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方紹德跳起身來往山下追去,才追了十《江湖奇俠傳》第六十八回 睹神鷹峰巔生欽慕 逢老叟山下受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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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俠傳 - 第六十八回 睹神鷹峰巔生欽慕 逢老叟山下受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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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睹神鷹峰巔生欽慕 逢老叟山下受嘲諷

話說方紹德跳起身來往山下追去,才追了十來步,忽見從半山巖裡,比箭還急的,飛出兩隻一般兒大的黑鷹來,四片翅膀搏空的聲音,隱隱如走雷霆,樹林的枝葉,頓時激盪得與波濤洶湧一般。

半山巖裡的砂石,被刮得在空中冰雹也似的紛紛打下。

四隻圓溜溜金黃色的眼睛,向四山瞬了幾瞬,彷彿尋覓獐兔的樣子,眼光一射一到方紹德身上,即發出一種極尖銳的叫一聲,好像表示得意的神氣。

方紹德看了,不由得心下詫異道:這樣大的鷹,我平生不但沒有見過,並不曾聽得人說過.我在這嵩山也遊覽過幾日了,又何嘗見過有這們大的鷹呢?如果嵩山本來出產大鷹,見過的人必不少,我來這裡也應該聽得人說。

並且這鷹的翮骨,強健異常,估計他兩翅膀的力量,就沒有一千斤,至少也有八百斤。

這種神鷹,實不容易遇著,我若用飛劍傷了他,未免可惜,何不將他收服下來,好生調養得馴熟了,豈不是我一對好幫手?方紹德心裡這般計算,只見那兩鷹一面一遞—聲的叫著,一面在頭頂上翻飛迴繞,顯出欲下不敢,欲去不捨的摸樣。

方紹德仰空笑道:「怕甚麼?也知道不敢下來嗎?你們這一對孽障,在深山大澤之中,修煉得有今日,也非容易。

我和你們並無仇怨,不值得將你們傷害,你們若是能領會我的言語,明白我的好意,我不嫌你們是異類,願意收你們做徒弟。」

話才說到這裡,忽聽得遠遠的一聲長嘯,其聲幽揚清脆,山谷生風。

方紹德一聽這嘯聲,心裡便猜度必是高人隱士所發。

正待向四處張望,在頭頂上迴繞的兩鷹,已各將雙翅—展,流星般快的飛進山坳中一片樹林裡面去了。

方紹德喜道:「原來這兩隻鷹是有主兒的。

這人能馴伏這般兩隻神鷹,不待說本領母高強到絕頂的了,我不可失之交臂。」

此時一輪紅日,剛湧一出地面,方紹德遠望兩鷹飛進去的那片樹林,受初出的陽光照著,雲籠霧罩,與初揭蓋的一甑熱飯相似,無論如何的眼力,在外面也著不出裡面是怎樣的情形。

只是那一片樹木,並不十分濃密,若不是被雲霧籠罩,在樹林中發聲長嘯的人,是何模樣,及兩鷹飛進去後,是何情景,以方紹德的眼力,必能一目瞭然。

再看別處的樹林上面,都清清朗朗,一點兒雲霧沒有,方紹德心想;這人昨夜必是在那片樹林中歇宿,恐怕有山妖野魅前來侵擾,所以噴起一一團一霧來,隱藏他的身一體。

不過這人既經馴伏了這般兩隻神鷹,正是山行野宿的好伴侶。

飛禽中眼力最厲害的就是鷹,和走獸中的狗一樣,人眼所不能看見的鬼物,鷹狗都能看見,何用再噴起這一一團一霧幹甚麼?

方紹德心裡如此思想,腳不停步的朝翠山坳走去。

眼看那山坳,實不甚遠,至多也不過一里來山路。

但是朝著那方向不停步的走了好一會,看那山坳仍在跟前,樹林上面的雲霧,也還沒有稍退,更騰騰的如冒熱氣。

初出地面的日輪,在人的眼光看去,升騰的速度,似覺比在中天的時候,來得快些。

方紹德聽得嘯聲的時分,紅日剛湧一出地乎線,此時已離地平線有數尺高下,日光的色彩,也由深紅色漸變深黃色了。

心中猛然一動,即停步暗忖道:這事太蹊蹺了,我腳下雖不算快,然以我的能耐,像這們不停步的走去,日行千里,卻非難事。

這一眼望得見的山坳,至多不到兩里路,何以走了這一回,望去還是那們遠近的光景呢?然則我方才不停步所走的路,走到那裡去了呢?

