二卷授之曰:「此道之要言也,四十年得傳一人。

世無其人,不得以年限足故妄授。

若四十年無所授者,即八十年而有二人可授者,即頓接二人。

可授不授為『閉天道』;不可授而授為『洩天道』,皆殃及子孫。

我已得所傳,吾其去矣。」

乃委妻子入西嶽。

後五十餘年,暫還鄉里,時人尚有識之者。

(出《神仙傳》)

孔元方是河南許昌人。

他經常服用松脂、茯苓、松籽等藥,老年時變得十分年輕,容貌像四十多歲的人,卻元節、左元放都是他的好朋友,他們都是既不讀《四書》、《五經》,又不問世事,專門研究道術。

孔元方為人善良仁慈,粗衣素食,喝酒從不超過一升,當時有七十多歲。

有一次,幾位道士請孔元方一起喝酒,輪到元方乾杯時,元方行了個酒令:他把枴杖拄在地上,手扶著枴杖頭朝下腳朝上倒立著,用另一隻手拿著酒杯倒著喝酒,結果誰也不會像他這樣飲酒。

孔元方有妻有子,但從不積存錢財,只是很下力氣地種田。

有一次,孔元方家裡失火了,人們都來救火,往外搶救衣物糧食傢俱,但孔元方卻不往外搶東西,反而蹲在籬笆前看火。

他的妻子催他趕快搶救財物,孔元方笑道:「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有什麼可惜的!」孔元方又在河邊岸上鑿了一個一丈見方的洞,然後鑽進洞裡,不吃不喝,一兩個月也不出來,家裡的人他也不讓到洞裡來。

