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恭李及阿六崔君劉溉朱同郜澄王勳蘇履《太平廣記》卷第三百八十四 再生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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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 卷第三百八十四 再生十

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八十四 再生十

周子恭 李及 阿六 崔君 劉溉 朱同 郜澄 王勳 蘇履霜 景生 許琛

周子恭

唐天後朝,地官郎中周子恭,忽然暴亡。

見大帝於殿上坐,裴子儀侍立。

子恭拜,問為誰?曰:「周子恭追到。」

帝曰:「我喚許子儒,何為錯將子恭來?即放去。」

子恭蘇,問家中曰:「許侍郎好在否?」

時子儒為天官侍郎,已病,其夜卒。

則天聞之,馳驛向并州,問裴子儀。

儀時為判官,無恙。

(出《朝野僉載》)

唐代武則天臨朝當政時,有位任地官郎中的周子恭得病突然亡故。

死後來到一陰一曹,看見一個帝王模樣的神在大殿上坐著,裴子儀在旁邊站著。

周子恭趕快叩拜大帝,大帝問下面跪的是誰,裴子儀說,「周子恭被帶來了。」

大帝說,「我叫的是許子儒,怎麼把周子恭錯抓來了?趕快放回去!」周子恭甦醒後,問家裡人說,「許子儒侍郎還活著嗎?」

當時許子儒任天官侍郎,已經病了,正是周子恭被抓到一陰一曹的那天夜晚死去了。

武則天聽說周子恭在一陰一間也看見了裴子儀,急忙派人奔到山西太原,打聽裴子儀是否活著。

一打聽,當時在山西擔任判官的裴子儀很平安,沒有出什麼事。

李 及

李及者,性好飲酒,未嘗餘瀝。

所居在京積善裡。

微疾暴卒,通身已冷,唯心微暖。

或時一屍一語,狀若詞訴。

家人以此日夜候其活,積七八日方蘇。

自雲,初有鬼使,追他人。

其家房中先有女鬼,以及飲酒不澆漓,乃引鬼使追及。

及知錯追己,故屢一屍一語也。

其鬼大怒,持及不捨。

行三十餘里,至三門,狀若城府。

領及見官,官問不追李及,何忽將來。

及又極理稱枉。

官怒,撻使者二十,令送及還。

使者送及出門,不復相領。

及經停曹司十日許。

見牛車百餘具,因問吏,此是何適。

答曰:「祿山反,殺百姓不可勝數,今日車般死按耳。」

時祿山尚未反,及言祿山不反,何得爾為。

吏云:「尋當即反。」

又見數百人,皆理死按甚急。

及尋途自還,久之至捨。

見家人當門,不得入,因往南曲婦家將息。

其婦若有所感,悉持及衣服玩具等,中路招之,及乃隨還。

見一屍一臥在床 ,力前便活耳。

(出《廣異記》)

有個叫李及的非常愛喝酒,喝起酒來一滴也不灑,家住在京城積善裡。

有一天他得了很小的病,卻突然死去,全身冰涼,只有心口還有點暖氣,還不時地嘟囔幾句話,像是辯訴。

家裡人就都日夜守在他的一屍一體旁邊盼望他活過來。

過了七八天,李及果然活轉來了。

他說起初有個鬼卒追捕別人時追到他家附近,他家原來就有個女鬼,由於李及平日喝酒時一點也不灑在地上,女鬼喝不到酒就惱恨李及,這時女鬼就把外面追捕別人的鬼卒勾一引 進來,唆使鬼卒把李及抓去了。

李及知道自己被錯抓,就不斷申辯,這就是家裡人看到李及的一屍一體說話的原因。

鬼卒生氣地抓住李及不放,帶他走了三十多里,來到一座有三個城門的城府,領他見一陰一曹的官員。

官員問鬼卒說,「我並沒有讓你抓李及,你怎麼忽然把他抓來了?」

李及忙大喊冤枉,官員大怒,打了那鬼卒二十大板,命令差役立刻把李及送回人間。

差役把李及送出大堂就不再管他了,結果讓李及在一陰一曹呆了將近十天。

李及在一陰一間時,看見有百多輛牛車,就問一陰一司的官員是要到哪裡去,官員說安祿山造反,這些牛車都是運死人到一陰一間來過堂的。

當時安祿山並沒有造反,李及就問是怎麼回事,官員說馬上就會造反的。

接著李及就看見有好幾百人,都急急忙忙到一陰一曹來見官告狀。

後來,李及自己找到路往回去,很久才到家。

但家裡的人都堵在大門前,李及進不去,只好到南面巷子裡妻子家裡暫歇一陣。

李及的妻子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就拿著李及的衣服和玩物,在路上招李及的魂,李及就跟著妻子回到家裡,見自己的一屍一體躺在床 上,李及往一屍一體前一撲,就活過來了。

阿 六

饒州龍興寺一奴一名阿六,寶應中死,隨例見王。

地下所由云:「汝命未盡,放還。」

出門,逢素相善一胡一 。

其一胡一 在生,以賣餅為業,亦於地下賣餅。

見阿六欣喜,因問家人,並求寄書。

久之,持一書謂阿六曰:「無可相贈,幸而達之。」

言畢,堆落坑中,乃活。

家人於手中得一胡一 書,讀云:「在(「在」原作「語」,據明抄本改)地下常受諸罪,不得托生,可為造經相救。」

詞甚淒切。

其家見書,造諸功德。

一奴一夢一胡一 云:「勞為送書得免諸苦。

今已托生人間,故來奉謝,亦可為謝妻子。」

言訖而去。

(出《廣異記》)

