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四十七唐德宗興元元年(甲子,公元784年)[1]五月,鹽《資治通鑒》《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四十七德宗神武聖文皇帝六興元元年(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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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四十七德宗神武聖文皇帝六興元元年(甲

唐紀四十七唐德宗興元元年(甲子,公元784年)

[1]五月,鹽鐵判官萬年王紹以江、淮繒帛來至,上命先給將士,然後御衫。

韓欲遣使獻綾羅四十擔詣行在,幕僚何士干請行;喜曰:「君能相為行,請今日過江。」

士干許諾,歸別家,則家之薪米儲已羅門庭矣;登舟,則資裝器用已充舟中矣;下至廚籌,皆手筆記列,無不周備。

每擔夫,與白金一版置腰間。

又運米百艘以餉李晟,自負米置舟中,將佐爭舉之,須臾而畢。

艘置五一弩一手以為防援,有寇則叩舷相警,五百一弩一已矣。

比至渭橋,盜不敢近。

時關中兵荒,米斗直錢五百;及米至,減五之四。

為人強力嚴毅,自奉儉素,夫人常衣絹裙,破,然後易。

[1]五月,鹽鐵判官萬年人氏王紹帶著江淮地區的絲帛來到行在,德宗命令先供給將士,然後自己才穿上單衣。

韓打算派遣使者進獻綾羅四十擔,送到行在去,幕僚何士干請求前往。

韓高興地說:「你若能夠替一我去,請在今天就渡過長江。」

何士干答應了。

當何士干回去告別家人時,韓已經讓人將家中需用的柴米儲備羅列在門口和庭院了。

何士干登船時,韓已經讓人把所需物資裝備與用具在船中裝滿了。

下至清除大便的拭穢之具,韓都親手逐項記錄,無不周全詳備。

每個擔夫發給銀牌一塊,繫在腰間。

又有一次,韓運送一百艘船的糧米,給李晟充作糧餉,他親自將米口袋背放到船中,他的將佐都爭先去背米袋,不一會兒,就把船裝完了。

韓還讓每艘船設置一弩一手五人,用來作為防備打劫和互相聲援之用。

有寇盜時,便敲擊船舷,互通警報,只用一弩一手五百人便足夠了。

直至運到渭橋,都不曾有寇盜敢來靠近。

當時關中戰亂不息,每斗米價值五百錢,等到韓將米運到後,米價減少了五分之四。

韓為人強幹有力,嚴明果決,自己的日常所需節儉而樸素,他的夫人常常穿著沒有紋彩的絹裙,穿破後才換。

[2]土蕃既破韓等,大掠而去。

朱使田希鑒厚以金帛賂之,吐蕃受之;韓游以聞。

渾又奏:「尚結贊屢遣人約刻日共取長安,既而不至;聞其眾今春大疫,近已引兵去。」

上以李晟、渾兵少,欲倚吐蕃以復京城,聞其去,甚憂之,以問陸贄。

贄以為吐蕃貪狡,有害無益,得其引去,實可欣賀;乃上奏,其略曰:「吐蕃遷延顧望,反覆多端,深入郊畿,陰受賊使,致令群帥進退憂虞:欲捨之獨前,則慮其懷怨乘躡;欲待之合勢,則苦其失信稽延。

戎若未歸,寇終不滅。」

又曰:「將帥意陛下不見信任,且患蕃戎之奪其功;士卒恐陛下不恤舊勞,而畏蕃戎之專其利;賊一黨一懼蕃戎之勝,不死則悉遺人禽;百姓畏蕃戎之來,有財必盡為所掠。

是以順於王化者其心不得不怠,陷於寇境者其勢不得不堅。」

又曰:「今懷光別保蒲、絳,吐蕃遠避封疆,形勢既分,腹背無患,、晟諸帥,才力得伸。」

又曰:「但顧陛下慎於撫接,勤於砥礪,中興大業,旬月可期,不宜尚眷眷於犬羊之群,以失將士之情也。」

[2]吐蕃打敗韓等人以後,大規模地擄掠了一番便離去了。

朱讓田希鑒把大量金帛贈給吐蕃,吐蕃接受了,韓游便將此事上奏朝廷聞知。

渾又上奏說:「尚結贊屢次派人與我約定,立下時限,共同攻取長安,後來卻不曾前來。

聽說吐蕃人在今年春天遭受了大規模的瘟疫,最近已經領兵離去了。」

由於李晟、渾兵力薄弱,德宗準備依賴吐蕃兵收復京城,現在聽說吐蕃人離去,甚為擔憂,便詢問陸贄的意見。

陸贄認為,吐蕃既貪婪,又狡猾,只有害處,沒有裨益,趕上吐蕃領兵離去,實在值得慶幸。

於是他進上奏疏,大略是說:「吐蕃拖延觀望,反覆無常。

他們深入京畿,暗中接受賊寇的指使,以致使得各軍主帥進退兩難。

如果準備拋開吐蕃獨自前往,那便顧慮吐蕃心懷怨恨,乘機緊隨在後面騷擾;如果打算等待吐蕃會合兵勢,那便苦於吐蕃不守信用,拖延時日。

若是吐蕃沒有回去,敵寇終難消滅。」

他又說:「將帥猜想陛下不信任自己,而且擔心吐蕃會與他們爭功;士兵惟恐陛下不顧念舊日的勞績,而且害怕吐蕃獨佔了賞賜;賊人一夥畏懼吐蕃取得勝利,即使自己不死,也會全部被擒;百姓害怕吐蕃到來,有點錢財,也必然會被他們完全掠去。

所以,順承皇上教化的人們的心意不得不日見懈怠,失陷到敵寇疆境內的人們不肯歸附的情勢也不得不漸趨堅定。」

他又說:「現在李懷光另外去防守蒲州和絳州,吐蕃又遠遠地避開大唐的疆土,形勢既已將李懷光與吐蕃分開了,我軍腹心與後背都沒有顧忌,渾、李晟各節帥的才能與力量也就可以得到施展了。」

他又說:「只希望陛下謹慎地安一撫將士,經常地砥礪自己,那麼,中興大業,可望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完成,不應該還眷戀吐蕃這種犬羊之群,因而失去將士之心。」

上復使謂贄曰:「卿言吐蕃形勢甚善,然、晟諸軍當議規畫,令其進取。

朕欲遣使宣慰,卿宜審細條流以聞。」

贄以為:「賢君選將,委任責成,故能有功,況今秦、梁千里,兵勢無常,遙為規畫,未必合宜。

彼違命則失君威,從命則害軍事,進退羈礙,難以成功;不若假以便宜之權,待以殊常之賞,則將帥感悅,智勇得伸。」

乃上奏,其略曰:「鋒鏑交於原野而決策於九重之中,機會變於斯須而定計於千里之外,用捨相礙,否臧皆凶。

上有掣肘之譏,下無死綏之志。」

又曰:「傳聞與指實不同,懸算與臨事有異。」

又曰:「設使其中有肆情干命者,陛下能於此時戮其違詔之罪乎?是則違命者既不果行罰,從命者又未必合宜,徒費空言,只勞睿慮,匪惟無益,其損實多。」

又曰:「君上之權,特異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

德宗再次讓人對陸贄說:「你所講的有關吐蕃形勢很好。

但是,對渾、李晟各軍應當計議出一個規劃來,以便讓他們進取敵軍。

朕打算派遣使者去安一撫他們,你應當審慎詳細地列出綱目,上報給朕知道。」

陸贄認為,「賢明的君主選擇將領,委以重任,責以成效,所以能夠有所建樹。

況且,現在秦中與梁州相距千里,用兵的形勢變化多端,遠遠地為將帥規劃,不一定合乎時宜。

如果將帥們違反命令,便有失君主的威嚴;如果將帥們聽從命令,卻對軍中事務有害。

或進或退,都有羈絆與阻礙,便難以取得成功。

不如給他們見機行一事的權力,以超常的獎賞對待他們,將帥們既感激,又喜歡,他們的智慧與勇敢便會得以施展。」

於是陸贄進上奏疏,大略是說:「戰事在原野上進行而決定方策卻在幽深的宮禁之中,交戰的時機瞬息萬變而制定計謀卻在千里以外,用命與不用命互相妨礙,仗打得好壞,結果都是不祥的。

在上會招致對將帥處處掣肘的譏諷,在下會喪失軍隊、將帥當死的士氣。」

他又說:「道聽途說與親臨實際是不同的,憑空計議與據事決斷也是有區別的。」

他又說:「假使將帥中有肆意違犯命令的人物,陛下能在這時候以違背詔旨的罪名將他誅殺嗎?由此可見,既然不能實現對違背命令行為的懲罰,遵從命令的行為又不一定合乎時宜,白白一浪一費空洞的言辭,只能憂勞陛下的思慮,不僅沒有好處,損失實在太多。」

