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曾聞陰德可回天,古往今來效的然《二刻拍案驚奇》《二刻拍案驚奇》電子書·卷十五 韓侍郎婢作夫人 顧提控椽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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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 《二刻拍案驚奇》電子書·卷十五 韓侍郎婢作夫人 顧提控椽居郎

二刻拍案驚奇

《二刻拍案驚奇》電子書·卷十五 韓侍郎婢作夫人 顧提控椽居郎

詩云:

曾聞陰德可回天,古往今來效的然。

奉勸世人行好事,到頭元是自周全。

話說湖州府安吉州地浦灘有一居民,家道貧窘,因欠官糧銀二兩,監禁在獄。

家中只有一妻,抱著個一周未滿的小兒子度日,別無門路可救。

欄中畜養一豬,算計賣與客人,得價還官。

因性急銀子要緊,等不得好價,見有人來買,即使成交 。

婦人家不認得銀子好歹,是個白晃晃的,說是還得官了。

客人既去,拿出來與銀匠熔著錠子。

銀匠說:「這是些假銀,要他怎麼?」

婦人慌問:「有多少成色在裡頭?」

銀匠道:「那裡有半毫銀氣?多是鉛銅錫鐵裝成,見火不得的。」

婦人著了忙,拿在手中走回家來,尋思一回道:「家中並無所出,止有此豬,指望賣來救夫,今已被人騙去,眼見得丈夫出來不成。

這是我不仔細上害了他,心下怎麼過得去?我也不要這性命了!「待尋個自盡,看看小兒子,又不捨得,發個狠道:「罷!罷!索性抱了小冤家,同赴水而死,也免得牽掛。」

急急奔到河邊來,正待攛下去,恰好一個徽州商人立在那裡,見他忙忙投水,一把扯住,問道:「清白後生,為何做此短見勾當?」

婦人拭淚答道:「事急無奈,只圖一死。」

因將救夫賣豬,誤收假銀之說,一一告訴。

徽商道:「既然如此,與小兒子何干?「婦人道:「沒爹沒娘,少不得一死,不如同死了乾淨。」

徽商惻然道:「所欠官銀幾何?」

婦人道:「二兩。」

徽商道:「能得多少,壞此三條性命!我下處不遠,快隨我來,我捨銀二兩,與你還官罷。」

婦人轉悲作喜,抱了兒子,隨著徽商行去。

不上半里,已到下處。

徽商定入房,秤銀二兩出來,遞與婦人道:「銀是足紋,正好還官,不要又被別人騙了。」

婦人千恩萬謝轉去,央個鄰舍同到縣裡,納了官銀,其夫始得放出監來。

到了家裡問起道:「那得這銀子還官救我?」

婦人將前情述了一遍,說道:「若非遇此恩人,不要說你不得出來,我母子兩人已作黃泉之鬼了。」

其夫半喜半疑:喜的是得銀解救,全了三命,疑的是婦人家沒志行,敢怕獨自個一時喉極了,做下了些不伶俐的勾當,方得這項銀子也不可知。

不然怎生有此等好人,直如此淒巧?口中不說破他,心生一計道:「要見明白,須得如此如此。」

問婦人道:「你可認得那恩人的住處麼?」

婦人道:「隨他去秤銀的,怎不認得?」

其夫到:「既如此,我與你不可不去謝他一謝。」

婦人道:「正該如此。

今日安息了,明日同去。」

其夫道:「等不得明日,今夜就去。」

婦人道:「為何不要白日裡去,到要夜間?」

其夫道:「我自有主意,你不要管我!」

婦人不好拗得,只得點著燈,同其夫走到徽商下處門首。

此時已是黃昏時侯,人多歇息寂靜了。