饒州龍興寺有個僕人叫阿六,寶應年間死了,於是去參見閻王。

一陰一司主管說他一陽一壽未盡,把他放回一陽一世。

臨出門時,阿六遇見已死的朋友一胡一 某。

一胡一 某在人世是賣餅的,現在他在一陰一間也是賣餅。

一胡一 某看見阿六後十分高興,向阿六打聽自己家人的情況,並要求阿六給他往家捎封信。

過了半天,一胡一 六拿著一封信對阿六說:「我沒什麼禮物送你,只有麻煩你把信捎給我家吧。」

說完猛地把阿六推進一個坑裡,阿六就復一活了。

阿六家的人在阿六手裡得到一胡一 某的信,信上說,「我在一陰一間常受各種刑罰,不能托生轉世,家裡要為我多唸經多作好事才能使我得救啊!」信裡的話說得很悲傷。

一胡一 家的人見了信以後,就作了不少好事,積德行善。

後來阿六夢見一胡一 某對他說,「由於你費心為我家裡送去我的信,使我不再受苦遭罪,現在我已經托生到人世,特來感謝你,並請代我謝謝我的妻子。」

說完就不見了。

崔 君

故崔寧鎮蜀時,犍為守清河崔君,既以啟尹真一人函,(事具《靈仙篇》也)是夕,崔君為冥司所召。

其冥官即故相呂諲也,與崔君友善。

相見悲泣,已而謂崔曰:「尹真一人有石函在貴郡,何為輒開?今奉上帝命,召君按諗,將如之何?」

崔謝曰:「昏俗聾瞽,不識神仙事,故輒開真一人之函。

罪誠重,然以三宥之典,其不識不知者,俱得原赦。

儻公寬之,庶獲自新耳。」

諲曰:「帝命至嚴,地府卑屑,何敢違乎?」

即召按掾,出崔君籍。

有頃,按掾至。

白曰:「崔君餘位五任,余壽十五年。

今上帝有命,折壽十三年,盡奪其官。」

崔又謝曰:「與公平生為友,今日之罪,誠自己招。

然故人豈不能宥之?」

諲曰:「折壽削官,則固不可逃,然可以為足下致二年假職,優其廩祿,用副吾子之托。」

崔又載拜謝。

言粗畢,忽有雲氣藹然,紅光自空而下。

諲及庭掾僕吏,俱驚懼而起曰:「天符下。」

遂揖崔於一室中,崔即於隙間潛視之。

見諲具巾笏,率庭掾,分立於庭,鹹俯而拱。

雲中有一人,紫衣金魚,執一幅書。

宣道帝命。

於是諲及庭掾再拜受書。

使駕雲而上,頃之遂設。

諲命崔君出坐,啟天符視之,且歎且泣。

謂崔曰:「子識元三乎?(元相國第三,名載也。

)」崔曰:「乃布衣之舊耳。」

諲曰:「血屬無類,吁,可悲夫!某雖與元三為友,至是亦無能拯之,徒積悲歎。」

詞已又泣。

既而命一吏送崔君歸,再拜而出,與使者俱行。

入郡城廨中,已身臥於榻,妻孥輩哭而環之。

使者引崔俯於榻,魂與身翕然而合,遂寤。

其家云:「卒三日矣,本郡以白廉使。」

崔即治裝,盡室往蜀,具告於寧。

寧遂署攝副使,月給俸錢二十萬。

時元載方執國政,寧與載善,書遺甚多。

聞崔之言,懼其連坐,因命親吏繼五百金,賂載左右,盡購得其書百餘幅,皆焚之。

後月餘,元載籍沒。

又二年,崔亦終矣。

(出《宣室志》)

已故的崔寧鎮守四川時,犍為郡守崔君常常打開道士尹真一人的一個石匣子看(這件事《靈仙篇》中有記述)。

這天晚上,崔君被冥府召去,冥間的主管原來就是已故的相國呂諲。

呂諲生前和崔君是好友,在一陰一間相見後,兩個人都悲痛的哭了起來。

呂諲對崔君說:「尹真一人的石匣子在你所管轄的郡裡,你為什麼總去打開它呢?現在我奉了上帝的命令,召你來查問這件事,你說可怎麼好?」

崔君連忙告罪說:「我像個又聾又瞎的凡人,根本不懂得打開尹真一人的石匣是犯了神仙的大忌,觸犯了天律,我的罪是很重的。

但法典中有三種不問罪的規定,不知者不怪,可以寬恕。

如果您能赦免我,我一定會改過自新的。」

呂諲說:「上帝的命令很嚴歷,我這小小的一陰一曹地府的司官怎麼敢違抗上帝呢?」

說罷就叫來一個管理文書檔案的按掾官,叫他查一查崔君的卷宗。

過了一會,按掾官來向呂諲報告說,「經查閱卷宗,崔君在人間還可再作五任官,還有十五年的一陽一壽。

現在根據上帝的旨意,把崔君的壽命減去十三年,並取消他的全部委任不再作官。」

崔君聽後又忙謝罪,又向呂諲求情說,「我和您生前是好朋友,今天我自己得了罪,老朋友就不能寬恕我一次嗎?」

呂諲說,「折你的壽命削你的官職,這是你的命運,在數難逃。

但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在人間再做兩年官,不過只是代理的職務,然而薪俸是很高的,這就是我對你盡的最大努力了。」