他又說:「君主的權力,與臣下的權力大有區別。

君主只有不自以為是,才能善於用人。」

[3]癸酉,涇王薨。

[3]癸酉(初三),涇王李去世。

[4]徐、海、沂、密觀察使高承宗卒,甲戌,使其子明應知軍事。

[4]徐、海、沂、密觀察使高承宗去世。

甲戌(初四),德宗讓高承宗的兒子高明應代理軍中事務。

[5]乙亥,李抱真、王武俊距貝州三十里而軍。

朱滔聞兩軍將至,急召馬,晝夜兼行赴之。

或謂滔曰:「武俊善野戰,不可當其鋒,宜徙營稍前一逼一十之,使回紇絕其糧道。

我坐食德、棣之,依營而陳,利則進攻,否則入保,待其饑疲,然後可制也。」

滔疑未決。

會馬軍至,滔命明日出戰。

言:「軍士冒暑困憊,請休息數日乃戰。」

[5]乙亥(初五),李抱真與王武俊在距離貝州三十里的地方駐紮。

朱滔聽說李、王兩軍即將到來,急忙傳召馬,馬日夜兼程,前來赴召。

有人對朱滔說:「王武俊善於在曠野作戰,我軍不應該與他正面交戰,而應該移動營壘,稍稍向前一逼一十近他一些,讓回紇兵斷絕他的運糧通道。

我軍不勞而得食德州、棣州運送來的糧食,靠近營壘列陣,有利時便進攻,不利時,便入營防守,等王武俊軍飢餓疲憊了,然後才能制一服他。」

朱滔遲疑沒有作出決定。

適逢馬的軍隊到,朱滔便命令他第二天出戰。

馬說:「將士冒著炎天暑氣,都很疲乏,請讓他們休息幾天再戰。」

常侍楊布、將軍蔡雄引回紇達干見滔,達干曰:「回紇在國與鄰國戰,常以五百騎破鄰國數千騎,如掃葉耳。

今受大王金帛、牛酒前後無算,思為大王立效,此其時矣。

明日,願大王駐馬高丘,觀回紇為大王翦武俊之騎,使匹馬不返。」

布、雄曰:「大王英略蓋世,舉燕、薊全軍,將掃河南,清關中,今見小敵猶豫不擊,失遠近之望,將何以成霸業乎!達干請戰是也。」

滔喜,遂決意出戰。

常侍楊布、將軍蔡雄領著回紇達干來見朱滔,達干說:「回紇軍在本國內與鄰國交戰,常常用騎兵五百人打敗鄰國騎兵數千人,如同打掃落葉一般。

如今我們先後所接受的大王的錢帛和牛酒犒勞多得難以計算,想替大王立點兒功勞,現在是時候了。

明天,希望大王騎馬立在高丘上,觀看回紇軍替大王消滅王武俊的騎兵,讓他連一匹馬也跑不回去。」

楊布、蔡雄說:「大王英才大略,蓋世無雙,帶領燕、薊全軍,將要掃蕩河南,肅清關中,現在才與小鄙敵人遭遇,便遲疑不定,不肯進擊,使遠近各地的人們大失所望,那將怎麼能夠完成霸業呢!達干請求出戰是對的啊。」

朱滔大喜,於是拿定主意,準備出戰。

丙子旦,武俊遺其兵馬使趙琳將五百騎伏於桑林,抱真列方陳於後,武俊引騎兵居前,自當回紇。

回紇縱兵沖之,武俊使其騎控馬避之。

回紇突出其後,將還,武俊乃縱兵擊之,趙琳自林中出橫擊之,回紇敗走。

武俊急追之,滔騎兵亦走,自踐其步陳,步騎皆東奔,滔不能制,遂走趣其營,抱真、武俊合兵追擊之。

時滔引三萬人出戰,死者萬餘人,逃潰者亦萬餘人,滔才與數千人入營堅守。

會日幕,昏霧,兩軍不能進,抱真軍其營之西北,武俊軍其東北。

滔夜焚營,引兵出南門,趣德州遁去,委棄所掠資財山積;兩軍以霧,不能追也。

丙子(初六)早晨,王武俊派遣他的兵馬使趙琳帶領騎兵五百人在桑林埋伏下,李抱真列成方陣,居於後面,王武俊帶領騎兵,居於前面,親自抵擋回紇軍。

回紇軍放出兵馬向王武俊衝擊,王武俊讓他的騎兵駕馭好戰馬,避開回紇軍。

回紇軍衝到王武俊軍的後面,將要返回,王武俊這才放出兵馬進擊回紇軍,趙琳也從樹林中衝出,攔腰截擊,回紇軍戰敗逃走。

王武俊急忙追擊,朱滔的騎兵也在奔逃,在本軍的步兵陣列中自行踐踏,步兵、騎兵都向東逃奔,朱滔無法制止,於是向他的營地逃去,李抱真、王武俊合兵一處,追擊朱滔。

當時,朱滔是率領三萬人出戰的,結果死亡一萬餘人,逃散的也有一萬餘人,朱滔僅僅與數千人進入營壘堅守。

正趕上天剛黑,霧氣濃重昏暗,前來追擊的兩支軍隊無法前進,於是李抱真在朱滔營地的西北面駐紮下來,王武俊在朱滔營地的東北面駐紮下來。

當天夜裡,朱滔燒掉營壘,領兵從南門出來,向德州逃去,丟下他們所劫掠的財物堆積如山。

李、王二軍因霧氣濃重的原故,不能前去追擊。

滔殺楊布、蔡雄而歸幽州,心既內慚,又恐范陽留守劉怦因敗圖己。

怦悉發留守兵夾道二十里,具儀仗,迎之入府,相對悲喜,時人多之。

朱滔殺了楊布和蔡雄,於是回到幽州。

他既感到內心慚愧,又惟恐范陽留守劉怦乘著兵敗之機謀害自己。

劉怦悉數派出留守的兵員,夾道列隊長達二十里,備辦了儀仗,把朱滔迎入軍府,兩人相對既悲又喜,當時的人們都稱許劉怦的做法。

[6]初,張孝忠以易州歸國,詔以孝忠為義武節度使,以易、定、滄三州隸之。

滄州刺史李固烈,李惟岳之妻兄也,請歸恆州,孝忠遣押牙安喜程華交其州事。

固烈悉取軍府綾、縑、珍貨數十車,將行,軍士大噪曰:「刺史掃府庫之實以行,將士於後饑寒,奈何!」遂殺固烈,屠其家。

程華聞亂,自竇逃出,亂兵求得之,請知州事;華不得已,從之。

孝忠聞之,即版華攝滄州刺史。

華素寬厚,推心以待將士,將士安之。

[6]當初,張孝忠率領易州歸順了朝廷,德宗頒詔任命張孝忠為義武節度使,將易、定、滄三州隸屬於他。

滄州刺史李固烈是李惟岳的妻兄,他請求回恆州去,張孝忠派遣押牙安喜人氏程華與他交接滄州事宜。

李固烈將軍府內的綾絹和珍寶財物數十車全部取走,準備啟程時,將士們大聲喧鬧著說:「刺史將庫存的財物盡其所有帶著走了,將士們以後挨餓受凍時,如何是好?」

於是,將士們殺了李固烈及其全家。

程華聽說發生變亂,從孔道中逃了出來,變亂的將士找到了他,請他執掌州中事務。

程華沒有辦法,聽從了他們的要求。

張孝忠聽說此事後,立即便給程華授官為代理滄州刺史。

程華平素待人寬和厚道,推心置腹地對待將士,將士們安定了。

會朱滔、王武俊叛,更遣人招華,華皆不從。

時孝忠在定州,自滄如定,必過瀛州,瀛隸朱滔,道路阻澀。

滄州錄事參軍李宇說華,表陳利害,請別為一軍,華從之,遣宇奉表詣行在。

上即以華為滄州刺史、橫海軍副大使、知節度事,賜名日華,令日華歲供義武租錢十二萬緡。

正趕上朱滔、王武俊反叛,兩人輪番派人傳召程華,程華一概不肯從命。

當時,張孝忠駐軍定州,從滄州到定州去,必須經過瀛州,瀛州隸屬朱滔,兩處往來的道路阻隔不通。

滄州錄事參軍李宇勸說程華,向朝廷上表陳說利害,請朝廷在滄州另設一個軍,程華聽從了這一建議,派遣李宇帶著表章前往行在,德宗當即任命程華為滄州刺史、橫海軍副大使,代理節度使事務,賜名叫做日華,命令程日華每年供給義武租稅錢十二萬緡。