洞前有一棵柏樹,長在大道後面的荊棘草叢裡,擋著那個洞。

有時弟子有急事想找孔元方,也找不到他住的那個洞。

後來從東方來了一個少年,名叫馮遇,愛好道術,想跟隨孔元方學道。

他一來就找著了孔元方的那個洞室。

孔元方說:「別人來都找不到我,你卻一來就找到了我,看來你是值得我傳授道術的人。」

孔元方就把兩卷寫在白布上的經文給了馮遇,並對他說:「這上面寫的是修道的要點,四十年才可以傳授一個人。

如果四十年到了還找不到值得傳授的人,那也不能因為年限到了一胡一 亂傳授,須等八十年,如有兩個人可傳授,就傳給兩個人。

誤傳或不傳,就犯了『閉天道』的罪,不該傳的卻傳了,就犯了『洩天道』的罪,這兩種罪都會連累子孫而受到懲罰。

現在我已經把道術的一精一要傳給你,我就可以去了。」

於是孔元方就扔下妻子兒女進了西嶽華山。

五十年後,孔元方回過一次故鄉,當時的人還有認識他的。

王 烈

王烈者,字長休,邯鄲人也。

常服黃一精一及鈆,年三百三十八歲,猶有少容。

登山歷險,行步如飛。

少時本太學書生,學無不覽,常以人談論五經百家之言,無不該博。

中散大夫譙國嵇叔夜,甚敬愛之,數數就學。

共入山遊戲採藥。

後烈獨之太行山中,忽聞山東崩圮(圮原作地,明抄本作玘,今改),殷殷如雷聲。

烈不知何等,往視之,乃見山破石裂數百丈,兩畔皆是青石,石中有一穴口,經闊尺許,中有青泥流出如髓。

烈取泥試丸之,須臾成石,如投熱蠟之狀,隨手堅凝。

氣如粳米飯,嚼之亦然。

烈合數丸如桃大,用攜少許歸,乃與叔夜曰:「吾得異物。」

叔夜甚喜,取而視之,已成青石,擊之如銅聲。

叔夜即與烈往視之,斷山以復如故。

烈入河東抱犢山中,見一石室,室中白石架,架上有素書兩卷。

烈取讀,莫識其文字,不敢取去。

卻著架上。

暗書得數十字形體,以示康。

康盡識其字。

烈喜,乃與康共往讀之。

至其道徑,了了分明,比及,又失其石室所在。

烈私語弟子曰:「叔夜未合得道故也。」

又按神仙經雲,神山五百年輒開,其中石髓出,得而服之,壽與天相畢。

烈前得者必是也。

河東聞喜人多累世奉事烈者。

晉永寧年中,出洛下,游諸處,與人共戲斗射。

烈挽二石弓,射百步,十發矢,九破的。

一年復去,又張子道者,年九十餘,拜烈,烈平坐受之。

座人怪之,子道曰:「我年八九歲時見,顏色與今無異,吾今老矣,烈猶有少容。」

後莫知所之。

(出《神仙傳》)

王烈字長休,河北邯鄲人,經常服用野生薑和鉛,活到三百三十八歲時面貌還很年輕。

他攀登險峻的山峰時健步如飛。

王烈青年時曾是太學中的書生,常和人們議論《四書》、《五經》和諸子百家的著作,非常博學多才。

任中散大夫的醮國人嵇叔夜(即「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很敬重王烈,常常向他請教。

並和他一起進山遊玩採藥。

後來王烈獨自進了山西太行山,有一天他忽然聽見山的東部發生了山崩,隆隆的轟鳴好像打雷。

王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趕去看。

只見大山崩塌了幾百丈,兩面都是青石,石中有一個直徑一尺寬的洞,洞裡不斷流出像骨髓般的青泥。

王烈試著把那泥一團一 成了圓球,不一會圓球就成了石頭,好像把熱蠟一團一 成球凝固以後的樣子。

那泥丸散發出一股粳米飯般的香氣,放在嘴裡咀嚼也有粳米飯的味道。

王烈就一團一 了象桃子大小的泥丸帶了回來,對嵇康說:「我得到了一件奇怪的東西給你。」

嵇康很高興,王烈就把泥丸拿出來,一看泥丸已變成青石丸了,一敲還發出銅的聲音。

嵇康就讓王烈領他到山崩處去看,那崩塌的山卻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後來王烈又進了河東的抱犢山裡,看見一個石窟,裡面有個白石的架子,上面有兩卷寫在白布上的經文。