崔君趕快拜謝。

剛說完,忽然周圍湧起了雲霧,有一道紅光從天而下。

呂諲,庭掾和僕役們都驚慌地站起來說,「上帝的天符來了!」呂諲忙請崔君到另一個屋裡暫避一下,崔君從門縫中向外偷看。

見呂諲戴上了官帽手執笏板,率領著庭掾衙役們站在院子兩邊,個個都低頭拱手。

這時雲裡有一個人,穿著佩有金魚袋的紫色官服,手拿一張文書宣讀上帝的聖旨。

宣讀完了,呂諲和庭掾跪拜,接過了聖旨以後,那使者就駕雲而去,很快就不見了。

呂諲就請崔君出來坐下,打開天符看。

呂諲一面看一面感歎地哭了,問崔君說,「你認識元老三嗎?」

(元相國排行老三,名叫元載。

)崔君說,「我和元載是朋友,那時我們都還沒有作官。」

呂諲說,「元載這次是犯了大罪,連他的親屬都要被牽連處死了。

唉,真是太可憐可悲了。

我和元載雖然是朋友,卻沒有一點辦法救他,只能為他悲痛歎息了!」說罷又哭了起來。

然後,呂諲就派了官員送崔君還一陽一。

崔君再三拜謝後,和那官員一同上路。

他們來到自己的府宅後,崔君看見自己的一屍一體正停放在床 上,全家人正圍著哭泣。

那官員領著崔君,讓他俯在自己的一屍一體上,崔君的魂靈和肉身立刻合為一體,就復一活過來了。

崔君的家人對他說,「你已經死了三天,郡裡已將你的死訊向上司報告,你的官職自然就免了。」

崔君就趕快整理行裝,全家趕到四川,把自己死而復一活的事報告了四川的首長崔寧。

崔寧就讓崔君當了個代理副使的官,但月薪很高,每月二十萬。

當時元載正在京裡擔任國家的要職,崔寧和元載是朋友,書信來往很多。

崔寧聽了崔君說他在一陰一間看見元載犯了大罪會株連九族的情況,非常怕自己受到元載的牽連而獲罪,就派了個親信帶著五百兩金子趕到京城,賄賂了元載身邊的人,把他給元載的一百多封信都買了回來全燒掉了。

過了一個多月,元載果然因罪被抄家遭到重罰。

兩年之後,崔君也死了,這正像他在一陰一間時呂諲為他安排的一樣。

劉 溉

彭城劉溉者,貞元中,為韓城令,卒於官。

家甚貧,因寄韓城佛寺中。

歲未半,其縣丞竇亦卒,三日而寤。

初竇生晝寐,夢一吏導而西去,經高原大澤數百里,抵一城。

既入門,導吏亡去。

生懼甚,即出城門。

門有衛卒,舉劍而列。

竇生訊之,衛卒舉劍南指曰:「由此走,生道耳。」

竇始知身死,背汗而髀栗。

即南去,雖殆,不敢息。

俄見十餘人立道左,有一人呼竇生,挈其手以泣。

熟視之,乃劉溉。

曰:「吾子何為而來?」

竇具以告。

曰:「我自與足下別,若委身於陷阱中,念平生時安可得?」

因涕泣。

竇即訊冥途事,溉泣不語。

久之又曰:「我妻子安在,得無恙乎?」

竇曰:「賢子僑居韓城佛寺中,將半歲矣。」

溉曰:「子今去,為我問訊。

我以窮泉困辱,邈不可脫。

每念妻孥,若肘而不忘步。

幽顯之恨,何可盡道哉!」別謂竇曰:「我有詩贈君,曰:『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說使人悲。

喜得逢君傳家信,後會茫茫何處期。

』」已而又泣,竇遂告別。

未十餘里,聞擊鐘聲極震響,因悸而寤。

竇即師錫從祖兄,其甥崔氏子,常以事語於人。

(出《宣室志》)

貞元年間,彭城人劉溉在韓城當縣令,死在任上。

他的家很窮,家人只好暫時寄居在韓城的寺廟裡。

不到半年,這個縣的縣丞竇某也死了,過了三天又甦醒過來。

據他說,他有一次白天睡覺,夢見來了一個官員來領他上路往西走,經過高山大河,走了好幾百里,來到一座城下,剛進城門,領他的那個官員就不見了。

竇生十分害怕,就又回頭走出城外。

城門有很多舉著刀劍的衛士站在兩旁,竇生就向他們問路。

一個衛士用劍指指南面說,「往南面走就是活路。」

竇某這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立刻嚇得雙腿發抖冷汗淋漓。

趕快往南奔去,雖然累得要死也不敢歇一口氣。

正走著忽然看見有十幾個人站在道旁,其中有一個人叫竇某的名字,並拉著他的手就哭了起來。

竇某仔細一看,原來竟是已死去的縣令劉溉。

劉溉問道,「你來這裡作什麼?」

竇某就說了詳情。

劉溉說,「我從和你分別以後,就像掉進一個陷阱裡,就是想看見平生的友人也不可能了。」

說罷又哭。

竇某就向他打聽一陰一間的情況,劉溉只是哭不說話,好半天才問道,「我的妻子和孩子怎麼樣了,還平安嗎?」

竇某說,「他們都借住在韓城的寺廟裡快半年了。」

劉溉說,「你回人間後,替我問候他們吧。

我在一陰一間受盡了折磨,常常思念妻子和孩子,像胳膊忘不了兩腿一樣。

一陰一陽一兩界生離死別的悲痛,真是苦不堪言啊!」臨分手時,劉溉說,「我贈你一首詩吧:『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說使人悲。