王武俊又使人說誘之;時軍中乏馬,日華給使者曰:「王大夫必欲相屬,當以二百騎相助。」

武俊傍之,日華悉留其馬,遣其士歸。

武俊怒,而方與馬燧等相拒,不能攻取,日華由是獲全。

及武俊遍國,日華乃遣人謝過,償其馬價,且賂之。

武俊喜,復與交好。

王武俊又讓人勸說引一誘程日華,當時軍隊中缺少馬匹,程日華欺騙王武俊的使者說:「王大夫果真打算有事相囑托的話,就應該派來二百人馬援助我。」

王武俊將人馬派給了程日華,程日華卻將他的馬匹悉數留下,而將他的士兵都打發回去。

王武俊大怒,但當時他正與馬燧等人相對抗,不能夠攻打程日華,程日華因此得以保全。

到王武俊遍順朝廷時,程日華便派人向王武俊承認了過錯,償還了他的馬價,並且對他有所贈送,王武俊斑興了,再次與程日華交好。

[7]庚寅,李晟大陳兵,諭以收復京城。

先是,姚令言等屢遣諜人覘晟進軍之期,皆為邏騎所獲。

晟引示以所陳兵,謂曰:「歸語諸賊:努力固守,勿不忠於賊也!」皆飲之酒,給錢而縱之。

遂引兵至通化門外,曜武而還,賊不敢出。

晟召諸將,問兵所從入,皆請「先取外城,據坊市,然後北攻宮闕。」

晟曰:「坊市狹隘,賊若伏兵格鬥,居人驚亂,非官軍之利也。

今賊重兵皆聚苑中,不若自苑北攻之,潰其腹心,賊必奔亡。

如此,則宮闕不殘,坊市無擾,策之上者也!」諸將皆曰:「善!」乃牒渾及鎮國節度使駱元光、商州節度使尚可孤,刻期集於城下。

[7]庚寅(二十日),李晟將兵馬布成巨大的陣列,向將士宣佈前去收復京城。

在此之前,姚令言等人屢次派遣探子前來刺探李晟進軍的日期,但都被巡邏的騎兵俘虜了。

現在,李晟領著這些俘虜,讓他們觀看自己布成陣列的兵馬,對他們說:「你們回去告訴每一個賊兵賊將,讓他們賣力氣地堅決防守吧,可不要不忠於朱老賊!」李晟讓他們都喝了酒,給了一些錢,便將他們放了回去。

李晟於是領兵來到通化門外,將武力顯示了一番,才又回去,敵軍不敢出城。

李晟召集各位將領,詢問軍隊攻打入城的路線,將領們都主張先奪取外廓城,佔領坊市,然後向北攻打宮苑。

李晟說:「坊市狹窄,倘若賊軍在那裡埋伏下兵馬,與我軍搏鬥,居民驚惶散亂,對官軍並沒有好處。

現在賊軍的重兵都聚集在宮苑中,不如從宮苑北面進攻他們,使他們的核心先行崩潰,敵軍肯定就會逃亡。

這樣做,宮苑不會殘破,坊市不受騷擾,這才是上策呢!」各將領都說:「好。」

於是,李晟給渾以及鎮國節度使駱元光、商州節度使尚可孤送去文書,限定日期,在城下會集。

壬辰,尚可孤敗將仇敬忠於藍田西,斬之。

乙未,李晟移軍於光泰門外米倉村。

丙申,晟方自臨築壘,驍將張庭芝、李希倩引兵大至,晟謂諸將曰:「始吾憂賊潛匿不出,今來送死,此天讚我,不可失也!」命副元帥兵馬使吳詵等縱兵擊之。

時華州營在北,兵少,賊併力攻之,晟命牙前將李演等帥一精一兵救之。

演等力戰,賊敗走;演等追之,乘勝入光泰門;再戰,又破之。

會夜,晟斂兵還。

賊餘眾走入白華門,夜,聞慟哭。

希倩,希烈之弟也。

壬辰(二十二日),尚可孤在藍田西面打敗朱的將領仇敬忠,並誅殺了他。

乙未(二十五日),李晟將軍隊調到光泰門外的米倉村。

丙申(二十六日),李晟正在親自指揮修築營壘時,朱的驍將張庭芝、李希倩領兵卷地而來,李晟對各將領說:「最初我還擔心賊軍躲藏著不肯出戰,現在趕來送死,這是上天助我,良機決不可失!」李晟命令副元帥、兵馬使吳詵等人放出兵馬,進擊敵軍。

當時,駱元光華州軍的營壘在北面,兵馬較少,敵軍便合力攻打駱元光部,李晟命令牙前將領李演等人率領一精一銳兵馬前去援救。

李演等人奮力接戰,賊軍敗走。

李演等人追擊敵軍,乘勝進入光泰門,再次接戰,又打敗敵軍。

適逢夜幕降臨,李晟收兵回營。

敵軍的殘餘人馬逃入白華門,夜裡可以聽到極其悲痛的哭聲。

李希倩是李希烈的弟弟。

丁酉,晟復出兵,諸將請待西師至夾攻之。

晟曰:「賊數敗,已破膽,不乘勝取之,使其成備,非計也。」

賊又出戰,官軍屢捷;駱元光敗眾於西。

戊戌,晟陳兵於光泰門外,使李演及牙前兵馬使王將騎兵,牙前將史萬頃將步兵,直抵苑牆神村。

晟先使人夜開苑牆二百餘步,比演等至,賊已樹柵塞之,自柵中刺射官軍,官軍不得進。

晟怒,叱諸將曰:「縱賊如此,吾先斬公輩矣!」萬頃懼,帥眾先進,拔柵而入,、演引騎兵繼之,賊眾大潰,諸軍分道併入。

姚令言等猶力戰,晟命決勝軍使唐良臣等步騎蹙之,且戰且前,凡十餘合,賊不能支。

至白華門,有賊數千騎出官軍之背,晟帥百餘騎回御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皆驚潰。

丁酉(二十七日),李晟再次出兵,各將領請求等待西面的渾軍趕到後夾攻敵軍,李晟說:「賊軍屢次失敗,已經嚇破了膽,不乘勝攻取敵軍,而使他們作好防備,這不是良策。」

敵軍又來出戰,官軍屢屢獲勝,駱元光又在水西面打敗了朱軍。

戊戌(二十八日),李晟在光泰門外面擺開軍陣,讓李演以及牙前兵馬使王帶領騎兵,讓牙前將領史萬頃帶領步兵,直接抵達宮苑牆邊的神村。

李晟事先讓人在夜間鑿開宮苑的垣牆寬二百餘步,待到李演等人到來時,敵軍已經豎一起柵欄堵塞了宮苑垣牆的缺口,從柵欄裡面刺殺、射擊官軍,官軍不能前進。

李晟憤怒地大聲呵斥各將領說:「你們放縱賊軍到這般地步,我要先斬諸位了!」史萬頃害怕,率領部眾首先前進,拔除柵欄,衝了進去,王、李演帶領騎兵相繼而入,敵軍紛紛逃散,各軍分路一齊進入宮苑。

