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施公起身回京。一日走到一處,在《施公案》第一百零六回 商家林費玉鳴冤河間府施公接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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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公案 - 第一百零六回 商家林費玉鳴冤河間府施公接狀

施公案

第一百零六回 商家林費玉鳴冤河間府施公接狀

話說施公起身回京。

一日走到一處,在轎內隔著玻璃一瞧,見路中人跡寂滅,不像別處道上,行人過客往來不絕。

忽又遠望前面一陣黑土飛揚,瀰漫樹杪。

心中就不由得納悶,即問:「黃壯士,此處叫作什麼地方?」

黃天霸聞言,催馬來到轎前,哈著腰兒說:「回大人,此處叫作商家林。」

老爺說:「到河間府,還有多少路程?」

天霸回道:「這就是河間府地面,離城不過大約三十里。」

老爺說:「此乃是直隸境界,又是進京大道,因何路靜人稀,並無行人往來,荒涼至於如此?」

天霸見問,復又躬身說:「回大人,此處雖是大道,行人卻不由此走,其中卻有個緣故。

小的曾聽見先父說過,當初商家林、獻縣兩搭界地方,有一盜寇,姓竇,叫爾墩,在此嘯聚好漢,劫奪行人,雖曾調兵把他驅走,至今余一黨一未盡。」

閒話暫且不表。

卻說黃天霸隨著大人的轎,且說且走,猛抬頭一看,見前邊過來了一叢人馬,馱轎人夫,前護後擁,真是一窩蜂一樣,瞧見欽差的人馬,竟奔西北去了。

你說這一起坐馱橋的為何躲著欽差走呢?終是賊人膽怯。

他們是一夥響馬盜寇,為首的叫作一撮一毛一侯七,年紀四旬開外,生得身高六尺,背闊腰圓,一嘴的黃鬍鬚,有飛簷走壁之能,手使兩把壓油錘,外帶鐵一弩一弓箭三支,不亞穿楊之技,百發百中。

其餘盛大胯、鄭剝皮、山東王、蠍虎子、張大漢、崔三、飛一毛一腿鄧六等,俱是脅從一黨一羽;還帶著熏香盒、軟梯子,及眾寇所用的一切器械等物件。

馱轎內坐著一人,年方二十一歲,姓彥名八哥,外號叫賽餓鷹,面如敷粉,唇似塗朱,子都之姣,不能擅美於前,故當時為之語曰:「蓮花似六郎,粉一團一似八哥。」

他穿著一身式樣衣裳,扮作官府形象。

這彥八哥又非頭目,如何叫他坐轎?因為模樣長得好看,假稱某處官府,從此經過,特來拜謁借宿。

就是許多倚勢的人家,覺著官府來拜,豈不體面長人?又搭著彥八哥相貌不俗,一見必要入彀,因此就揖盜入門,到家吃喝個泰山不謝土。

等夜間點著熏香把各屋人熏倒,即把各屋財物搶去,如盜入寶山一樣,那個肯空手而回?

可巧遇見一位倒運的官府,姓費名玉,是南省廬州府的同知,因丁母憂回家。

此人在任作官廉潔,並不貪圖民財。

六親皆無,就是夫妻二人,膝下一子,才交三歲。

原系直隸保定府雄縣人,故由此經過。

正走之間,忽見前面眾寇一擁撲來。

一撮一毛一先高聲喝道:「何處來的官府?把你苦害良民的金銀財寶,快給爺爺留下,放你過去。

不然叫你人財兩空,那時就悔之晚矣。」

官府未及答言,但見馱轎後邊跟著一個長隨,姓魯名叫醉貓,不達時務,想拿著官勢壓迫他們,遂催馬前來,用鞭一指,大喝道:「好一瞎眼毬nang的!還不閃開道路,讓費老爺馱轎過去?」