其夫叫婦人扣門,婦人遣:「我是女人,如何叫我黑夜敲人門戶?」

其夫道:「我正要黑夜試他的心事。」

婦人心下曉得丈夫有疑了,想到一個有恩義的人,到如此猜他,也不當人子!卻是恐怕丈夫生疑,只得出聲高叫。

徽商在睡夢間,聽得是婦人聲音,問道:「你是何人,卻來叫我?」

婦人道:「我是前日投水的婦人。

因家恩人一大德,救了吾夫出獄,故此特來踵門謝。」

看官,你道徽商此時若是個不老成的,聽見一個婦女黑夜尋他,又是施恩過來的,一時動了不良 之心,未免說句把倬俏綽趣的話,開出門來撞見其夫,可不是老大一場沒趣,把起初做好事的念頭多弄髒了?不想這個朝奉煞是有正經,聽得婦人說話,便厲聲道:「此我獨臥之所,豈汝婦女家所當來!況昏夜也不是謝人的時節,但請回步,不必謝了。」

其夫聽罷,才把一天疑心盡多消散。

婦人乃答道:「吾夫同在此相謝。」

徽商聽見其夫同來,只得披衣下床 ,要來開門。

走得幾步,只聽得天崩地塌之一聲 ,連門外多震得動,徽商慌了自不必說,夫婦兩人多吃了一驚。

徽商忙叫小二掌火來看,只見一張臥床 壓得四腳多折,滿床 儘是磚頭泥土。

元來那一垛牆走了,一向床 遮著不覺得,此時偶然坍將下來。

若有人在床 上,便是銅筋鐵骨也壓死了。

徽商看了,伸了舌頭出來,一時縮不進去。

就叫小二開門,見了夫婦二人,反謝道:「若非賢夫婦相叫起身,幾乎一命難存!」夫婦兩人看見牆坍床 倒,也自大加驚異。

道:「此乃恩人洪福齊天,大難得免,莫非恩人陰德之報?「兩相稱謝。

徽商婦茶話少時,珍重而別。

只此一件,可見商人二兩銀子,救了母子兩命,到底因他來謝,脫了牆壓之厄,仍舊是自家救了自家性命一般,此乃上天巧於報德處。

所以古人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小子起初說「到頭元是自周全」,並非誑語。

看官每不信,小子而今單表一個周全他人,仍舊周全了自己一段長話,作個正文。

有詩為證:

有女顏如玉,酬德詎能足?

遇彼素心人,清操同秉燭。

蘭蕙保幽芳,移來貯金屋。

容台粉署郎,一朝畀椽屬。

聖明重義人,報施同轉轂。

這段話文,出在弘治年間直隸太倉州地方,州中有一個吏典,姓顧名芳。

平日迎送官府出域,專在城外一個賣餅的一江一 家做下處歇腳。

那一江一 老兒名溶,是個老實忠厚的人,生意盡好,家道將就過得。

看見顧吏典舉動端方,容儀俊偉,不像個衙門中以下人,私心敬愛他。

每遇他到家,便以「提控」呼之,待如上賓。

一江一 家有個嬤嬤,生得個女兒,名喚愛娘,年方十七歲,容貌非凡。

顧吏典家裡也自有妻子,便與一江一 家內裡通往來,竟成了一家骨肉一般。

常言道:「一家飽暖千家怨,」一江一 老雖不怎的富,別人看見他生意從容,衣食不缺,便傳說了千金。

幾百金家事。

有那等眼光淺,心不足的,目中就著不得,不由得不妒忌起來。

忽一日一江一 老正在家裡做活,只見如狼似虎一起捕人,打將進來,喝道:「拿海賊!」把店中家火打得粉碎。

一江一 老出來分辨,眾捕一齊動手,一索子捆倒。

一江一 嬤嬤與女兒顧不得羞恥,大家啼啼哭哭嚷將出來,問道:「是何事端?說個明白。」

捕人道:「崇明解到海賊一起,有一江一 溶名字,是個窩家,還問什麼事端!」一江一 老夫妻與女兒叫起撞天屈來,說道:「自來不曾出外,那裡認得什麼海賊?卻不屈殺了平人!」捕人道:「不管屈不屈,到州里分辨去,與我們無干。