姚令言等人仍然在奮力接戰,李晟命令決勝軍使唐良臣等人的步兵、騎兵迫近他們,一邊接戰,一邊前進,約有十餘回合,敵軍不能支持。

來到白華門前時,敵軍有騎兵數千人從官軍背後出戰,李晟率領騎兵一百餘人回頭抵禦他們,李晟身邊的人一大聲喊道:「李相公來了!」敵軍都驚惶地潰散了。

先是,遣張光晟將兵五千屯九曲,去東渭橋十餘里,光晟密輸款於晟。

及敗,光晟勸出亡,乃與姚令言帥餘眾西走,猶近萬人。

光晟送出城,還,降於晟。

晟遣兵馬使田子奇以騎兵追。

晟屯含元殿前,捨於右金吾仗,令諸軍曰:「晟賴將士之力,克清宮禁。

長安士庶,久陷賊庭,若小有震驚,非弔民伐罪之意。

晟與公等室家相見非晚,五日內無得通家信。」

命京兆尹李齊運等安慰居人。

晟大將高明曜取賊一妓一,尚可孤軍士擅取賊馬,晟皆斬之,軍中股慄。

公私安堵,秋毫無犯,遠坊有經宿乃知官軍入城者。

在此之前,朱派遣張光晟領兵五千人在九曲屯駐,該處距離東渭橋有十餘里,張光晟暗中向李晟表示誠意。

到朱戰敗時,張光晟勸說朱出城逃走,朱便與姚令言率領殘餘部眾向西面逃跑,這時朱仍然有將近一萬人。

張光晟將朱送出城,又回到城中,歸降了李晟。

李晟派遣兵馬使田子奇率領騎兵追擊朱。

李晟在含元殿前駐紮軍隊,在右金吾仗的房舍住下,他命令各軍說:「我依靠將士們的努力,得以肅清宮禁。

長安的士子庶民,長期失陷在賊寇的統治之下,如果使他們稍微受到些震驚,就不是安一撫人民、討伐罪人的本意了。

我與諸位同家裡人相見的時候不會太晚了,但五天以內不能與家裡人互通消息。」

他命令京兆尹李齊運等安慰居民。

李晟的大將高明曜佔有了敵人的歌一妓一,尚可孤的將士擅自牽走了敵人的馬匹,李晟將他們一概斬殺,軍中將士害怕得連大一腿都發一抖了。

公私相安無事,官軍對百姓沒有絲毫侵犯,偏遠的坊,有過了一一夜以後才知道官軍已經進了都城。

是日,渾、戴休顏、韓游亦克咸陽,敗賊三午餘眾,聞西走,分兵邀之。

這一天,渾、戴休顏、韓游也攻克了咸陽,打敗敵軍三千餘人。

渾等人聽說朱向西逃走,便分兵攔擊朱。

己亥,晟使京西兵馬使孟涉屯白華門,尚可孤屯望仙門,駱元光屯章敬寺,晟以牙前三千人屯安國寺,以鎮京城;斬一黨一李希倩、敬、彭偃等八人於市。

己亥(二十九日),李晟讓京西兵馬使孟涉在白華門駐紮,讓尚可孤在望仙門駐紮,讓駱元光在章敬寺駐紮,李晟自率牙前兵三千人在安國寺駐紮,以便鎮守京城。

李晟又命令將朱的一黨一羽李希倩、敬、彭偃等八人在鬧市中斬殺。

[8]王武俊既破朱滔,還恆州,表讓幽州、盧龍節度使,上許之。

[8]王武俊在打敗朱滔後,回到恆州,上表讓出幽州、盧龍節度使的職務,德宗允許了他的表奏。

[9]六月,癸卯,李晟遣掌書記吳人於公異作露布上行在曰:「臣已肅清宮禁,祗謁寢園,鍾不移,廟貌如故。」

上泣下曰:「天生李晟,以為社稷,非為朕也。」

[9]六月,癸卯(初四),李晟派遣掌書記吳地人氏於公異草擬告捷文書進上行在說:「我已經肅清宮禁,恭敬地參謁了陵寢墓園,連鍾罄的支架都沒有移動,宗廟的面貌仍然與過去一個模樣。」

德宗流著眼淚說:「讓天讓李晟降生,是為了國家,而不是為了朕啊。」

晟在渭橋,熒惑守歲,久之乃退,賓佐皆賀,曰:「熒惑退捨,皇家之福也!」宜速進兵。」

晟曰:「天子野次,臣下知死敵而已;天象高遠,誰得知之!」既克長安,乃謂之曰:「非相拒也,吾聞五星贏、縮無常,萬一復來守歲,吾軍不戰自潰矣!」皆謝曰:「非所及也!」

李晟駐兵渭橋時,火星停留在木星附近,經過很長時間才離去。

他的幕僚將佐都向他慶賀說:「火星退離木星,這是皇室的福象啊,應當趕快進兵。」

李晟說:「皇上置身曠野,人臣只知道為戰勝敵人而死罷了。

天象高遠難測,誰能夠弄得清楚!」在攻克長安後,李晟才對他們說:「以往可不是我要拒絕你們的意見。

我聽說過,金木水火土五星早出與晚出都沒有準兒,萬一火星再次來靠近木星,我軍就會不戰自潰了。」

大家都向他認錯說:「這些道理不是我們所能看得透的!」

[10]朱將奔吐蕃,其眾隨道散亡,比至涇州,才百餘騎。

田希鑒閉城拒之,謂之曰:「汝之節,吾所授也。

奈何臨危相負!」使焚其門;希鑒取節投火中曰:「還汝節!」眾皆哭。

涇卒遂殺姚令言,詣希鑒降。

獨與范陽親兵及宗族、賓客北趣驛馬關;寧州刺史夏侯英拒之。

至彭原西城屯,其將梁庭芬射墜坑中,韓等斬之,詣涇州降。

源休、李子平奔鳳翔,李楚琳斬之,皆傳首行在。

[10]朱準備逃奔吐蕃,他的部眾沿途散失流亡,及至來到涇州時,剩下騎兵才一百餘人。

田希鑒關閉城門,不讓他進城,朱對他說:「你的節度使的旌節,乃是我授給你的,你怎麼能夠在我面臨危難時,便辜負了我呢!」他讓人去燒掉涇州城門,田希鑒取出旌節,丟在火中說:「還你旌節!」朱的部眾都哭了起來。

於是涇州士兵殺了姚令言,到田希鑒那裡投降。

朱獨自與范陽親兵及其本宗族人和幕府賓客向北奔向驛馬關,寧州刺史夏侯英拒絕讓他通過。

到彭原縣西城屯時,朱將領梁庭芬將他射落到土坑之中,韓等人斬殺了朱,前往涇州歸降。

源休、李子平逃奔鳳翔,李楚琳將他們斬殺了。

他們的頭顱,全都被傳送到行在。

[11]上命陸贄草詔賜渾,讓他查找在奉天時失散了的裹頭內人。

贄上奏,以為:「巨盜始平,疲瘵之民,瘡痍之卒,尚未循拊,而首訪婦人,非所以副惟新之望也。

謀始盡善,克終已稀;始而不謀,終則何有!所賜詔,未敢承旨。」

上遂不降詔,竟遣中使求之。

[11]德宗命令陸贄起草詔書賜給渾,使訪求奉天所失散了裹頭內人。

陸贄進上奏章認為:「大盜剛剛平定,對疲睏病苦的人民和遭受創傷的士兵還沒有撫一慰,反而首先查找宮中婦女,這是不符合人們刷新政治的願望的。

能夠將事業的開端謀劃得盡善盡美,同時能夠取得完美的結局的例子是為數不多的,如果連事業的開端都不曾為之謀劃,還有什麼結局可言!陛下賜給渾的詔書,我不敢接旨草擬。」

於是,德宗不再下詔,但還是派遣中使去尋找傳令宮女。

乙巳,詔吏部侍郎班一寵一充宣慰使,勞問將士,撫一慰蒸黎。

乙巳(初六),德宗頒詔命令吏部侍郎班宏充任宣慰使,前去慰勞將士,安一撫百姓。

丙午,李晟斬文武官受朱宏任者崔宣、洪經綸等十餘人;又表守節不屈者劉乃、蔣等。

丙午(初七),李晟斬掉文武官員中受到朱一寵一信與任用的崔宣、洪經綸等十餘人,又表奏恪守臣節、不肯屈敵的劉、蔣等人。

己酉,以李晟為司徒、中書令,駱元光、尚可孤各遷官有差。

以檢校御史中丞田希鑒為涇原節度使。

己酉(初十),德宗任命李晟為司徒、中書令,駱元光、尚可孤各自陞官不等,還任命檢校御史中丞田希鑒為涇原節度使。

[12]詔改梁州為興元府。

[12]德宗頒詔將梁州改稱為興元府。

[13]甲寅,以渾為侍中,韓游、戴休顏各遷官有差。

[13]甲寅(十五日),德宗任命渾為侍中,韓游、戴休顏各自陞官不等。

[14]朱之敗也,李忠臣奔樊川,擒獲,丙辰,斬之。

[14]朱戰敗時,李忠臣逃奔樊川,官軍擒獲了他,丙辰(十七日),將他斬殺。

[15]上問陸贄:「今至鳳翔有迎駕諸軍,形勢甚盛,欲因此遣人代李楚琳,何如?」

贄上奏,以為:「如此則事同脅執,以言乎除亂則不武,以言乎務理則不誠,用是時巡,後將安入!議者或謂之權,臣竊未諭其理。

夫權之為義,取類權衡,今輦路所經,首行脅奪,易一帥而虧萬乘之義,得一方而結四海之疑,乃是重其所輕而輕其所重,謂之權也,不亦反乎!以反道為權,以任數為智,君上行之必失眾,臣下用之必陷身,歷代之所以多喪亂而長一奸一邪,由此誤也。

不如奠枕京邑,征授一官,彼喜於恩宥,將奔走不暇,安敢輒有旅拒,復勞誅鋤哉!」

[15]德宗詢問陸贄說:「如今開到鳳翔的,有迎駕各軍,聲勢甚為盛在,大,我打算借此機會派人將李楚琳替代下來,你看怎麼樣?」

陸贄進上奏章認為:「如果這樣做,事情就如同脅迫拘捕,將這種做法說成清除變亂那是並不能顯示威武的,說成是務求政治修明那是並不能表明誠意的,若將此作為陛下的巡視之舉,以後將怎麼進入京城!議論此事的人將這種辦法稱為權變,我私下裡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一般地說,權變的含義是就衡量事物輕重而言的。

如今在陛下車駕經過處,首先施行脅迫削官,更換了一個節帥而使陛下的大義受到損害,獲得了一個地方而使舉國上下疑慮,這乃是看重了本該看輕的東西,而看輕了本該看重的東西,將此稱作權變,不是正好說反了嗎!以違背法則為權變,以任用權術為機智,君主實行起來必然會失去人心,臣下實行起來必然會使自身受害,歷代死喪禍亂頻繁而一奸一邪滋長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錯誤啊。

不如待陛下安枕於京城以後,再召回李楚琳,授給他一個官職,他因陛下降恩寬恕而高興,將會為朝廷奔走效力都來不及呢,怎麼敢動不動就聚眾抗命,需要再次煩勞朝廷去剷除他呢!」