他還當是黎民呢,怕他威嚇。

這些強盜們那怕他這些?盛大胯聞聽,大怒罵道:「這狗一娘一養的!不知好歹。

和爺爺們發橫,你是自來送死。」

就著認扣搭弦,只聽「哧」的一聲,照著醉貓大一腿射去。

「哎喲!」一聲,咕冬栽於馬下。

山東王一見跳下馬來,舉刀趕來就砍,罵聲:「好個花驢筋的,吃你老爺一刀。」

克吱一聲,紅光出現,把個醉貓兒結果了一性一命。

那些人見風不順,嚇得撂下二府馱轎,一哄而散,驢夫、跟人都無影兒咧!把個官嚇得渾身亂抖,強掙扎著說:「好漢暫息雷霆,容下官一言告稟,請列位貴耳清聽。

下官雖在外作官,職原卑小,地方又遇荒涼,這幾年官囊實在空乏。

眾位爺們放下官過去,閤家感恩不盡,雖沒齒不敢忘也。」

眾好漢一聽微微冷笑,說:「好個狗官,誰和你講文呢?」

內中又有一寇鄧六的說:「那有這麼大工夫和他鬥嘴,要不顯顯咱們的靈驗,他也不知咱們是那廟裡的神道。」

說著就躥到跟前,舉刀就砍。

鄭剝皮連忙用力把他的刀架住,高聲叫道:「六哥,你別傷他一性一命,那裡不是行好來呢?」

山東王聞聽大怒說:「你是老虎戴念珠——假充什麼善人?」

鄧六賭氣站在一旁,也不言語。

鄭剝皮大叫道:「要不虧我攔住,你早見了閻王老爺。

再要不打正經主意,也就說不了咧。」

費玉還是苦苦哀求。

正說著話,鄭剝皮一抬頭,看見轎內婦人,懷抱一個公子,長得肥頭大耳,目秀眉清,面白真似銀盆,發黑渾如墨錠,真是令人可一愛一。

細瞧脖項戴著赤金項圈,心中一動,就用刀一指說:「把這赤金項圈給了我們,別的東西也就不要咧!」費玉說:「大王一爺既一愛一,理當奉送,奈因此物,乃是小兒滿月,親友留下的;他有一女,也剛滿月,情願大了與小兒為妻,因親家往廣東去作官,恐日後年深不認,臨別將一對項圈分開,以為後日押記。

今日若被大王拿去,可憐他孤鸞獨鳳各東西,日後夫妻就不能一團一圓了。

望大王一爺開恩,成就這一段好姻緣吧!」鄭剝皮大聲喝道:「好咧!你這狗官,真是善財難捨。」

說著就將費玉拉出轎來,咕冬一聲,往地下一捺;又往婦人懷中將孩子奪過來,用力在脖項上克吱一聲,將孩童殺死,腦袋捺在一旁,把項圈拾將起來。

眾盜寇一齊催馬揚長而去,不表。

且說費玉躺在地上,爬不起來,待夠多時,才掙扎著起來,瞧了瞧他兒子躺在轎下,只剩上腔子咧!腦袋在一旁捺著。

他的妻馬氏,嚇了個魂不附體,迷迷糊糊如死人一般。

費玉一見,哭得是捶胸跺腳,死來活去。

登時幾個跟人,同幾個驢夫,見盜寇去遠,這才從樹林內出來會在一處。

費玉一見,罵了幾句,無奈只得將馬氏救醒,又把公子死一屍一併首級包在一處,擱在馱子上,然後自己上了馱轎。

囑咐驢夫趁天尚早,快些趕到河間府好鳴冤告狀,暫且不表。

卻說施大人執事頂馬,正往北走。

忽然從北來了一群人馬,離大人轎子看看臨近,頭裡三對對子馬。

對子馬剛過來,跟著就是兩匹頂馬,後面跟隨人馬無數。

但見居中一人,坐在馬上,不是王公宗親,定是貝子貝勒。

這馬上的人,見施老爺這邊下轎,他那邊早也下馬咧。

便打發人前來,問是施大人,倉廠總督奉旨欽差,由山東賑濟回京。

一來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聽見是施大人,素日早知難纏,不由打個冷戰;二來也合該犯事,冤家路窄。

且說忠良見那人下馬,心中未免疑惑,登時兩下裡走到一處,忠良口稱:「奴才施不全,早知主子駕到,應當迴避。」

說著話才要請安,那個人伸手拉住賢臣,口說:「不敢不敢,大人太多禮了。」

這幾句話,越發漏了空咧。

賢臣復又上下打量了打量,口裡道:「好說好說。」

彼此哈了腰,賢臣就不是象從前禮貌咧。

但見那人口尊:「施大人先請上轎,愚下何敢有僭?」

老爺含糊答應說:「有罪有罪。」

哈了哈腰先上轎咧。

那人隨後也上馬。

兩個裡跟人也俱都上馬,彼此分手。

施大人上轎才要登程,忽見前面來了一人,飛馬而跑,到了轎前,棄鐙下馬,雙膝跪倒,口尊:「大人,冤枉!卑職費玉,系直隸雄縣人,現任南省廬州府同知。

因丁母憂回籍,路過前面密樹林,對面遇著一乘馱轎,跟隨人馬,約有十數余口,詎知儘是大盜強人,截住卑職硬要買路錢。

卑職作官,原來寒貧,並無金銀奉獻。

他卻將小兒頭顱砍斷摘下項圈,揚長而去。

失盜是輕,人命唯重,可恨群盜並逸,偏成漏網之魚;獨憐小子何辜,竟作含冤之鬼。

伏乞捕緝盜寇,得以申冤雪恨,則卑職舉家感恩不盡矣!為此叩懇青天老大人,恩准施行。」

欽差大人,聽見費玉一片言詞,不由滿面生嗔,暗說:「大清國竟有這樣不法之人,那有坐著馱轎當響馬之理?怪不得見本院,一個個賊眉鼠眼,瞧著就不像外官形景,敢則是一群強盜假扮官人!」開言便問:「費同知,你可曾記得面目?」