快些打發我們見官去!」一江一 老是個鄉子裡人,也不曉得盜情利害,也不曉得該怎的打發人差,閤家只是一味哭。

捕人每不見動靜,便發起狠來道:「老兒奸詐,家裡必有贓物,我們且搜一搜!」眾人不管好歹,打進內裡一齊動手,險些把地皮多掘了轉來,見了細軟便藏匿了。

一江一 老夫妻,女兒三口,殺豬也似的叫喊,擂天倒地價哭。

捕人每揎拳裸手,耀武揚威。

正在沒擺佈處,只見一個人踱將進來,喝道:「有我在此,不得無理!」眾人定睛看時,不是別人,卻是州里顧提控。

大家住手道:「提控來得正好,我們不要粗魯,但憑提控便是。

「一江一 老一把扯住提控道:「提控,救我一救!」顧提控問道:「怎的起?」

捕人拿牌票出來看,卻是海賊指扳窩家,巡捕衙裡來拿的。

提控道:「賊指的事,多出仇口。

此家良善,明是冤屈。

你們為我面上,須要周全一分。」

捕人道:「提控在此,誰敢多話?只要分付我們,一面打點見官便是。」

提控即便主張一江一 老支持酒飯魚肉之類,擺了滿桌,任他每狼飧虎嚥吃個盡情。

又摸出幾兩銀子做差使錢,眾捕人道:「提控分付,我每也不好推辭,也不好較量,權且收著。

凡百看提控面上,不難為他便了。」

提控道:「列位別無幫襯處,只求遲帶到一日,等我先見官人替他分訴一番,做個道理,然後投牌,便是列位盛情。」

捕人道:「這個當得奉承。」

當下一江一 老隨捕人去了,提控轉身安慰他母子道:「此事只要破費,須有分辨處,不妨大事。」

母子啼哭道:「全仗提控搭救則個。」

提控道:「且關好店門,安心坐著,我自做道理去。」

出了店門,進城來,一徑到州前來見捕盜廳官人,道:「顧某有個下處主人一江一 溶,是個良善人戶,今被海賊所扳,想必是仇家陷害。

望乞爺台為顧某薄面周全則個。」

捕官道:「此乃堂上公事,我也不好自專。」

提控道:「堂上老爺,顧某自當真明,只望爺台這裡帶到時,寬他這一番拷究。」

捕官道:「這個當得奉命。」

須臾,知州升堂,顧提控覷個堂事空便,跪下稟道:「吏典平日伏侍老爺,並不敢有私情冒稟。

今日有個下處主人一江一 溶,被海賊誣扳,吏典熟知他是良善人戶,必是仇家所陷,故此斗膽稟明。

望老爺天鑒之下,超豁無辜。

若是吏典虛言妄真,罪該萬死。」

知州道:「盜賊之事,非同小可。

你敢是私下受人買矚,替一人講解麼?」

提控叩頭道:「吏典若有此等情弊,老爺日後必然知道,吏典情願受罪。」

知州道:「待我細審,也聽不得你一面之詞。」

提控道:「老爺『細審』二字,便是無辜超生之路了。」

復叩一頭,走了下來。

想過:「官人方才說聽不得一面之詞,我想人眾則公,明日約同同衙門幾位朋友,大家稟一聲,必然聽信。」

是日拉請一般的十數個提控到酒館中坐一坐,把前事說了,求眾人明日幫他一說。