喜得逢君傳家信,後會茫茫何處期!』」說罷又哭了起來。

竇某告別了劉溉,走了不到十多里時,忽然聽見一陣很響亮的鐘聲,嚇了一跳,就甦醒過來了。

竇某是師錫的本家哥哥,他的外甥崔氏的兒子,常常向人說起竇某游一陰一間這件事。

朱 同

朱同者,年十五時,其父為癭陶令。

暇日出門,忽見素所識裡正二人云,判官令追。

倉卒隨去。

出癭陶城,行可五十里,見十餘人臨河飲酒。

二里正併入廳(「廳」原作「匡」,據明抄本改。

)坐,立同於後。

同大忿怒,罵曰:「何物里正,敢作如此事?」

裡正云:「郎君已死,何故猶作生時氣色?」

同悲淚久之。

俄而坐者散去,同復隨行。

行至一城,城門尚閉,不得入。

裡正又與十餘輩共食,雖命同坐,而不得食。

須臾城開,內判官出。

裡正拜謁道左,以狀引同過判官,判官問裡正引同入城。

立衙門,尚盤桓,未有所適。

忽聞傳語云:「主簿退食。」

尋有一青衫人,從門中出,曳履徐行,從者數四。

其人見同識之,因問:「朱家郎君,何得至此?」

同初不識,無以敘展。

主簿云:「曾與賢尊連官,情好甚篤。」

遂領同至判官,與極言相救。

久之,判官云:「此兒算亦未盡,當相為放去。」

乃令向前二里正送還。

同拜辭欲出,主簿又喚,書其臂作主簿名,以印印之。

戒曰:「若被拘留,當以示之。」

同既出城,忽見其祖父一奴一,下馬再拜云:「翁知郎君得還,故令將馬送至宅。」

同便上馬,可行五十里,至一店。

一奴一及里正,請同下馬,從店中過。

店中悉是大鑊煮人,人熟,乃將出几上,裁割賣之。

如是數十按,一交一 關者甚眾。

其人見同,各欲烹煮。

同以臂印示之,得免。

前出店門,復見裡正一奴一馬等。

行五十里,又至店。

累度二店,店中皆持叉竿弓矢,欲來殺同。

以臂印示之,得全。

久之,方至癭陶城外。

裡正令同下馬,云:「遠路疲極,不復更能入城。

兼求還書與主簿。

雲,送至宅訖。

同依其言,與書畢,各拜辭去。

同還,獨行入城,未得至宅,從孔子廟堂前過,因入廨歇。

見堂前西樹下,有人自縊,心並不懼。

力(出《史傳》,明抄本此處空一行,應有缺文。

朱同的父親是癭陶縣令,他十五歲時,有一天無事出門玩,忽然看見平時很熟的兩個當裡正的人跑來說,「判官讓我們帶你去。」

朱同就慌忙地跟著走。

出了癭陶城,走了約五十里,看見十幾個人在河邊喝酒。

兩個裡正過去坐在正坐上和他們一塊喝酒,讓朱同站在他們身後瞅著。

朱同大怒罵道,「你們這兩個裡正真不是東西,怎麼敢這樣對待我?!」裡正說,「你已經死了,何必還像你活著時仗著你爹是縣令呼三喝四的!」朱同一聽自己死了,就哭了起來。

朱同哭了半天,喝酒的人散了,就又跟著裡正走。

他們來到一座城前,城門還沒開,進不去。

這時裡正又跟十幾個人在一起吃飯,雖然這次讓朱同坐下來了,卻不給朱同東西吃。

不大會城門開了,一個判官走出來,裡正就在道旁拜見了判官,把解送朱同的公文和朱同一起一交一 給判官。

朱同向判官見了禮,判官就讓裡正領著朱同進城。

來到衙門前停留了一陣,正不知該做什麼時,衙門裡面傳出話來說主簿大人已經吃完飯了。

不一會就有一個穿青袍的官員走出衙門口,很隨便的趿拉著鞋慢騰騰地走,後面跟著好幾個僕役。

這位主簿認識朱同,問道,「這不是朱家的公子嗎,到這兒來作什麼呀?」

朱同起初不認識主簿,不知說什麼好。

主簿說,「我曾和你父親是前後任的縣令,我們是很知心的朋友呢!」說完就領著朱同去見判官,極力替朱同求情想救他出一陰一間。

過了半天判官說,「這個少年的一陽一壽還沒盡,應該放他還一陽一。」

說罷就讓剛才送朱同來的那兩個裡正送他回去。

朱同拜謝後剛要走,主簿又叫住他,在朱同的臂上寫下了自己的名並蓋上了主簿的印章,並說,「如果在回去的路上被誰拘捕,你就把臂上我的名字和印章給他們看。」

朱同出了城,忽然看他祖父的僕人下馬拜見說,「你祖父知道你被放回一陽一間,特派我來給你送馬。」

朱同就騎上馬,走了約五十里來到一個店前,裡正和僕人請朱同下馬,一看店裡儘是些大鍋,鍋裡正在煮人肉,煮熟了就撈出來放在案子上切割著賣,裡裡外外好幾十人都在幹這營生。

這時店裡的人看見朱同,就搶著要把朱同下進湯鍋烹煮,朱同忙把臂上的印給他們看,才免了下湯鍋。

再往前走了五十里又到了有店的地方,經過兩個店,店裡都是些拿著叉子棍子刀箭的人,要殺死朱同,朱同又給他們看臂上的印才得倖免。

走了很久,終於來到癭陶城外。

裡正讓朱同下了馬,說,「我們一路奔波,實在太累了,就不進城了。

請你給我們主簿寫封信,就說我們把你送到家了,我們好一交一 差。」

朱同就按裡正的要求寫了回信一交一 給他們,互相拜別。

朱同一個人進了城,沒到家之前從孔子廟前路過,進去歇歇腳,忽然看見廟堂兩面的樹上有一個人上吊,心裡也沒感到害怕……(原文下缺)