王烈拿來看,不認識上面的字,不敢把經卷拿走,又放回白石架上。

但他照著經捲上的字記下來幾十個字,回來給嵇康看,那些字嵇康全都認識。

王烈十分高興,就領上嵇康到山中石窟去讀經。

去的路都記得很清楚,但走到那裡,卻怎麼也找不到石窟了。

王烈後來私下裡對弟子說:「這是因為嵇康不該得道,所以那石窟才閉上了。」

按照神仙經裡的說法,神山五百年裂開一次,其中會流出來石髓,如果能服用了石髓,就可以和天地一樣活得長久。

王烈先前得的石丸,肯定就是石髓了。

河東聞喜的人,大都世世代代祀奉王烈。

晉代永寧年間,王烈去陝西洛南縣的洛川一帶漫遊,和人比賽射箭。

王烈用的是需二石力量才能拉開的弓,在百步的距離射靶,十箭九中。

一年以後,王烈又到洛川去,有一個九十多歲的老者名叫張子道,恭敬地向王烈施禮,王烈連站都不站起來。

同座的人很奇怪,張子道說:「我七八歲時見他時,他就是現在這副容貌,現在我九十多歲了,他仍是一副少年的面孔。」

後來,人們不知道王烈去了哪裡。

焦 先

焦先者,字孝然,河東人也,年一百七十歲。

常食白石,以分與人,熟煮如芋食之。

日日入山伐薪以施人,先自村頭一家起,週而復始。

負薪以置人門外,人見之,鋪席與坐,為設食,先便坐。

亦不與人語。

負薪來,如不見人,便私置於門間,便去,連年如此。

及魏受禪,居河之湄,結草為庵,獨止其中。

不設床 席,以草褥襯坐,其身垢污,濁如泥潦。

或數日一食,行不由徑,不與女人一交一 游。

衣弊,則賣薪以買故衣著之,冬夏單衣。

太守董經,因往視之,又不肯語。

經益以為賢。

彼遭野火燒其庵,人往視之,見先危坐庵下不動,火過庵燼,先方徐徐而起,衣物悉不焦灼。

又更作庵,天忽大雪,人屋多壞,先庵倒。

人往不見所在,恐已凍死,乃共拆庵求之,見先熟臥於雪下,顏色赫然,氣息休休,如盛暑醉臥之狀。

人知其異,多欲從學道,先曰:「我無道也。」

或忽老忽少,如此二百餘歲,後與人別去,不知所適。

所請者竟不得一言也。

(出《神仙傳》)

焦先是河東人,已經活了一百七十歲。

經常服食白石,並把白石分給別人,像煮土豆那樣煮熟了吃。

焦先還天天進山砍柴,然後把柴分給別人,先從村頭第一家開始,一家一家地分給柴禾。

焦先每次把柴禾背到住家的門外放下,主人看見後,就把焦先請到屋中坐下,並請焦先吃飯,焦先就坐下,也不和主人說話。

焦先如果把柴禾背來而主人不在,他就把柴禾放到門外轉身就走,年年如此。

魏文帝即位之後,焦先在河邊蓋了一間草屋,自己一個人住進去。

屋子裡不放床 ,只鋪著草墊子,滿身都是泥污,像在泥裡打了滾似的。

有時他幾天吃一次飯,行為很規矩,也不和女人來往。

他的衣服破了,就賣了柴買件舊衣服穿上,不論冬天夏天都是一身單衣。

當時當太守的董經聽說後就來拜訪焦先,焦先卻不說話。

董經就更覺得焦先是大賢人。

後來焦先的草屋被野火燒燬,人們跑去看,只見焦先端坐在火中,草屋燒成灰燼之後,焦先才慢慢站起來,連身上的衣服都沒燒著。

後來焦先又把草屋蓋起來,忽然下了一場大雪,很多房子都被大雪壓塌了。

焦先的草房也倒了。

人們去看,怕焦先已經凍死,就扒開草房尋找,只見焦先躺在雪底下熟睡,面色紅潤,呼吸均勻,像在炎夏喝醉了一樣。

人們都認為焦先不是凡人,很多人想和他學道。

焦先說:「我哪裡會什麼道術呢?」

焦先一會兒老,一會兒又很年輕,這樣活到二百多歲,後來就離開大家走了,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那些向他請教道術的人,連一句話也沒從他那裡得到。

孫 登

孫登者,不知何許人也。

恆止山間,穴地而坐,彈琴讀《易》。

冬夏單衣,天大寒,人視之,輒被發自覆身,發長丈餘。

又雅容非常,歷世見之,顏色如故。

市中乞得錢物,轉乞貧下,更無餘資,亦不見食。

時楊駿為太傅,使傳迎之,問訊不答。

駿遺以一布袍,亦受之。

出門,就人借刀斷袍,上下異處,置於駿門下,又復斫碎之。

時人謂為狂,後乃知駿當誅斬,故為其象也。

駿錄之,不放去,登乃卒死。

駿給棺,埋之於振橋。

後數日,有人見登在董馬坡,因寄書與洛下故人。

嵇叔夜有邁世之志,曾詣登,登不與語。

叔夜乃扣難之,而登彈琴自若。

久之,叔夜退,登曰:「少年才優而識寡,劣於保身,其能免乎?」

俄而叔夜竟陷大辟。

叔夜善彈琴,於是登彈一弦之琴,以成音曲。

叔夜乃歎息絕思也。

(出《神仙傳》)