戊午,車駕發漢中。

戊午(十九日),德宗的車駕從漢中啟程。

[16]李晟綜理長安以備百司,自請至鳳翔迎扈,上不許。

內常侍尹元貞奉使同華,輒詣河中招諭李懷光。

晟奏:「元貞矯制擅赦元惡,請理其罪!」

[16]李晟總攬治理長安事務,以便使各部門完備起來。

他主動請求到鳳翔去迎接德宗,扈從車駕,德宗不允。

內常侍尹元貞奉命出使同華,卻隨即到河中勸說李懷光歸順朝廷,李晟上奏說:「尹元貞假托朝命,擅自赦免首惡,請將他治罪!」

[17]秋,七月,丙子,車駕至鳳翔,斬喬琳、蔣鎮、張光晟等。

李晟以光晟雖臣賊,而滅賊亦頗有力,欲全之;上不許。

[17]秋季,七月,丙子(初七),德宗的車駕來到鳳翔,斬殺了喬琳、蔣鎮、張光晟等人。

張光晟雖然曾向朱稱臣,但消滅朱也很出力,因此李晟打算保全他,德宗不肯答應。

[18]副元帥判官高郢數勸李懷光歸款,懷光遣其子璀詣行在謝罪,請束身歸朝。

庚辰,詔遣給事中孔巢父繼先除懷光太子太保敕詣河中宣慰,朔方將士悉復官爵如故。

[18]副元帥判官高郢屢次勸說李懷光投誠,李懷光讓他的兒子李璀前往行在承認罪責,請求到朝廷投案。

庚辰(十一日),德宗頒詔派遣給事中孔巢父帶著原先封拜李懷光為太子太保的敕書,前往河中安一撫李懷光,悉數恢復朔方將士的官爵,一如既往。

[19]壬午,車駕至長安,渾、韓游、戴休顏以其眾扈從,李晟、駱元光、尚可孤以其眾奉迎,步騎十餘萬,旌旗數十里。

晟謁見上於三橋,先賀平賊,後謝收復之晚,伏路左請罪。

上駐馬慰撫,為之掩涕,命左右扶上馬。

至宮,每間日,輒宴勳臣,賞賜豐渥,李晟為之首,渾次之,諸將相又次之。

[19]壬午(十三日),德宗的車駕來到長安。

渾、韓游、戴休顏率領自己的部眾扈從德宗前來,李晟、駱元光、尚可孤率領自己的部眾前去迎候,步兵、騎兵十餘萬人,旗幟連綿了幾十里。

李晟在三橋謁見德宗,首先為平定了朱而道賀,然後為收復京城太遲而道歉,跪在道路左側請求恕罪。

德宗停下馬來安慰他,被他感動得掩而流淚,命令侍從人員扶他上馬。

回到宮中後,每逢不上朝的日子。

德宗總是宴請立下功勳的大臣,賞賜的物品甚為豐厚,每次都是李晟居於首位,渾居於第二,各將相又居於他們之下。

[20]曹王皋遣其將伊慎、王鍔圍安州,李希烈遣其甥劉戒虛將步騎八千救之;皋遣其別將李伯潛逆之於應山,斬首千餘級。

生擒戒虛,徇於城下,安州遂降,以伊慎為安州刺史。

又擊希烈將康叔夜於厲鄉,走之。

[20]曹王李皋派遣他的將領伊慎、王鍔圍困安州,李希烈派遣他的外甥劉戒虛帶領步兵、騎兵八千人援救安州。

李皋派遣他的別將李伯潛在應山迎擊劉戒虛軍,斬首一千餘級,活捉了劉戒虛,拿他在城下示眾,於是安州歸降,朝廷任命伊慎為安州刺史。

李皋軍又在厲鄉進擊李希烈的將領康叔夜,將他趕走了。

[21]丁亥,孔巢父至河中,李懷光素服待罪,巢父不之止。

懷光左右多胡人,皆歎曰:「太尉無官矣!」巢父又宣言於眾曰:「軍中誰可代太尉領軍者?」

於是懷光左右發怒喧噪;宣詔未畢,眾殺巢父及中使啖守盈,懷光亦不之止,復治兵馬拒守之備。

[21]丁亥(十八日),孔巢父來到河中,李懷光穿著民服,等待治罪,孔巢父沒有制止他。

李懷光的親信多是胡人,他們都歎著氣說:「太尉保不住辟爵了!」孔巢父又向大家揚言說:「軍中有誰可以代替太尉統領軍隊呢?」

於是,李懷光的親信生氣地喧鬧起來,詔書還沒有宣讀完畢,眾人便殺死了孔巢父以及中使啖守盈。

李懷光對此也不加制止,再次整治兵馬,作抵禦防守的準備。

[22]辛卯,赦天下。

[22]辛卯(二十二日),大赦天下。

[23]初,肅宗在靈武,上為奉節王,學文於李泌。

代宗之世,居蓬萊書院,上為太子,亦與之遊。

及上在興元,泌為杭州刺史,上急詔征之,與睦州刺史杜亞俱詣行在。

乙未,以泌為左散騎常侍,亞為刑部侍郎;命泌日直西省以候對,朝野皆屬目附之。

上問泌:「河中密邇京城,朔方兵素稱一精一銳,如達奚小俊等皆萬人敵,朕晝夕憂之,奈何?」

對曰:「天下事甚有可憂者;若惟河中,不足憂也。

夫料敵者,料將不料兵。

今懷光,將也;小俊之徒乃兵耳,何足為意!懷光既解奉天之圍,視朱泌垂亡之虜不能取,乃與之連和,使李晟得取以為功。

今陛下已還宮闕,懷光不束身歸罪,乃虐殺使臣,鼠伏河中,如夢魘之人耳!但恐不日為帳下所梟,使諸將無以藉手也。」

[23]當初,肅宗在靈武時,德宗是奉節王,跟著李泌學習作文。

代宗在位期間,李泌在蓬萊書院居住,德宗已經當了太子,還是與李泌交往。

及至德宗出行興元府時,李泌正擔任杭州刺史,德宗緊急頒詔,徵召他,與睦州刺史杜亞一起前往行在。

乙未(二十六日),德宗任命李泌為左散騎常侍,杜亞為邢部侍郎,命令李泌每天在中書省值班,以便等候德宗召對,朝野人士都注視著他,想依附他。

德宗詢問李泌:「河中距離京城很近,朔方兵馬素來號稱一精一銳,比如達奚小俊等人,都有萬夫之勇,朕日夜為河中擔憂,你看如何是好呢?」

李泌回答說:「天下還有甚為可憂的事情,如果只有一個河中,那就不值得憂慮了。

一般說來,估量敵情,只須估量將領,不須估量士兵。

現在,李懷光是大將,達奚小俊一類人只是小卒罷了,哪裡值得掛慮呢!李懷光解除了奉天的圍困後,眼看著朱這一幫人行將滅亡,不但不去攻取他們,反而與他們聯合,使李晟得到了建立功勳的機會。

如今,陛下已經回到宮中,李懷光不僅不肯投案認罪,還殘暴地殺害使臣,老鼠般地躲伏一在河中,就像惡夢中的人物一般!只怕過不多久,他就會被自己的部下砍下頭來懸在木桿上,使各將領即使想要立功,也沒有什麼可借助的了。」

初,上發吐蕃以討朱,許成功以伊西、北庭之地與之;及誅,吐蕃來求地,上欲召兩鎮節度使郭昕、李元忠還朝,以其地與之。

李泌曰:「安西、北庭,人一性一驍悍,控制西域五十七國及十姓突厥,又分吐蕃之勢,使不能並兵東侵,奈何拱手與之!且兩鎮之人,勢孤地遠,盡忠竭力,為國家固守近二十年,誠可哀憐,。

一旦棄之以與戎狄,彼其心必深怨中國,他日從吐蕃入寇,如報私仇矣。

況日者吐蕃觀望不進,陰持兩端,大掠武功,受賂而去,何功之有!」眾議亦以為然,上遂不與。

當初,德宗征發吐蕃兵來討伐朱,答應在成功以後將安西、北庭的地盤給與吐蕃,及至朱被殺,吐蕃前來要求土地,德宗打算傳召安西、北庭兩鎮節度使郭昕、李元忠回朝,將該地給與吐蕃。

李泌說:「安西、北庭地區,人們生一性一驍勇剽悍。

該地控制著西域五十七個國家以及十個姓氏的突厥人,又能分散吐蕃的聲勢,使吐蕃不能合兵一處而向東侵犯,怎麼能輕易地讓給他們!而且,這兩節鎮的人們,勢力孤單,地方遙遠,竭盡忠心與氣力,為國家堅守邊疆接近二十年,實在令人哀傷憐憫。