眾人平日與顧提控多有往來,無有不依的。

次日,捕人已將一江一 溶解到捕廳,捕廳因顧提控面上,不動刑法,竟送到堂上來。

正值知州投文,挨牌唱名。

點到一江一 溶名字,顧提控站在旁邊,又跪下來稟道:「這一江一 溶即是小吏典昨日所稟過的,果是良善人戶。

中間必有冤情,望老爺詳察。」

知州作色道:「你兩次三回替一人辨白,莫非受了賄賂,故敢大膽?」

提控叩頭道:「老爺當堂明查,若不是小吏典下處主人及有賄賂情弊,打死無怨!」只見眾吏典多跪下來,惠道:「委是顧某主人,別無情弊,眾吏典敢百口代保。」

知州平日也曉得顧芳行徑,是個忠宜小心的人,心下有幾分信他的,說道:「我審時自有道理。」

便問一江一 溶:「這伙賊人扳你,你平日曾認得一兩個否?」

一江一 老兒頭道:「爺爺,小的若認得一人,死也甘心。」

知州道:「他們有人認得你否?」

一江一 老兒道:「這個小的雖不知,想來也未必認得小的。」

知州道:「這個不難。」

喚一個皂隸過來,教他脫下衣服與一江一 溶穿了,扮做了皂隸,卻叫皂隸穿了一江一 溶的衣服,扮做了一江一 溶。

分付道:「等強盜執著一江一 溶時,你可替他折證,看他認得認不得。」

皂隸依言與一江一 溶更換停當,然後帶出監犯來。

知州問賊首道:「一江一 溶是你窩家麼?」

賊首道:「爺爺,正是。」

知州敲著氣拍,故意問道:「一江一 溶怎麼說?」

這個皂隸扮的一江一 溶,假著口氣道:「爺爺,並不干小人之事。」

賊首看著假一江一 溶,那裡曉得不是,一口指著道:「他住在城外,倚著賣餅為名。

專一窩著我每贓物,怎生賴得?」

皂隸道:「爺爺,冤枉!小的不曾認得他的。」

賊首道:「怎生不認得?我們長在你家吃餅,某處贓若干,某處贓若干,多在你家,難道忘了?」

知州明知不是,假意說道:「一江一 溶是窩家,不必說了,卻是天下有名姓相同。」

一手指著真一江一 溶扮皂隸的道:「我這個皂隸,也叫得一江一 溶,敢怕是他麼?」

賊首把皂隸一看,那裡認得?連喊道:「爺爺,是賣餅的一江一 溶,不是皂隸的一江一 溶。

「知州又手指假一江一 溶道:「這個賣餅的一江一 溶,可是了麼?」

賊首道:「正是。」

這個知州冷笑一聲,連敲氣拍兩三下,指著賊首道:「你這殺剮不盡的一奴一才!自做了歹事,又受有買矚,扳陷良善。」

賊首連喊道:「這一江一 溶果是窩家,一些不差,爺爺!」知州喝叫:「掌嘴!」打了十來下,知州道:「還要嘴強!早是我先換過了,試驗虛實,險些兒屈陷平民。

這個是我皂隸周才,你卻認做了一江一 溶,就信口扳殺他,這個扮皂隸的,正是賣餅一江一 溶,你卻又不認得,就說道無干,可知道你受人買矚來害一江一 溶,元不曾認得一江一 溶的麼!」賊首低頭無語,只叫:「小的該死!」