孫登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人,常常住在山中的地洞裡,彈琴、讀《易經》。

他冬夏都穿單衣,十冬臘月,人們見他頭髮長得一丈多長披蓋在身上御寒。

孫登的面容非常年輕,幾代人看見他都沒有衰老變化。

他常到街上乞討,得到的東西轉手就給了窮人,自己一點也不要,人們也從來看不到孫登吃飯。

當時當太傅的楊駿把孫登請去,但問他什麼他都不回答。

楊駿贈給孫登一件布袍子,孫登就要了,但一出門就向人借了把刀,把袍子割成兩半,扔到楊駿的門前,又把袍子用刀剁碎了。

當時人們都說孫登是瘋子,然而後來楊駿犯罪被斬首,大家才明白孫登剁碎楊駿的袍子是一種預示。

當時,孫登剁碎了楊駿送他的袍子後,楊駿一怒之下把孫登抓了起來,孫登就突然死了。

楊駿給了一口棺木,把孫登埋在振橋。

幾天後,人們卻在董馬坡看見了孫登,就捎信給洛川的朋友。

嵇康有修道的志向,曾向孫登請教,孫登不理他。

嵇康就提出一些問題,故意詰難他,但孫登竟不在乎地自己彈琴。

過了很久,嵇康只好走了。

孫登說:「嵇康這人年輕有才,但見識太少,不善於保護自身。」

過了不久,嵇康果然犯了罪被斬首。

嵇康很善於彈琴,孫登卻能彈一根弦的琴,而且也能彈成完整的樂曲。

嵇康對孫登的琴技感歎佩服,覺得用一根弦彈出樂曲簡直是不可思議。

呂文敬

呂恭,字文敬,少好服食。

將一一奴一一婢,於太行山中採藥。

忽見三人在谷中,問恭曰:「子好長生乎,乃勤苦艱險如是耶?」

恭曰:「實好長生,而不遇良方,故采服此藥,冀有微益耳。」

一人曰:「我姓呂字文起。」

次一人曰:「我姓孫字文一陽一。」

次一人曰:「我姓王字文上。」

三人皆太清太和府仙人也。

「時來採藥,當以成新學者。

公既與我同姓,又字得吾半支,此是公命當應常生也。

若能隨我採藥,語公不死之方。」

恭即拜曰:「有幸得遇仙人,但恐暗塞多罪,不足教授耳。

若見采收,是更生之願也。」

即隨仙人去二日,乃授恭秘方一首,因遣恭去曰:「可視鄉里。」

恭即拜辭,三人語恭曰:「公來二日,人間己二百年矣。」

恭歸家,但見空宅,子孫無復一人也。

乃見鄉里數世後人趙輔者,問呂恭家人皆何所在。

輔曰:「君從何來,乃問此久遠人也。

吾昔聞先人說雲,昔有呂恭者,持一奴一婢入太行山採藥,遂不復還,以為虎狼所食,已二百餘年矣。

恭有數世子孫呂一習一 者,居在城東十數里,作道士,民多奉事之。

推求易得耳。」

恭承輔言,到一習一 家,扣門問訊。

一奴一出,問公從何來,恭曰:「此是我家,我昔隨仙人去,至今二百餘年。」

一習一 聞之驚喜,跣出拜曰:「仙人來歸,悲喜不能自勝。」

公因以神方授一習一 而去。

一習一 已年八十,服之即還少壯,至二百歲,乃入山中。

子孫世世不復老死。

(出《神仙傳》)