現在,忽然遺棄了他們,將他們交給戎狄之人,他們內心必定深深地怨恨大唐,以後他們隨從吐蕃前來侵擾,就會像報私仇一樣了。

況且,往日吐蕃有意觀望,不肯進軍,暗中與雙方都有往來,還大規模地劫掠了武功地區,接受了贈送的財物以後才肯離去,他們到底有什麼功勞!」大家計議此事,也認為李泌講得對。

於是,德宗沒有將二鎮給與吐蕃。

[24]李希烈聞李希倩伏誅,忿怒,八月,壬寅,遣中使至蔡州殺顏真卿。

中使曰:「有敕。」

真卿再拜。

中使曰:「今賜卿死。」

真卿曰:「老臣無狀,罪當死。

不知使者幾日發長安?」

使者曰:「自大梁來,非長安也。」

真卿曰:「然則賊耳,何謂敕邪!」遂縊殺之。

[24]李希烈聽說李希倩被處死刑,又怨恨,又惱怒。

八月,壬寅(初三),他派遣中使往蔡州去殺害顏真卿。

中使說:「有敕書。」

顏真卿拜了兩拜。

中使說:「現在賜你死。」

顏真卿說:「老臣辦事一無成績,應當是死罪。

不知使者是幾時從長安出發的?」

中使說:「我是從大梁來的,不是從長安來的。」

顏真卿說:「這麼說來,你們是一幫賊寇罷了,怎麼能稱敕旨呢!」於是縊殺了顏真卿。

[25]李晟以涇州倚邊,屢害軍帥,常為亂根,奏請往理不用命者,力田積粟以攘吐蕃。

癸卯,以晟兼鳳翔、隴右節度等使及四鎮、北庭、涇原行營副元帥,進爵西平王。

時李楚琳入朝,晟請與俱至鳳翔而斬之,以懲逆亂。

上以新復京師,務安反仄,不許。

[25]由於涇州臨近邊疆,鎮兵屢次殺害軍中主帥,經常成為禍亂的根子,於是李晟上奏請求前往處治不肯聽從命令的人們,讓他們努力種田,積聚糧食,以便打擊吐蕃。

癸卯(初四),德宗帝命令李晟兼任鳳翔、隴右節度使等使以及安西四鎮、北庭、涇原行營副元帥,進升爵位為西平王。

當時,李楚琳已經入朝,李晟請求與李楚琳一起前往鳳翔,並在那裡斬殺他,以便懲戒反叛朝廷的變亂。

德宗認為新近才將京城收復,一定要使動盪不安的局面安定下來,因而沒有答應。

[26]先是,上命渾、駱元光討李懷光軍於同州,懷光遣其將徐庭光以一精一卒六千軍於長春一宮以拒之,等數為所敗,不能進。

時度支用度不給,議者多請赦懷光,上不許。

李懷光遣其妹婿要廷珍守晉州,牙將一毛一朝揚守隰州,鄭抗守慈州,馬燧皆遣人說下之。

上乃加渾河中、絳州節度使,充河中、同華、陝虢行營副元師,加馬燧奉誠軍、晉·慈·隰節度使,充管內諸軍行營副元師,與鎮國節度使駱元光、坊節度使唐朝臣合兵討懷光。

[26]在此之前,德宗命令渾、駱元光討伐李懷光,二將在同州駐紮。

李懷光派遣他的將領徐庭光率領一精一銳士兵六千人駐紮在長春一宮,以便抵抗二將。

渾等人屢次被徐庭光打敗,不能前進。

當時,度支的開支供給不足,計議此事的人們多數請求赦免李懷光,德宗不允。

李懷光派遣他的妹夫要廷珍防守晉州,派遣牙將一毛一朝揚防守隰州,派遣鄭抗防守慈州。

馬燧一一派人說服他們歸順了。

於是德宗加封渾為河中、絳州節度使,充任河中、同華、陝虢行營副元帥,加封馬燧為奉誠軍、晉、慈、隰節度使,充任管轄範圍以內諸軍行營副元帥,與鎮國節度使駱元光、坊節度使唐朝臣合兵一處,討伐李懷光。

初,王武俊急攻康日知於趙州,馬燧奏請詔武俊與李抱真同擊朱滔,以深、趙隸武俊,改日知為晉、慈、隰節度使,上從之。

日知未至而三州降燧,故上使燧兼領之。

燧表讓三州於日知,且言因降而授,恐後有功者,踵以為常,上嘉而許之。

燧遣使迎日知,既至,籍府庫而歸之。

當初,王武俊曾經在趙州急攻康日知。

現在,馬燧上奏請求頒詔命令王武俊與李抱真共同進擊朱滔,將深州、趙州隸屬王武俊,改任康日知為晉、慈、隰節度使,德宗聽從了他的建議。

康日知尚未前往三州,三州已經投降了馬燧,所以德宗讓馬燧兼職統領三州。

馬燧上表將三州讓給康日知,而且說由於三州是向他歸降的,如將三州的職任授給他,恐怕以後立下功勞的人們因襲此例,成為經常一性一的做法。

德宗嘉許他的意見。

觀燧派遣使者迎接康日知,康日知來後,馬燧登記好庫存簿冊,交給了他。

[27]甲辰,以鳳翔節度使李楚琳為左金吾大將軍。

[27]甲辰(初五),德宗任任命鳳翔節度使李楚琳為左金吾大將軍。

[28]丙午,加渾朔方行營元師。

[28]丙午(初七),加封渾為朔方行營元帥。

[29]李晟至鳳翔,治殺張鎰之罪,斬裨將王斌等十餘人。

[29]李晟到鳳翔,懲治殺害張鎰的罪行,斬殺副將王斌等十餘人。

[30]朱滔為王武俊所攻,殆不能軍,上表待罪。

[30]朱滔被王武俊飽打,幾乎潰不成軍,進上表章,等待治罪。

[31]癸未,馬燧將步騎三萬攻絳州。

[31]癸未(疑誤),馬燧帶領步兵、騎兵三萬人攻打絳州。

[32]度支以李懷光所部將士數萬與懷光同反,不給冬衣,上曰:「朔方軍累代忠義,今為懷光所制耳,將士何罪!」冬,十月,詔:「朔方及諸軍在懷光所者,冬衣及賞錢皆當別貯,俟道路稍通,即時給之。」

[32]由於李懷光所統領的將士數萬人曾與李懷光共同造反,度支不給他們冬天的衣裝。

德宗說:「朔方軍多少世代以來都是忠義的,如今只是被李懷光控制了而已,將士有什麼罪過!」冬季,十月,德宗頒詔說:「朔方軍以及在李懷光統領下的各軍,其冬季衣裝以及賞錢都應當另外儲存著,等倏道路逐漸暢通以後,立刻及時發給他們。」

[33]李勉累表乞自貶,辛丑,罷勉都統、節度使,其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如故。