知州叫一江一 溶與皂隸仍舊換過了衣服,取夾棍來,把賊首夾起,要招出買他指扳的人來。

賊首是頑皮賴肉,那裡放在心上?任你夫打,只供稱是因見一江一 溶殷實,指望扳賠贓物是實,別無指使。

知州道:「眼見得是一江一 溶仇家所使,無得可疑。

今這一奴一才死不肯招,若必求其人,他又要信口誣害,反生株連。

我只釋放了一江一 溶,不根究也罷。」

一江一 溶叩頭道:「小的也不願曉得害小的的仇人,省得中心不忘,冤冤相結。」

知州道:「果然是個忠厚人。」

提起筆來,把名字註銷,喝道:「一江一 溶無干,直趕出去!」當下一江一 溶叩頭不止,皂隸連喝:「快走!」

一江一 溶如籠中放出飛鳥,歡天喜地出了衙門,衙門裡許多人撮空叫喜,擁住了不放。

又虧得顧提控走出來,把幾句話解散開了眾人,一同一江一 溶走回家來。

一江一 老兒一進門,便喚過妻女來道:「快來拜謝恩人!這番若非提控搭救,險些兒相見不成了。」

三個人拜做一堆。

提控道:「自家家裡,應得出力,況且是知州老爺神明做主,與我無干,快不要如此!」一江一 嬤嬤便問老兒道:「怎麼回來得這樣撇脫,不曾吃虧麼?」

一江一 老兒道:「兩處俱仗提控先說過了,並不動一些刑法。

天字號一場辟司,今沒一些干涉,竟自平淨了。」

一江一 嬤嬤千恩萬謝。

提控立起身來道:「你們且慢細講,我還要到衙門去謝謝官府去。」

當下提控作別自去了。

一江一 老送了出門,回來對嬤嬤說:「正是閉門家裡坐,禍從天上來,誰想據此一場飛橫禍,若非提控出力,性命難保。

今雖然破費了些東西,幸得太平無事。

我每不可忘恩德,怎生酬報得他便好?」

嬤嬤道:「我家家事向來不見怎的,只好度日,不知那裡動了人眼,被天殺的暗招此非災。

前日眾捕人一番擄掠,狼如打劫一般,細軟東西盡被抄扎過了,今日有何重物謝得提控大恩?」

一江一 老道:「便是沒東西難處,就湊得些少也當不得數,他也未必肯受,怎麼好?」

嬤嬤道:「我到有句話商量,女兒年一十七歲,未曾許人。

我們這樣人家,就許了人,不過是村莊人戶,不若送與他做了妾,扳他做個婦婿,支持門戶,也免得外人欺侮。

可不好?」

一江一 老道:「此事倒也好,只不知女兒肯不肯。」

嬤嬤道:「提控又青年,他家大娘子又賢惠,平日極是與我女兒說得來的,敢怕也情願。」

遂喚女兒來,把此意說了。

女兒道:「此乃爹娘要報恩德,女兒何惜此身?」

一江一 老道:「雖然如此,提控是個近道理的人,若與他明說,必是不從。

不若你我三人,只作登門拜謝,以後就留下女兒在彼,他便不好椎辭得。」

嬤嬤道:「言之有理。」

當下三人計議已定,拿本歷日來看,來日上吉。

次日起早,把女兒裝扮了,一江一 老夫妻兩個步行,女兒乘著小轎,抬進城中,竟到顧家來。

提控夫妻接了進去,問道:「何事光降?」

一江一 老道:「老漢承提控活命之恩,今日同妻女三口登門拜謝。」

提控夫妻道:「有何大事,直得如此!且勞煩小娘子過來,一發不當。」

一江一 老道:「老漢有一句不知進退的話奉告:老漢前日若是受了非刑,死於獄底,留下妻女,不知人計議已定,拿本歷日來看,來日上吉。