呂恭字文敬,青年時就好服養生延年的藥。

有一次他帶著一個僕人一個婢女,進太行山中採藥。

忽然遇到了三個人。

他們問呂恭,「你這樣不辭勞苦地爬山越嶺,是不是要尋求長生之術啊?」

呂恭說:「我確實是尋求長生之術,但一直沒遇到好的藥方,只好採些草藥服用。

希望多少有點益處。」

三個人自我介紹,一個姓呂字文起,一個姓孫字文一陽一,第三個人姓王字文上,三個人都是天界太和府裡的神仙。

呂文起對呂恭說:「我們有時也來這裡採藥,以便成全那些新學道的人。

你既然和我同姓,名字中也有一個字『文』跟我相同,這是你的仙緣,命中應該得到長生。

你如果能跟著我採藥,我就告訴你長生不老藥的仙方。」

呂恭立刻跪拜說:「今天遇見仙人真是我的大幸,只怕我糊塗愚笨,當不好仙人的徒弟。

如果仙人能收留點化,是我此生最大的願望了。」

呂恭就跟著仙人採了兩天藥,仙人授給他一個仙藥秘方讓他帶回去,讓他回家鄉再看看親人們。

呂恭向三位仙人辭別,仙人們說:「你跟我們採了兩天藥,世上已過了二百年了。」

呂恭回到家鄉,見自己家中只剩下個破舊的空房子,也沒有找到一個子孫後代。

後來遇見一個當年鄉親幾世後的一個後代,名叫趙輔,就向他打聽呂恭家的後代都在哪裡。

趙輔說:「先生是從哪兒來的呢?竟向我問這麼久遠的事。

我曾聽前輩說當年有個呂恭帶一僕一婢進太行山採藥,再也沒回來,可能是讓虎狼吃掉了,至今已二百多年。

聽說呂恭有個幾世後的孫子叫呂一習一 住在城東十幾里的地方,是位道士,老百姓都尊奉他。

去打聽一下,會很容易找到的。」

呂恭按趙輔的話找到呂一習一 家,敲門打聽。

僕人開門問他找誰,呂恭說:「這是我家,我當年隨仙人採藥,至今已二百多年了。」

呂一習一 又驚又喜,光腳跑出來跪拜說:「仙祖今天回來,真讓我又驚又喜啊!」呂恭就把仙方傳授給呂一習一 ,然後就走了。

呂一習一 當時已八十歲,服藥後立刻變成青年,活到二百歲時也進了山,他的子孫後代也不再老死。

沈 建

沈建,丹一陽一人也,世為長吏。

建獨好道,不肯仕宦,學導引服食之術,還年卻老之法。

又能治病,病無輕重,治之即愈。

奉事之者數百家。

建嘗欲遠行,寄一婢三一奴一、驢一頭、羊十口,各與藥一丸。

語主人曰:「但累屋,不煩飲食也。」

便去。

主人一大怪之曰:「此客所寄十五口,不留寸資,當若之何。

建去後,主人飲一奴一婢,一奴一婢聞食氣,皆逆吐不用;以草飼驢羊,驢羊避去不食,或欲牴觸,主人一大驚愕。

百餘日,一奴一婢體貌光澤,勝食之時,驢羊皆肥如飼。

建去三年乃還,各以藥一丸與一奴一婢驢羊,乃飲食如故。

建遂斷谷不食,輕舉飛行。

或去或還,如此三百餘年,乃絕跡不知所之也。

(出《神仙傳》)

沈建是丹一陽一人,世代都作長吏。

但唯獨沈建不肯作官,專門研究道術,學習 修煉服丹的方術和返老還童的秘訣。

他還會醫術,病人不管病情輕重,經他一治就好,因而有好幾百家人侍奉他。

有一次沈建要出遠門,就把一名男僕、三名婢女、一頭驢十隻羊寄存在某人家裡,讓男女僕人和驢、羊都吃了一枚藥丸。

沈建臨上路時對那家主人說:「我把他們寄留在你家,只住你的房子,不用你給他們吃的。」

說罷就走了。

那家主人挺驚訝,心想在我家連人加牲口寄存了十五口,卻一個錢也不留,真拿他沒辦法。

沈建走後,主人給僕人們吃飯,但他們一聞飯的氣味就嘔吐,根本不吃。

拿草喂驢和羊,驢羊不但不吃,還對主人又頂又踢,主人十分奇怪驚訝。

雖然一百多天不吃飯,但僕人們面孔紅潤氣色極好,比吃飯還要健康,驢和羊也是驃肥體壯,比一精一心餵養的還好。

沈建三年後回來,又給一奴一僕和驢羊吃下一枚藥丸,他們才又開始正常的飲食。

但沈建卻從不飲食,仍健步如飛。

他有時來有時去,這樣過了三百多年,後來竟不再見到他,不知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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