郜 澄

郜澄者,京兆武功人也。

嘗因選集,至東都。

騎驢行槐樹下,見一老母,雲,善相手,求澄手相。

澄初甚惡之。

母云:「彼此俱閒,何惜來相。」

澄坐驢上,以手授之。

母看畢,謂澄曰:「君安所居,道裡遠近,宜速還家。

不出十日,必死。」

澄聞甚懼,求其料理。

母云:「施食糧獄,或得福助。

不然,必不免。」

澄竟如言,市食糧獄。

事畢,往見母,令速還,澄自爾便還。

至武功,一日許,既無疾,意甚歡然。

因脫衫出門,忽見十餘人,拜迎道左。

澄問所以,雲是神山百姓,聞公得縣令,故來迎候。

澄曰:「我不選,何得此官?」

須臾,有策馬來者,有持綠衫來者,不得已,著衫乘馬,隨之而去。

行之十里,有碧衫吏,下馬趨澄拜。

問之,答曰:「身任慈州博士,聞公新除長史,故此遠迎。」

因與所乘馬載澄,自乘小驢隨去。

行二十里所,博士奪澄馬。

澄問何故相迎,今復無禮。

博士笑曰:「汝是新死鬼,官家捉汝,何得有官乎?」

其徒因驅(「驅」原作「驢」,據明抄本改)澄過水,水西有甲宅一所,狀如官府。

門榜云:中丞理冤屈院。

澄乃大叫冤屈。

中丞遣問:「有何屈?」

答云:「澄算未盡,又不奉符,枉被鬼拘錄。」

中丞問有狀否,澄曰:「倉卒被拘,實未有狀。」

中丞與澄紙,令作狀,狀後判檢。

旁有一人,將檢入內。

中丞後舉一手,求五百千,澄遙許之。

檢云:「枉被追錄,算實未盡。」

中丞判放,又令檢人領過大夫通判。

至廳,見一佛廩小一胡一 ,頭冠氈帽,著麂靴,在廳上打葉錢。

令通云:「中丞親人,令放卻還生。」

一胡一 兒持按入,大夫依判,遂出。

復至王所,通判守門者,就澄求錢。

領人一大怒曰:「此是中丞親眷,小鬼何敢求錢?」

還報中丞,中丞令送出外。

澄不知所適,徘徊衢路。

忽見故妹夫裴氏,將千餘人,西山打獵(「獵」原作「賊」,據明抄本改)。

驚喜問澄,何得至此。

澄具言之。

裴云:「若不相值,幾成閒鬼。

三五百年,不得變轉,何其痛哉!」時府門有賃驢者,裴呼小兒驢,令送大郎至捨,自出二十五千錢與之。

澄得還家,心甚喜悅。

行五六里,驢弱,行不進。

日勢又晚,澄恐不達。

小兒在後百(「百」原作「有」,據明抄本改)余步,唱歌。

澄大呼之,小兒走至,以杖擊驢。

驚澄墮地,因爾遂活。

(出《廣異記》)

西京郊區武功縣人郜澄,有一次為了考取官員到東都洛一陽一去。

他騎著驢走到一棵槐樹下,看見一個老婦。

老婦對郜澄說,「我特別善於看手相,讓我給你看看吧。」

郜澄起初很討厭,但老婦說,「你和我都閒著沒事,我給你看一下,又有何妨呢?」

郜澄就坐在驢上把手伸給老婦。

老婦看完後說,「你家在哪裡?離這裡是遠還是近?你最好是趕快回家吧,因為不出十天你一定會死!」郜澄聽後十分害怕,就求老婦幫他一幫。

老婦說,「你給監獄的囚犯施捨些吃食,也許能得到神的祐助。

不然,一定不能免死。」

郜澄按老婦說的話,買了很多食物施捨給監獄,辦完以後,又去見那老婦。

老婦讓他快快回家。

郜澄就回到武功自己的家中。

過了一天多,他既無病也無災,心裡挺高興,就脫了長衫出門。

忽然看見十多個人在道旁跪迎他,他就問是怎麼回事,那些人說,「我們是神山的百姓,聽說大人被任命為縣令,所以來迎候大人。」

郜澄說,「我沒有參加考官的考試,怎麼會得了縣令這個官呢?」

不一會兒,又有趕著馬和拿著綠色官服的人來迎接,郜澄不得已只好穿上官袍騎上馬隨他們走。

走了十里地,又有一個穿青綠袍子的官員下馬向郜澄跪拜。

問是誰,回答說,「我現任慈州博士,聽說大人新被任命為長史,特來相迎。」

說罷就把他的馬給郜澄騎,他自己騎上郜澄的小驢隨行。

走了二十多里時,那博士突然把郜澄的馬搶了去。

郜澄問,「你不是來迎接我的嗎,怎麼現在又如此無禮?」

博士大笑說,「你不過是個剛死的鬼,一陰一司要抓你去,你哪是什麼官呀?!」那傢伙趕著郜澄過了一條河,河西有一座府宅,像是衙門,門上的匾寫著「中丞理冤屈院」,郜澄就大喊冤枉。