次日起早,把女兒裝扮了,一江一 老夫妻兩個步行,女兒乘著小轎,抬進城中,竟到顧家來。

提控夫妻接了進去,問道:「何事光降?」

一江一 老道:「老漢承提控活命之恩,今日同妻女三口登門拜謝。」

提控夫妻道:「有何大事,直得如此!且勞煩小娘子過來,一發不當。」

一江一 老道:「老漢有一句不知進退的話奉告:老漢前日若是受了非刑,死於獄底,留下妻女,不知流落到甚處。

今幸得提控救命重生,無恩可報。

止有小女愛娘,今年正十七歲,與老妻商議,送來與提控娘子鋪床 疊被,做個箕帚之妻。

提控若不棄嫌粗丑,就此俯留,老漢夫妻終身有托。

今日是個吉日,一來到此拜謝,二來特送小女上門。」

提控聽罷,正色道:「老丈說哪裡話!彼某若做此事,天地不容。」

提控娘子道:「難得老伯伯、乾娘、妹妹一同到此,且請過小飯,有話再說。」

提控一面分付廚下擺飯相待。

飲酒中間,一江一 老又把前話提起,出位拜提控一拜道:「提控若不受老漢之托,老漢死不瞑目。」

提控情知一江一 老心切,暗自想道:「若不權且應承,此老必不肯住,又去別尋事端謝我,反多事了。

且依著他言語,我日後自有處置。」

飯罷,一江一 老夫妻起身作別,分付女兒留住,道:「他在此伏侍大娘。」

愛娘含羞忍淚,應了一聲。

提控道:「休要如此說!荊妻且權留小娘子盤桓幾日,自當送還。」

一江一 老夫妻也道是他一時門面說話,兩下心照罷了。

兩口兒去得,提控娘子便請愛娘到裡面自己房裡坐了,又擺出細果茶品請他,分付走使丫鬟鋪設好一間小房,一床 被臥。

連提控娘子心裡,也只道提控有意留住的,今夜必然趁好日同宿。

他本是個大賢惠不捻酸的人,又平日喜歡著愛娘,故此是件周全停當,只等提控到晚受用。

正是:

一朵鮮花好護侍,芳菲只待賞花時。

等閒未動東君意,惜處重將帳幕施。

誰想提控是夜竟到自家娘子房裡來睡了,不到愛娘處去。

提控娘子問道:「你為何不到一江一 小姐那裡去宿?莫要忌我。」

提控道:「他家不幸遭難,我為平日往來,出力救他。

今他把女兒謝我,我若貪了女色,是乘人危處,遂我欲心。

與那海賊指扳,應捕搶擄肚腸有何兩樣?顧某雖是小小前程,若壞了行止,永遠不言。」

提控娘子見他說出咒來,知是真心。

便道:「果然如此,也是你的好處。

只是日間何不力辭脫了,反又留在家中做甚?」

提控道:「一江一 老兒是老實人,若我不允女兒之事,他又剜肉做瘡,別尋道路謝我,反為不美。

他女兒平日與你相愛,通家姊妹,留下你處住幾日,這卻無妨。

我意欲就此看個中意的人家子年,替他尋下一斗親事,成就他終身結果,也是好事。

所以一時不辭他去,原非我自家有意也。」

提控娘子道:「如此卻好。」

當夜無詞。

自此一江一 愛娘只在顧家住,提控娘子與他如同親姐妹一般,甚是看待得好。

他心中也時常打點提控到他房裡的,怎知道: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直待他年榮貴後,方知今日不為差。