旋作念旋回頭向來路上一看,山嶽的形勢大都彷彿相似,沒有特殊的標識,也看不出動身的所在是何處,行走時曾經過了些甚麼地點。

隨即又向四周的形勢打量了一會,也看不出畢竟曾走了多遠。

這們一來,倒把一個具絕大神通的方紹德弄糊塗了,只得就地坐下來,定了定神智,仍舊立起身,向那樹林望去。

濃雲密霧,早巳沒有了,也是清清朗朗的樹林,全不是未坐下以前所見的景象。

樹林不密,可以一望無餘,不但不見有甚麼高人隱士在內,連親眼看見飛進去的那兩隻大鷹,也不知去向了。

方紹德不相信眼前景物,會變幻得這般快,大踏步走入樹林之中,四處張望了一會,確是除樹林青草之外,一無所有。

細看這山坳樹林的形勢,與在遠處望見的,又確是一點兒不錯。

正在心中疑惑,忽低頭見陽光射在青草上,有一個黑影閃了過去,連忙抬頭看天空,只見那兩隻大鷹,一前一後的飛到嵩山頂上去了。

方紹德獨自作念道:我在這嵩山遊覽了五六日,雖負著中岳盛名,實在毫無可取。

原打算今日再盤桓一日,明日便往別處去的,不料遇見了這兩隻東西,倒使我不捨得就這們走開了。

這兩隻鷹,若不是經高人調一教出來的,決沒有這般本領。

我自從離開四川,足跡遍及南七省,沒遇見一個有驚人道法的人,田是這兩隻背脊朝天的扁一毛一畜類,能耐實在不小。

若能會見調一教這鷹的人,我必能得些進益。

方紹德出了那樹林,又向那兩鷹飛上的山峰走去,到山峰上舉目四望,仍不見一些兒蹤影。

暗想:這才奇了,分明看見他一前一後的飛上了這山峰,這山峰上並無處可以隱藏,何以跟蹤追上去,就不看見了呢了獨自在山頂徘徊了一會,不見有甚麼動靜,只得心灰意懶的打算下山。

但是,還還不曾舉步,就猛覺得頭頂上發生一種可怪的聲音,十分細微,若非方紹德那般有能耐有機警的人,斷難察覺。

方紹德既聽得那種聲息,即抬頭仰看天空,只見那兩點黑星,在雲中徐徐移動,仔細定睛半響,才看出就是那兩隻大躇,漸飛漸下,約莫離山頂還有數十丈高下。

方紹德忽然轉念道:這兩隻東西的情形太可惡,簡直是有意作弄我,我也不管他有沒有主兒?主兒是何等人物?既敢有意作弄我,我不能不給點兒利害他瞧瞧,且把他捉到手裡來,他果有主兒,就不愁他主兒不出頭和我見面。

說得好時,我立刻可以把兩鷹還他,如出言不遜,我使硬奪人家兩隻鷹,也算不了強聚霸道,主意打定,即使出生平本領來,雙手向兩鷹一招,口呼一聲「下!』即見半空中一翻一覆的掉下兩隻黑東西來。

方紹雄張開兩掌,兩隻黑東西直向掌心落下,方紹德心裡好生歡喜,逞口而出的笑道:「看你還能逃的了麼?」

這話才說了,覺得兩掌所捉住的不是飛禽。

撈過來看時,哪裡是兩隻鷹呢,原來左手握住的,是一隻金錢花的豹子,右手握住一隻梅花點的小鹿,都是剛死了不久的,肢一體還溫一軟。

方紹德不禁忿怒起來,將死豹、死鹿往山下一摜,兩手仍向空一指,從食指尖上發出兩道劍光來。

只是劍光在空中繚繞,並不見兩鷹所在,無可擊刺.方紹德滿腔忿怒,無處發洩,兩手忽東忽西的亂指了幾下,那兩道劍光,便如游龍繞空,橫掃過來,豎掃過去,將山頂上所有樹木,都欄腰斬斷了,才將劍光收斂,也懶得尋覓兩鷹的去向,忿然移步下山。

正沒一精一打采的走著,只見迎面走上來一個鬚髮如銀的老叟,笑容滿面的點了點頭,問道:

「請問老兄是從山頂下來麼?」

方紹德口中應「是。」

兩眼打量這老叟仙風道貌,神威一逼一人,不是尋常老年人的模樣,心裡逆料必是一個有些來歷的老頭,正待請問姓名,這老叟已接著問道:

「老兄既是從山頂上來,請問看見我的兩個小徒麼?」

方紹德聽了,暗自好笑道,「這老頭只怕是老糊塗了,我和你初次在這裡會面,彼此連姓名都還沒有請教,我知道你兩個小徒是誰呢?」

只是方紹德心裡雖這們暗笑,口裡卻不好意思這們直說。

只搖搖頭說道:「不曾看見兩位令徒。」

老叟臉上露出疑訝的神氣,說道:「這事卻有些古怪,我兩個小徒今早回來對我說:有一個大本領的人,願意收他們做徒弟。

他們聽了歡喜,就要辭別我,跟那個有大本領的人去,並將我家裡養的一隻金錢豹、一隻梅花鹿拿去做拜師的贄敬。

我不答應他們,追了出來,誰知他們已跑的無影無蹤了。

只好親自上這山裡來尋找,我倒要看看是怎樣一個有大本領的人?為甚麼要槍奪我的徒弟去做徒弟?」

方紹德一聽這話,知道是有意挖苦自己的,忍不住說道:「老丈不要當面瞧不起人,我並不知道那兩隻背脊朝天的扁一毛一畜類是老丈的高足。

因見他們還生得好,果曾說過願收做徒弟的話,誰也沒有搶奪的意思。

不過那兩隻扁一毛一畜類既是老丈的高足,老丈就得好生管教管教,以後不得平白無故的拿石頭打人。

我以為是山野之中沒人管束的東西,所以犯不著拿人和畜牲較量。

若早知是老丈的高足,我也不放他過去了。」

老頭笑嘻嘻的對方紹德拱手道:「好極了,好極了!我兩個小徒生一性一頑皮,我多了幾歲年紀,簡直沒一精一力能管教他們.我在家不知道小徒要跟誰做徒弟,不大放心,於今既知道是老哥了,我還有甚麼不放心?從此就交給老哥去管教罷。」

說畢,用手捏住下嘴唇,吹哨也似的叫了一聲,音高而悅,不像是從人口中發出來的。

臨風揚抑,十里以內的人,必能聞得著這叫一聲。

老頭的叫一聲才歇,只看那兩隻大鷹已從左右很茂密的樹林中飛出。

老頭將兩手向腰裡一叉,兩鷹便集在兩邊肩膀上,老頭仍是開玩笑的神氣說道:「請問老哥,打算怎樣不放他們過去?我這兩個小徒,仗著八十年前在峨嵋山伏虎寺聽過經,與開諦和尚是同門弟子,就心雄膽大,不把一般後輩看在眼裡。

老哥高興管教他們很好,但是得留意些,須不錯了班輩才好。」

方紹德聽這話,不由得吃了一驚,暗想:我才離開四川不久,認識的人物有限,天下盡多比我行輩高,神通大的,虧得我不曾冒昧。

這兩鷹既與我師傅同班輩,這老頭的班輩,不待說比我師傅更高了。

我若冒昧和他們動手腳,無論勝負如何,天下人總得罵我目無尊長,我何必跟他們在這裡糾纏些甚麼呢?不如一走完一事,免得在此地受他們的奚落。

方紹德五遁都一精一,當下主意打定,也不說甚麼,身一體一晃,就借土遁走了。

後來結交的人一多,才知道那老頭子是綽號「金羅漢」的呂宜良,那兩鷹在八十年前聽經伏虎寺的話,一點兒不虛假。

江湖上老前輩曾聽人傳達兩鷹事跡的很多,方紹德雖知道了呂宜良和兩鷹的歷史與能耐,然對於呂宜良那種當面瞧不起他的神情,及兩鷹戲一弄他的舉動,當時一點兒不曾報復得,心中很不能甘。

不過,一則自顧力量不見得能勝過呂宜良與兩鷹。

二則,自己的班輩太小,對前輩無禮,勝得過倒也罷了,萬一不能討勝,當時受辱受窘,還在其次,事後更得遭人唾罵。

因此心中盡寇不甘,不能對呂宜良有甚麼舉動。

這次從嵩山借土遁走後,又在各省遊覽了幾年。

有本領的人,所至之處,自容易顯出聲名,並且方紹德有些本領,是尋常劍俠之士所沒有的。

因為開諦和尚的神通,是佛家的神通,與道家修煉的不同。

方紹德仗著這們一身本領,行為又甚正當,江湖上自然稱道他的人很多。

他見劍俠之士,在夜間行動,多是青黑兩色的服裝,覺得不甚光明正大,還存了些怕人看見的意思,他就改用全身著白,使人在遠遠的一望便知。

他原想依附一個有地位有大志的人,使出平生本領來,做一番名垂久遠的大事業。

聽得孫開華在廈門招賢納士,海內有能為負時望的人去投奔的不少。

他心想:廈門的地勢很好,孫開華是一個身經百戰的驍將,於今在那裡有這種舉動,必是蓄有大志,因此也特地去廈門看看情形。

他到廈門的時候,正遇著孫開華甄選衛隊長,所以他出頭奪得錦標。

後來細看看孫開華的舉動,並用言語試探,才知道是一個平庸的人物,不但沒有大志,而且並不識人。

其所以招納許多有能耐的人來做衛隊,不過壯壯他自己的聲威,搭高他自己的架子,絲毫沒有識拔英雄的真意。

逆料依附他決無出息,所以毅然決然的走了。

方紹德從廈門走出來,一路遊覽到新寧縣附近的苗峒。

因貪戀著苗峒中山水清幽,風俗純樸,與他山野之一性一極為相事,在那叢山之中,流連了許多時日。

那時,苗峒裡的風俗習慣,素來不許漢人到裡面窺一探遊覽的。

若漢人無端跑進苗峒,被苗子打死了,絕不算一回事。

不僅有冤無處伸訴,往往連一屍一都無法取出來。

方紹德知道這種習慣,雖仗著一身本領,不怕苗子與他為難,然方紹德心思在苗峒里長久居住,若不能與本峒苗子融洽,時時得提防苗子暗害,何能安居呢?不知方紹德最初怎樣住進苗峒中去的?且待第六十九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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