府裡的中丞就召他審問他有什麼冤屈,他回答說,「我的一陽一壽未到,也沒有一陰一曹的公文傳我,被鬼卒硬給抓了來。」

中丞問他有沒有狀子,他說急匆匆地被抓來,沒有狀子。

中丞就給郜澄紙讓他寫狀子。

中丞看完狀子後,讓管生死簿的人查一查。

只見一個官員拿著簿子到裡面去查,這人在中丞的身後偷偷向郜澄舉了一隻手掌,暗示向郜澄要五百千錢做賄賂,郜澄朝他遠遠地示意答應給錢。

不一會兒那官員報告說,「郜澄被抓來是冤枉的,他的一陽一壽確實沒盡。」

中丞聽了就判決釋放,又讓那官員領他去見大夫通判。

來到一個大堂前,見一座佛龕前有一個一胡一 人少年,頭戴氈帽腳穿鹿皮靴子,在廳上玩打葉錢的遊戲。

領郜澄的官員通報說,「這個人是中丞的親屬,命令放他還一陽一。」

那一胡一 人少年拿著公文進去給大夫,大夫依照中丞的批示辦了手續,郜澄就出了大堂,又來到通判的廳堂。

門口把守的鬼卒向郜澄索賄,領路的官員大怒說,「這是中丞的親屬,你們這些小鬼竟敢要錢!」後來又向中丞報告辦完了手續,中丞就讓人把郜澄送出門外。

郜澄正不知該往哪裡,忽然看見已死的的妹夫裴氏帶著一千多人去西山打獵。

裴氏驚喜地問,「你怎麼到這裡來的?」

郜澄就細說了情況。

裴氏說,「你如果不遇見我,很可能成了一個無事的閒鬼到處遊蕩,三五百年也不能轉世,那將多麼悲慘!」當時府門外有租驢的,裴氏就叫來一個趕驢的少年,命他用驢把郜澄送回家去,並拿出二十五千錢付了驢錢。

郜澄暗想這下我就能回家了,心裡很高興。

走了五六里地,由於驢子太弱走不動了,天色將晚,郜澄擔心到不了家,回頭看那趕驢的少年離他有百餘步正悠閒的唱歌,就大聲招呼他。

少年趕快攆上來,用棍子猛打了驢一下,驢一驚,郜澄被摔了下來,這一驚一摔,就活過來了。

王 勳

華州進士王勳,嘗與其徒趙望舒等入華岳廟。

入第三女座,悅其倩巧而盅之,即時便死。

望舒惶懼,呼神巫,持酒饌,於神前鼓舞,元之方生。

怒望舒曰:「我自在彼無苦,何令神巫彈琵琶呼我為?」

眾人笑而問之,云:「女初藏己於車中,適繾綣,被望舒彈琵琶告王,令一黃門搜諸婢車中。

次諸女,即不得已,被推落地,因爾遂活矣。

(出《廣異記》)

華州有位進士王勳,有一次和他的學生趙望舒等人逛華山太岳廟。

他們來到廟中第三座女神像前時,王勳看那女神像非常秀麗動人,就有點著迷動心地勾一引 調戲女神,當時就倒地死去。

趙望舒嚇壞了,立刻找來女巫,供上酒肉,在神前又唱又舞,過了很久,王勳才甦醒過來。

王勳甦醒後很生氣的責怪趙望舒說,「我在一陰一間一點罪都沒遭,你卻讓神婆子彈琵琶拚命喊我回人世來,真是多餘!」大家笑著問他到底怎麼回事,王勳說他一開始被神女藏在她的車子裡,兩個人剛要纏一綿 一交一 歡,被趙望舒等人彈著琵琶告到大王那裡。

大王下令讓一個宮中的官員搜查每個使女的車,搜到他呆著的車時,那神女沒辦法,才把他推到地上,王勳摔了一下,就活過來了。

蘇履霜

太原節度使馬侍中燧,小將蘇履霜者,頃事前節度使鮑防。

從行營日,並將伐回紇。

時防臨陣指一旗劉明遠,以不進鋒,命履霜斬之。

履霜受命,然數目明遠,遽進,得脫喪元之禍。

後十餘年卒。

履霜亦游於冥間,見明遠。

乃謂履霜曰:「曩日蒙君以生成之故,無因酬德,今日當展素願。」

遂指一路,路多榛棘。

云:「但趨此途,必遇舍利王,王平生曾為侍中之部將也。

見而訴之,必獲免。」

告之命去,履霜遂行。

一二十里間,果逢舍利王弋獵。

舍利素識履霜,驚問曰:「何因至此?」

答曰:「為冥司所召。」

乃曰:「公不合來,宜速反。」

遂命判官王鳳翔,令早放回,兼附信耳。

謂履霜曰:「為余告侍中,自此二年,當罷節。

一年之內,先須去,入赴朝廷。

郎君早棄人世。

慎勿洩之。」

鳳翔檢籍放歸。

至一關門,逢平生飲酒之友數人,謂履霜曰:「公獨行歸,余曹企慕,所不及也。」

生五六日,遂造鳳翔。

鳳翔逆已知之。

問曰:「舍利何詞?」

曰:「有之,不令告他人也。」

鳳翔曰:「余亦知之,汝且歸。

余候隙,當白侍中。」

旬日,遂與履霜白之。

侍中召履霜訊(「訊」原作「請」,據明抄本改。

)之,履霜亦具所見。

鳳翔陳告後,所驗一如履霜所言。

蓋鳳翔生自司冥局,隱而莫有知之者,因履霜還生而洩也。

(出《玄怪錄》)

太原節度使、侍中郎馬燧的手下有位年輕的將軍,名叫蘇履霜,曾在以前的節度使鮑防的帳下。

有一次鮑防率部隊討伐叛亂的回紇,親自在陣前指揮擔任前鋒第一旗的劉明遠向前衝殺,但劉明遠沒有往前衝,鮑防大怒,命令蘇履霜立刻殺了他。

蘇履霜雖然得到了命令,但沒有動手殺劉明遠,而是幾次用眼睛向劉明遠示意讓他趕快衝。

劉明遠就突然衝上前去,逃脫了丟腦袋的大禍。

過了十多年,劉明遠死了,遇見蘇履霜正在一陰一間遊蕩,就對履霜說,「昔日蒙你好心救過我的命,一直想好好報答卻沒機會,今天正好了卻我的心願。」

說罷指著前面一條長滿了荊棘的路說,「你只要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定會遇到舍利王。