[33]李勉多次上表請求貶黜自己的官職。

辛丑(初三),德宗罷免了李勉都統、節度使的職務,他的檢校司徒、同平章事職務一如既往。

[34]丙辰,李懷光將閻晏寇同州,官軍敗於沙苑。

詔征州之軍,韓游將甲士六千赴之。

[34]丙辰(十八日),李懷光的將領閻晏侵犯同州,官軍在沙苑打了敗仗。

德宗頒詔命令徵調州的軍隊,韓游帶領甲兵六千人奔赴該地。

[35]乙丑,馬燧拔絳州,分兵取聞喜、萬泉、虞鄉、永樂、猗氏。

[35]乙丑(二十七日),馬燧攻克絳州,分兵攻取聞喜、萬泉、虞鄉、永樂、猗氏等地。

[36]初,魚朝恩既誅,代宗不復使宦官典兵。

上即位,悉以禁兵委白志貞,志貞得罪,上復以宦官竇文場代之,從幸山南,兩軍稍集。

上還長安,頗忌宿將握兵多者,稍稍罷之。

戊辰,以文場監神策軍左廂兵馬使,王希遷監右廂兵馬使,始令宦官分典禁旅。

[36]當初,魚朝恩被殺後,代宗不再讓宦官掌管軍事。

德宗即位後,將禁衛親軍全部交給白志貞掌管。

白志貞獲罪後,德宗再次讓宦官竇文場代替他,竇文場苞隨德宗出行山南,神策兩軍漸漸有了一些規模。

德宗回到長安後,對掌握兵馬較多的宿將頗有顧忌,逐漸地削除他們的兵權。

戊辰(三十日),德宗任命竇文場為監神策軍左廂兵馬使,任命王希遷為監神策軍右廂兵馬使,開始讓宦官分別掌管禁衛親軍。

[37]閏月,丙子,以涇原節度使田希鑒為衛尉卿。

[37]閏十月,丙子(初八),德宗任命涇原節度使田希鑒為衛尉卿。

李晟初至風翔,希鑒遣使參候,晟謂使者曰:「涇州一逼一十近吐蕃,萬一入寇,州兵能獨御之乎?欲遣兵防援,又未知田尚書意。」

使者歸,以告希鑒,希鑒果請援兵,晟遣腹心將彭令英等戌涇州。

晟尋托巡邊詣涇州,希鑒出迎,晟與之並轡而入,道舊結歡。

希鑒妻李氏,以叔父事晟,晟謂之田郎,晟命具三日食,曰:「巡撫畢,即還鳳翔。」

希鑒不復疑。

晟置宴,希鑒與將佐俱至晟營。

晟伏甲於外廡,既食而飲,彭令英引涇州諸將下堂,晟曰:「我與汝曹久別,各宜自言姓名。」

於是得為亂者石奇等三十餘人,讓之曰:「汝曹屢為逆亂,殘害忠良,固天地所不容!」悉引出,斬之。

希鑒尚在座,晟顧曰:「田郎亦不得無過,以親知之故,當使身首得完。」

希鑒曰:「唯。」

遂引出,縊殺之,並其子萼。

晟入其營,諭以誅希鑒之意,眾股慄,無敢動者。

李晟剛剛來到鳳翔時,田希鑒派遣使者前來參見問倏。

李晟對使者說:「涇州距離吐蕃很近,萬一吐蕃入境侵犯,涇州兵能夠獨自抵禦他們嗎?我打算派兵增防打援,又不知道田尚書的意見。」

使者回去後,將李晟的意思告訴了田希鑒,田希鑒果然請求援兵,李晟便派遣親信將領彭令英等人戍守涇州。

不久,李晟托稱巡視邊防而來到涇州,田希鑒出來迎接。

李晟與他並馬入城,談論著往事,同他交好。

田希鑒的妻子李氏,以對待叔父的禮數事奉李晟,李晟把田希鑒稱作田郎。

李晟命令田希鑒只須備辦三天的食物,還說:「我巡視安一撫完畢,便立即回鳳翔去。」

田希鑒不再懷有疑慮。

李晟擺下宴席,田希鑒與將佐都來到李晟的營壘。

李晟在外面的廊廡裡埋伏下甲兵,在人們吃喝起來後,彭令英將涇州各將領拉到堂下。

李晟說:「我與你們分別了很長時間,你們最好各自說出自己的姓氏名字。」

於是,得悉石奇等作亂者共三十餘人。

李晟斥責他們說:「你們屢次興起叛逆朝廷的變亂,殘酷地殺害忠良大臣,乃是天地所不能容忍的!」將他們全部拉到外面斬殺了。

田希鑒還在座位上面,李晟看著他說:「田郎也不能沒有過錯,看在我與你親近相知的份上,自當讓你得以身首完整。」

田希鑒說:「是。」

於是李晟命人將田希鑒拉出去,縊殺了他和他的兒子田萼。

李晟進入田希鑒的營壘,向大家說明了誅殺田希鑒的用意,大家嚇得兩一腿發一抖,沒有敢動一動的。

[38]李希烈遣其將翟崇暉悉眾圍陳州,久之,不克。

李澄知大梁兵少,不能制滑州,遂焚希烈所授旌節,誓眾歸國。

甲午,以澄為汴滑節度使。

[38]李希烈派遣他的將領翟崇暉帶領全部人馬圍困陳州,很長時間未能攻克。

李澄知道大梁兵馬不多,不能控制滑州,於是燒掉了李希烈授給他的節度使旌節,與大家宣誓歸順朝廷。

甲午(二十六日),德宗任命李澄為汴滑節度使。

[39]宋亳節度使劉哈遣馬步都虞候劉昌與隴右、幽州行營節度使曲環等將兵三萬救陳州,十一月,癸卯,敗翟崇暉於州西,斬首三萬五千級,擒崇暉以獻。

乘勝進攻汴州,李希烈懼,奔歸蔡州。

李澄引兵趣汴州,至城北,怯不敢進;劉洽兵至城東。

戊午,李希烈守將田懷珍開門納之。

明日,澄入,捨於浚儀;兩軍之士,日有忿鬩。

會希烈鄭州守將孫液降於澄,澄引兵屯鄭州。

詔以都統司馬寶鼎玨為汴州刺史。

[39]宋毫節度使劉洽派遣馬步都虞候劉昌與隴右、幽州行營節度使曲環等人,領兵三萬人前去援救陳州。

十一月,癸卯(初六),曲環等人在陳州西面打敗了翟崇暉,斬首三萬五千,擒獲了翟崇暉,進獻上來。

劉洽等人乘勝進攻汴州,李希烈恐懼,逃回蔡州。

李澄率兵前往汴州,到汴州城的北面,恐慌害怕,不敢進軍。

劉洽的兵馬來到汴州城的東面,戊午(二十一日),李希烈的守將田懷珍打開城門,放入劉洽軍。

第二天,李澄進入汴州,在浚儀縣住下,兩軍將士每天都要憤怒爭鬥。

適逢李希烈的鄭州守城將領孫液向李澄投降,李澄引兵在鄭州駐紮,德宗頒詔任命都統司馬寶鼎人薛玨為汴州刺史。

李勉至長安,素服待罪;議者多以「勉失守大梁,不應尚為相。」

李泌言於上曰:「李勉公忠雅正,而用兵非其所長。

及大梁不守,將士棄妻子而從之者殆二萬人,足以見其得眾心矣。

且齊洽出勉麾下,勉至睢陽,悉舉其眾以授之,卒平大梁,亦勉之功也。」

上乃命勉復其位。

議者又言:「韓聞鑾輿在外,聚兵修石頭城,陰蓄異志。」

上疑之,以問李泌,對曰:「公忠清儉,自車駕在外,貢獻不絕。

且鎮江東十五州,盜賊不起,皆之力也。

所以修石頭城者,見中原板蕩,謂陛下將有永嘉之行,為迎扈之備耳。

此乃人臣忠篤之慮,奈何更以為罪乎!一性一剛嚴,不附權貴,故多謗毀,願陛下察之,臣敢保其無他。」

上曰:「外議洶洶,章奏如麻,卿弗聞乎?」

對曰:「臣固聞之。

其子皋為考功員外郎,今不敢歸省其親,正以謗語沸騰故也。」

上曰:「其子猶懼如此,卿奈何保之?」

對曰:「之用心,臣知之至熟。

願上章明其無他,乞宣示中書,使朝眾皆知之。」

上曰:「朕方欲用卿,人亦何易可保!慎勿違眾,恐並為卿累也。」

泌退,遂上章,請以百口保。

他日,上謂泌曰:「卿竟上章,已為卿留中。

雖知卿與親舊,豈得不自一愛一其身乎!」對曰:「臣豈肯私於親舊以負陛下!彼實無異心,臣之上章,以為朝廷,非為身也。」

上曰:「如何其為朝廷?」

對曰:「今天下旱、蝗,關中米斗千錢,倉廩耗竭,而江東豐稔。

願陛下早下臣章以解朝眾之惑,面諭韓皋使之歸覲,令感激無自疑之心,速運糧儲,豈非為朝廷邪!」上曰:「善!朕深諭之矣。」

即下泌章,令韓皋竭告歸覲,面賜緋衣,諭以「卿父比有謗言,朕今知其所以,釋然不覆信矣。」

因言:「關中乏糧,歸語卿父,宜速致之。」

皋至潤州,感悅流涕,即日,自臨水濱發米百萬斛,聽皋留五日即還朝。

皋別其母,啼聲聞於外;怒,召出,撻之,自送至江上,冒風濤而遣之。

既而陳少游聞貢米,亦貢二十萬斛。

上謂李泌曰:「韓乃能化陳少游貢米矣!」對曰:「豈惟少游,諸道將爭入貢矣!」

李勉來到長安,不穿朝服,等候問罪。

議論的人多數認為:「李勉沒有守住大梁,不應該再作宰相。」

李泌對德宗說:「李勉公平忠厚,溫雅正直,但是指揮兵馬不是他的長處。

到大梁失陷時,丟下妻子兒女跟隨他的將士們大約有兩萬人,充分說明李勉是深得人心的。

而且,劉洽原是李勉的部下,李勉到睢陽時,把他的部眾全部交給了劉洽,劉洽終於平定了大梁,這也是李勉的功勞啊。」

於是德宗讓李勉官復原位。

議論的人又說:「韓聽說聖上的車駕出行在外,聚集士兵修築石頭城,暗中包一皮藏著反叛朝廷的意圖。」

德宗懷疑韓,便以此事詢問李泌,李泌回答說:「韓公正忠實,清廉儉樸,自從陛下車駕出行在外,韓進貢物品從未間斷。

而且,他鎮守江東十五個州,沒有盜賊興起,這都是韓作出的努力。

修築石頭城的原因在於,韓眼見中原動盪不安,認為陛下將會有晉元帝永嘉年間南渡長江的事情發生,他是為迎接和扈從陛下作準備而已。

這乃是人臣真心忠於陛下的一種考慮,怎麼能夠反而認為有罪呢!韓生一性一剛直嚴正,不肯依附地位高、有權勢的人,所以往往遭到誹謗,希望陛下察究此事,我敢擔保他沒有別的用意。」