費玉回言:「卑職見了眾寇,早嚇軟一癱咧!那裡還記得?內中一人,長得身軀高大,臉上有一痣子,痣子上有一撮黑一毛一,別的也不記得什麼。」

言罷叩頭。

忠良說:「事已如此,不必著急。

你先起去,本院准你的狀子就是咧!你且在河間府附近住下聽候。」

費同知聽說,站在一旁伺候。

忠良叫一聲:「黃壯士。」

天霸答應。

賢臣說:「你即刻回走,順大路追趕那起盜寇來見本院。」

天霸上馬而去。

且說欽差大人,坐著轎往前正走,忽然河間府通城的官員,帶著兵丁衙役,俱投遞手本,前來迎接。

但見眾官員緊走幾步,迎面跪下,各報職名,口尊:「迎接欽差大人。」

大人在轎內一擺手,眾官站起身來往回裡緊走。

大人轎子剛要走,又有鬧哄哄的幾個人,來到轎前跪倒了,口中亂喊:「冤枉!」大人在轎內吩咐道:「把喊冤的這些人,帶到河間府聽審。」

衙役答應。

不多時來到河間府,但見關外城裡,士農工商,男一女老少,俱是滿斗焚香,跪接欽差,人煙騰沸,歡聲載道。

到了公館門口,結綵懸花,鼓樂齊鳴,迎接欽差。

大人下轎升堂。

眾官參見。

大人吩咐道:「把喊冤的人帶上來。」

衙役答應,霎時帶到堂下,一齊跪倒。

大人瞧了瞧,不是平民,俱是有體統的人。

望著那人們說道:「你等一個一個地各報姓名,不准亂說。」

一個說:「小人姓劉,名叫劉成貴,作當行生意,家住任丘縣東北。」

一個說:「小人姓趙,叫趙士英,家住新中驛,開糧食店為生。」

又見一人口尊:「欽差大人,生員孫勝卿,祖居河間府首縣。」

又手指一人說:「他住河間府東南,姓楊,叫楊奎,是個舉人。

他父親任江西教官,他系生員的表弟。」

眾人報罷姓名,賢臣先叫:「劉成貴,你是什麼冤枉?先訴上來。」

成貴說:「前日是小人母親生日。

小人從當鋪回家,與母親上壽,還有些親友,正在家中吃飯。

僕人拿進一個拜帖來,說外邊有個坐馱轎的官府要求見。

小人暗想:並無作官的親友,既來拜望,只得到外邊看看。

出門一瞧,果然有個坐馱轎的官府,跟著十數個人,都有馬匹,彼稱是廣東的知縣,前去上任,只因天晚咧,要在小人家借宿一宵。

小人想了想,家中有的是房屋;又是家母壽日,廚房並預備了酒席,都是現成的,為什麼不作個臉兒呢?讓進去款待了,豈不想留下個交情?哎喲!老爺!合該小人倒運,那知是一夥殺人的強盜!吃喝了,讓到書房去安歇。

到了半夜,把小人閤家用熏香熏倒,將各屋衣服首飾,打掃了個罄盡。

這還是小事,可恨那殺人賊,先用刀把小人母親殺死。

見小人妹一子,生得美貌,他們就輪流一奸一婬一了。

妹一子乃是有婆家的人,他公公現作守備,下月還要過門呢,這可怎樣?」

說著放聲大哭,磕頭碰地。

賢臣說:「你可記得那些人模樣嗎?」

劉成貴說:「曾記得內中一人,臉上有個痣子,痣子有一撮一毛一兒。」

賢臣聽罷,又把那三人的狀子接上來,瞧了瞧,原來告的都是那夥人,俱是失盜之事。

連費同知共是五家失盜,傷了三條人命,這內中唯有孫勝卿妻韓氏,年十九歲,被盜連被窩裹了去咧!賢臣看到此處,心中大怒,叫一聲:「爾等起去。

此伙強人,本院路上見過,已差人追去了。

爾等下去。」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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