舍利王生前曾是馬侍中的部將,你看見舍利王后向他求訴,他一定能救你逃出一陰一間。」

說完就讓履霜快走,履霜就走上劉明遠指的路。

走了約一二十里的時候,果然遇見正在遊獵的舍利王。

舍利王認識蘇履霜,驚奇地問他怎麼會來到這裡,履霜說是被冥司召來的。

舍利王說,「你不該來,最好快回去。」

說完就命令身旁的判官王鳳翔快放履霜回人世,並讓履霜給馬侍中捎信,告訴馬侍中兩年內會被免去節度史的官,所以請他一年之內就自動離職到京城朝廷裡去,並告訴他,他的兒子會比他先死,這些事都千萬不要洩露出去。

這時,判官王鳳翔就辦好了還世的文書,放蘇履霜還一陽一。

蘇履霜走到一個城關的門前,遇見了他在人間的幾個酒友,他們對履霜說,「你獨自被放回人間,我們太羨慕你了,可真是比不了你啊!」履霜復一活後,過了五六天,就去見王鳳翔。

其實鳳翔事先已經知道了,故意問舍利王說了些什麼,履霜說,「我知道,但舍利王不讓我告訴別人。」

王鳳翔說,「我也知道。

你先回去吧,我找到機會,就告訴馬侍中。」

過了十天,就和履霜一同去見馬侍中。

侍中召蘇履霜訊問,履霜就說了他在一陰一間所經歷的事。

等王鳳翔說了情況以後,一驗證,和履霜說的完全一樣。

原來王鳳翔在人世時就在一陰一間任有官職,一直很隱秘沒有人知道,由於履霜的復一活,這事就洩露了。

景 生

景生者,河中猗氏人也。

素一精一於經籍,授胄子數十人。

歲暮將歸,途中偶逢故相呂譚,以舊相識,遂以後乘載之而去。

群胄子乃散報景生之家。

而景生到家,身已卒訖,數日乃蘇。

云:「冥中見黃門侍郎嚴武,朔方節度使張或(明抄本「或」作「戒」)然。」

景生善《周易》,早歲兼與呂相講授,未終秩,遇呂相薨。

乃命景生,請終余秩。

時嚴張俱為左右台郎,顧呂而怒曰:「景生未合來,固非冥間之所勾留。

奈何私慾而有所害?」

共請放回,呂遂然之。

張尚書乃引景生,屬兩男,一名曾子,一名夫子。

閏正月三日,當起北屋,妨曾子新婦。

為報止(「止」原作「立」,據明抄本改。

)之,令速罷,當脫大禍。

及景蘇數日,而後報其家。

屋已立,其妻已亡矣。

又說曾子當經刺史,夫子亦為刺史,而不正拜。

後果如其言。

(出《玄怪錄》)

河中猗氏人景生對四書五經等典籍十分精通,曾教授了幾十個貴族子弟。

年末要回家時,在路上遇到了已去世的丞相呂譚。

呂譚和景生過去有交往,就讓景生坐在隨從的馬車裡,帶他去了一陰一間。

景生的學生們都紛紛到景生家去報信,但景生已死在家裡了。

過了幾天,景生復一活,說他在一陰一間見到了已故的黃門侍郎嚴武和朔方節度張或然。

景生精通《易經》,過去曾經給相國呂譚講授過,還沒滿任,呂相國就去世了。

這次呂相國把景生召到一陰一間,就是相讓他繼續為自己教課。

當時嚴武和張或然任左、右台郎的官職,他們生氣地對呂譚說,「景生根本不應該來,你為什麼把他弄到了一陰一間?為了你個人的私慾,怎麼能加害於他?我們希望你把景生放掉。」

呂譚同意了,張或然就拉過景生,讓他照顧兩個兒子,一個叫曾子,一個叫夫子,曾子打算閏正月初三蓋新房,但這新房會妨他的妻子。

張或然對景生說,「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讓你回到人間後,趕快告訴他們停止蓋房,就可以免去大禍事了。」