德宗說:「外面議論噪雜,有關韓的章奏多如絲麻,你難道沒有聽說嗎?」

李泌回答說:「我當然聽說了。

韓的兒子韓皋擔任考功員外郎,如今他不敢回家探親,正是由於誹謗一性一的議論象開了鍋的原故啊。」

德宗說:「連他的兒子尚且這樣恐懼,怎麼你卻要擔保他呢?」

李泌回答說:「韓的居心,我瞭解得很清楚。

我願意進上章疏,說明他沒有別的意圖,請陛下將章疏向中書省發佈,使朝中群臣都能瞭解此事。」

德宗說:「擔保一個人談何容易!朕正打算重用你,希望你當心不要違背大家,朕恐怕這會成為你的麻煩的。」

李泌退下後,便奏上章疏,請求以一家百口擔保韓。

另一天,德宗對李泌說:「你到底還是把章疏奏上,朕已經為你留在禁中了。

雖然朕知道你與韓是親朋故友,但你怎麼能夠不自一愛一自重呢!」李泌回答說:「我怎麼會偏私親朋故友來辜負陛下呢!彼及韓實在沒有背叛朝廷的用心,我進上章疏,是為了朝廷,不是為了自身。」

德宗說:「為什麼說你是為了朝廷呢?」

李泌回答說:「如今全國發生了旱災蝗禍,關中的糧食每斗值一千錢,糧食儲備消耗已盡,但江東卻是豐收。

希望陛下及早將我的章疏批示下來,以便解除朝中群臣的疑惑。

請陛上當面曉示韓皋,讓他回家省親,使韓心懷感激,消除自己的疑慮之心,迅速運送糧食儲備,這難道不是為朝廷著想嗎!」德宗說:「好!朕完全明白了。」

德宗立即將李泌的章疏批示下來,讓韓皋稟告韓就要回家探親,並當面賜給他緋色的朝服,告訴他說:「你父親近來遭受流言蜚語,現在朕知道了其中的原故,已經消除了疑慮,不再相信那些話了。」

德宗又就勢說:「關中糧食缺乏,回去告訴你父親,最好快速把糧食運來。」

韓皋來到潤州,韓感激、高興得流下了眼淚。

就在當天,韓親自來到水邊,發出糧食一百萬斛,准許韓皋停留五天,隨即回朝。

韓皋與母親告別時,哭聲讓外面聽到了,韓大怒,叫出韓皋,用棍子打了他一頓,親自把他送到長江上,打發他冒著風一浪一走了。

不久,陳少游聽說韓進貢糧食,他也進貢了二十萬斛。

德宗對李泌說:「韓竟然能夠感化陳少游來進貢糧食了!」李泌回答說:「何止陳少游,各道也將要爭著入朝進貢了!」

[40]吏部尚書、同平章事蕭復奉使自江、淮還,與李勉、盧翰、劉從一俱見上。

勉等退,復獨留,言於上曰:陳少游任兼將相,首敗臣節,韋皋幕府下僚,獨建忠義,請以皋代少游鎮淮南。」

上然之。

尋遣中使馬欽緒揖劉從一,附耳語而去。

諸相還闔。

從一詣復曰:「欽緒宣旨,令從一與公議朝來所言事,即奏行之,勿令李、盧知。

敢問何事也?」

復曰:「唐、虞黜陟,岳牧僉諧。

爵人於朝,與士共之。

使李、盧不堪為相,則罷之。

既在相位,朝廷政事,安得不與之同議而獨隱此事乎!此最當今之大弊,朝來主上已有斯言,復已面陳其不可,不謂聖意尚爾。

復不惜與公奏行之,但恐浸以成俗,未敢以告。」

竟不以語從一。

從一奏之,上愈不悅,復乃上表辭位,乙丑,罷為左庶子。

[40]吏部尚書、同平章事蕭復奉命出使,從江淮地區回朝,與李勉、盧翰、劉從一一起晉見德宗。

李勉等人退下後,蕭復一人留了下來,他對德宗說:「陳少游兼有大將與宰相的職任,卻首先敗壞人臣的一操一守;韋皋是幕府中的下級官吏,卻能獨建忠義之舉。

請讓韋皋代替陳少游鎮守淮南。」

德宗認為蕭復講得有理。

不久,德宗派遣中使馬欽緒拜見劉從一,貼著他的耳朵講話就走了,各位宰相回到各自的閣室。

劉從一到蕭復處說「馬欽緒傳達聖旨,讓我與你計議早晨所講的事情,立即奏上實行,不要讓李勉、盧翰知道,請問那是什麼事情?」

蕭復說:「唐堯、虞舜掌握升降百官的尺度,朝中的執政大臣與各地的封疆大吏全都協調一致。

在朝中給人爵位,就要與這些人共掌朝政。

假使李勉、盧翰不適於擔當宰相職務,就勉除他們的職務。

既然他們尚在宰相職位上,朝廷的政事,怎麼能夠不和他們共同計議,而偏偏隱瞞這件事情呢!這乃是當前最大的弊病,早晨皇上就說過這番話,我已經向皇上當面陳述如此做法是不對的,沒想到皇上的意願還是這個樣子。

我不在乎和你上奏實行這件事情,但是惟恐這種做法逐漸成為習俗,不敢告訴你。」

蕭復始終沒有把這件事說給劉從一聽。

劉從一將這件事奏上,德宗愈發不高興。

於是,蕭復進上表章,請求辭去宰相職務。

乙丑(二十八日),德宗罷免蕭復為左庶子。

劉洽克汴州,得《李希烈起居注》,云「某月日,陳少游上表歸順。」

少游聞之慚懼,發疾,十二月,乙亥,薨,贈太尉,賻祭如常儀。

劉洽攻克汴州,得到《李希烈起居注》。

該注說:「某月某日,陳少游進上表章,表示歸順。」

陳少游聽說此事,又慚愧,又恐懼,犯了病。

十二月,乙亥(初八),陳少游去世。

朝廷追贈他為太尉,送去助喪的錢財和對他的祭祀都按照通常的儀禮進行。

淮南大將王韶欲自為留後,令將士推己知軍事,且欲大掠,韓遣使謂之曰:「汝敢為亂,吾即日全軍渡江誅汝矣!」韶等懼而止。

上聞之喜,謂李泌曰:「不惟安江東,又能安淮南,真大臣之器,卿可謂知人!」庚辰,加平章事、江淮轉運使。

運江、淮粟帛入貢府,無虛月,朝廷賴之,使者勞問相繼,恩遇始深矣。

淮南大將王韶打算自己擔任留後,命令將士推舉自己代理軍中事務,而且準備大規模劫掠。

韓派遣使者告訴他說:「倘若你敢作亂,當天我就帶著全軍渡過長江殺你!」王韶等人因恐懼而放棄了原來的打算。

德宗聽說此事很高興,對李泌說:「韓不只使江東安定,又使淮南安定,他真是有大臣的才具,你可以說是善於知人!」庚辰(十三日),德宗加封韓為平章事、江淮轉運使。

韓將江淮地區的糧食布帛運送到朝廷儲存貢物的倉庫中,沒有一月中止過。

朝廷把他視為依靠,派去慰勞的使者一個接著一個,德宗對他的恩一寵一知遇開始深厚起來了。

[41]是歲蝗遍遠近,草木無遺,惟不食稻,大饑,道相望。

[41]這一年,蝗蟲的災害遍及各地,草木都被吃光,只是不吃稻子。

大規模的饑荒發生了,遍地躺著餓死的人。

貞元元年(乙丑、785)

貞元元年(乙丑,公元785年)

[1]春,正月,丁酉朔,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丁酉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號。

[2]癸丑,贈顏真卿司徒,謚曰文忠。

[2]癸丑(十七日),朝廷追封顏真卿為司徒,給予「文忠」的謚號。

[3]新州司馬盧杞遇赦,移吉州長史,謂人曰:「吾必再入。」

未幾,上果用為饒州刺史。

給事中袁高應草制,執以白盧翰、劉從一曰:「盧杞作相,致鑾輿播遷,海內瘡痍,奈何遽遷大郡!彼相公執奏。」

翰等不從,更命他舍人草制。

乙卯,製出,高執之不下,且奏:「杞極惡窮凶,百辟疾之若仇,六軍思食其肉,何可復用!」上不聽。

補闕陳京、趙需等上疏曰:「杞三年擅權,百揆失敘,天地神祇所知,華夏、蠻貊同棄。

儻加巨一奸一之一寵一,必失萬姓之心。」

丁巳,袁高復於正牙論奏。

上曰:「杞巳再更赦。」

高曰:「赦者止原其罪,不可為刺史。」

陳京等亦爭之不巳,曰:「杞之執政,百官常如兵在其頸;今復用之,則一奸一黨一皆唾掌而起。」

上大怒,左右辟易,諫者稍引卻;京顧曰:「趙需等勿退,此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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