景生復一活後,過了幾天才去告訴曾子家不要蓋房的事,然而房已蓋起了,曾子的妻子已經死了。

景生在一陰一間時又聽張或然說,曾子和夫子都能作到刺史的官職,但都不是通過正式任命而當上的。

後來果然是這樣。

許 琛

王潛之鎮一江一 陵也,使院書手許琛因直宿,二更後暴卒,至五更又蘇。

謂其儕曰,初見二人黃衫,急呼出使院門,因被領去。

其北可行六七十里,荊棘榛莽之中,微有逕路。

須臾,至一所楔門。

高廣各三丈餘,橫楣上,大字書標牌,曰「鴉鳴國」,二人即領琛入此門。

門內氣暗慘,如人間黃昏以後。

兼無城壁屋宇,唯有古槐萬萬株。

樹上群鴉鳴噪,咫尺不聞人聲。

如此又行四五十里許,方過其處。

又領到一城壁,曾署牙門極緯,亦甚嚴肅。

二人即領過曰:「追得取烏人到。」

廳上有一紫衣官人,據案而坐。

問琛曰:「爾解取鴉否?」

琛即訴曰:「某父兄子弟,少小皆在使院,執行文案,實不業取鴉。」

官人即怒,因謂二領者曰:「何得亂次追人?」

吏良久惶懼伏罪,曰:「實是誤。」

官人顧琛曰:「即放卻還去。」

又於官人所坐床 榻之東,復有一紫衣人,身長大,黑色,以綿包頭,似有所傷者,西向坐大繩床 ,顧見琛訖。

遂謂當案官人曰:「要共此人路語。」

即近副階立,呼琛曰:「爾豈不即歸耶?見王僕射,為我雲,武相公傳語僕射,深愧每惠錢物。

然皆碎惡,不堪行用。

今此有事,切要五萬張紙錢,望求好紙燒之,燒時勿令人觸。

至此即完全矣,且與僕射不久相見。」

言訖,琛唱喏。

走出門外,復見二使者卻領回,云:「我誤追你來,幾不得脫。

然君喜當取別路歸也。」

琛問,曰:「所捕鴉鳴國,周遞數百里,其間日月所不及,經日昏暗,常以鴉鳴知晝夜。

是雖禽鳥,亦有謫罰。

其一陽一道限滿者,即捕來,以備此中鳴噪耳。」

又問曰:「鴉鳴國空地奚為。」

二人曰:「人死則有鬼,鬼復有死,若無此地。

何以處之?」

初琛死也,已聞於潛。

既蘇,復報之。

潛問其故,琛所見即具陳白。

潛聞之,甚惡即相見之說,然問其形狀,真武相也。

潛與武相素善,累官皆武相所拔用,所以常於月晦歲暮焚紙錢以報之。

由是以琛言可驗。

遂市籐紙十萬張,以如其請。

琛之鄰而姓許名琛者,即此夕五更暴卒焉。

時大(「大」字原空缺,據明抄本補。

)和二年四月。

至三年正月,王僕射亡矣。

(出《河東記下》)

王潛任一江一 陵鎮守使時,他的使院裡有個叫許琛的管抄寫的書吏夜裡值宿,二更後突然死去,到了五更又復一活了。

他對人們說起初看見兩個穿黃衫的人,很急促的把他叫出了使院門外,就帶著他走。

往北走了六七十里地,荊棘草叢中隱約有條小路,不一會來到一座城門前。

城門高寬都有三丈多,城頭橫楣處掛著一塊大字寫的匾,上寫「鴉鳴國」。

那兩個人領許琛進了城門。

城裡一陰一森森的,像人世間黃昏以後那樣。

城裡也沒有城牆房舍,唯有千萬株高大的古槐,樹上儘是烏鴉噪鳴,聲音大得人面對面說話都聽不見。

又走了五十多里,才算過了這塊地方。

兩個人又領許琛來到一座城裡,見官府衙門建造得十分宏偉,也很森嚴。

兩個人就領他進府衙去見官,報告說,「捕殺烏鴉的人已抓到!」見堂上有一個紫衣官人坐在桌子後面,問許琛說,「你很會捕捉烏鴉嗎?」

許琛連忙辯解說,「我的父兄子弟從小就在鎮守使的使院裡從事文書的職務,從來沒有捕捉過烏鴉。」

那官人一大怒,對兩個鬼卒說,「你們怎麼可以亂抓人呢?!」兩個鬼卒嚇得伏在地上認罪說,「我們確實是抓錯了。」

官人看著許琛說,「現在就放你回人間去。」

官人的桌子東面還有一個紫衣人,身材高大,渾身黑色,頭上包著棉布,好像是受了傷,臉朝西坐在一個大吊床 上,盯視了許琛半天後對正中坐的官員說,「我要跟他私下說幾句話。」

就把許琛叫到台階附近說,「你不是馬上要回人間了嗎,你回去看見鎮守使王潛王僕射,就對他說武相公感謝他常送給錢物,但錢都是破碎的,不。

現在我這裡有急事需要用錢,請王僕射一定再給我五萬張紙錢,希望他一定給我用好紙印的冥錢,燒的時候不要讓人動紙錢的灰,這樣我收到的紙錢就能是完整的了。

此外,我和王僕射不久就會相見了。」

武相公說完後,許琛大聲地答應了,就走出大門外,又看見抓他來的那兩個鬼卒來給他領路回家。

他倆說,「我們錯抓了你,差點使你回不了人世,現在你可以走另一條路回家了。」

許琛問他們,那個「鴉鳴國」是怎麼回事,他們說,「鴉鳴國周圍好幾百里大,太一陽一月亮都照不進這個國來,常年黑暗,只能以烏鴉的叫聲來區分晝和夜。

烏鴉雖然是鳥類,上帝對它們也有貶謫和懲罰。

那些在人世間壽命已到期的烏鴉就被抓到一陰一間,把這些烏鴉的鬼魂都放到鴉鳴國裡,讓它們在那裡去鳴叫。」

許琛又問,「鴉鳴國裡的那些空地是幹什麼用的?」

鬼卒說:「人死了變鬼,但鬼也會死。

如果沒有這些空地,鬼死了以後往何處放呢?」

許琛當初死的消息已有人報給鎮守使王潛,許琛復一活後,又報告了王潛。

王潛就問許琛到底是怎麼回事,許琛就詳細述說了在一陰一間的經歷見聞。

王潛聽說,那個武相公說很快就會與自己相見,心裡很厭惡。

問許琛,許琛描述武相公的長相,還真就是他。

王潛當初和武相公很好,每次陞官都是武相公提拔的,武相公死後,王潛經常在每月的月末和年末燒些紙錢祭奠他,所以就更相信許琛說武相公的事是真的。

於是王潛就買了十萬張籐皮作的上等紙燒化了以答應武相公的請求。

這天夜裡,許琛的一個同名同姓的鄰居突然死去。

這是大和二年四月的事。

到了大和三年正月,王潛果然也死了,應驗了武相公說的「不久就會見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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