提控只如常相處,並不曾起一毫邪念,說一句戲話,連愛娘房裡腳也不邁進去一步。

愛娘初時疑惑,後來也不以為怪了

提控衙門事多,時常不在家裡。

匆匆過了一月有餘。

忽一日得閒在家中,對娘子道:「一江一 小娘在家,初意要替他尋個人家,急切裡湊不著巧。

而今一月多了,久留在此,也覺不便。

不如備下些禮物,送還他家。

他家父母必然問起女兒相處情形,他曉得我心事如此,自然不來強我了。」

提控娘子道:「說得有理。」

當下把此意與一江一 愛娘說明了。

就備了六個盒盤,又將出珠花四朵,金耳環一雙,送與一江一 愛娘插戴好,一乘轎著個從人徑送到一江一 老家用來。

一江一 老夫妻接著轎子,曉得是顧家送女兒回家,心裡疑道:「為何叫他獨自個歸來?」

問道:「提控在家麼?」

從人道:「提控不得工夫來,多多拜上阿爹,這幾時有慢了小娘子,今特送還府上。」

一江一 老見說話蹺蹊,反懷著一肚子鬼胎道:「敢怕有甚不恰當處。」

忙領女兒到裡邊坐了,同嬤嬤細問他這一月的光景。

愛娘把顧娘子相待甚厚,並提控不進房,不近身的事,說了一遍。

一江一 老呆了一晌道:「長要來問個信,自從為事之後,生意淡薄,窮忙沒有工夫,又是素手,不好上門。

欲待央個人來,急切裡沒便處。

只道你一家和睦,無些別話,誰想卻如此行徑。

這怎麼說?」

嬤嬤道:「敢是日子不好,與女兒無緣法,得個人解禳解禳便好。」

一江一 老道:「且等另揀個日子,再送去又做處。」

愛娘道:「據女兒看起來,這顧提控不是貪財好色之人,乃是正人君子。

我家強要謝他,他不好推辭得,故此權留這幾時,誓不玷污我身。

今既送了歸家,自不必再送去。」

一江一 老道:「雖然如此,他的恩德畢竟不曾報得,反住在他家打攪多時,又加添禮物送來,難道便是這樣罷了?還是改日再送去的是。」

愛娘也不好阻當,只得憑著父母說罷了。

過了兩日,一江一 老夫妻做了些餅食,買了幾件新鮮物事,辦著十來個盒盤,一壇泉酒,雇個擔夫挑了,又是一乘轎抬了女兒。

留下嬤嬤看家,一江一 老自家伴送過顧家。

提控迎著一江一 老,一江一 老道其來意,提控作色道:「老丈難道不曾問及令愛來?顧某心事唯天可表,老丈何不見諒如此?此番決不敢相留,盛惠謹領:令愛不乃款接,原轎請回。

改日登門拜謝!」一江一 老見提控詞色嚴正,方知女兒不是誑語。

連忙出門止往來轎,叫他仍舊抬回家去。

提控留一江一 老轉去茶飯,一江一 老也再三辭謝,不敢叨領,當時別去。

提控轉來,受了禮物,出了盒盤,打發了腳擔錢,分付多謝去了。

進房對娘子說一江一 老今日復來之意。

娘子道:「這個便老沒正經,難道前番不諧,今番有再諧之理?只是難為了愛娘,又來一番,不曾會得一會去。」

提控道:「若等他下了轎,接了進來,又多一番事了。

不如決絕回頭了的是。

這老兒真誠,卻不見機。

既如此把女兒相纏,此後往來到也要稀疏了些,外人不知就裡,惹得造下議論來,反害了女兒終身,是要好成歉了。」

娘子道:「說得極是。」

自此提控家不似前日十分與一江一 家往來得密了。

那一江一 家原無甚麼大根基,不過生意濟楚,自經此一番橫事剝削之後,家計蕭條下來。

自古道:「人家天做。」

運來時,撞著就是趁錢的,火焰也似長起來;運退時,撞著就是折本的,潮水也似退下去。

一江一 家悔氣頭裡,連五熟行裡生意多不濟了。

做下餅食,常管五七日不發市,就是餿蒸氣了,餵豬狗也不中。

你道為何如此?先前為事時不多幾日,只因驚怕了,自女兒到顧家去後,關了一個月多店門不開,主顧家多生疏,改向別家去,就便拗不轉來。

況且窩盜為事,聲名揚開去不好聽,別人不管好歹,信以為實,就怕來纏帳。

以此生意冷落,日吃月空,漸漸支持不來。

要把女兒嫁個人家,思量靠他過下半世,又高不湊,低不就,光陰眨眼,一錯就是論年,女兒也大得過期了。

忽一日,一個徽州商人經過,偶然間瞥見愛娘顏色,訪問鄰人,曉得是賣餅一江一 家。

因問可肯與人家為妾否,鄰人道:「往年為官事時,曾送與人做妾,那家行善事,不肯受還了的。

做妾的事,只怕也肯。」

徽商聽得此話,去央個熟事的媒婆到一江一 家來說此親事,只要事成,不惜重價。

媒婆得了口氣,走到一江一 家,便說出徽商許多富厚處,情願出重禮,聘小娘子為偏房。

一江一 老夫妻正在喉急頭上,見說得動火,便問道:「討在何處去的?」

媒婆道:「這個朝奉只在揚州開當中鹽,大孺人自在徽州家裡。

今討去做二孺人,住在揚州當中,是兩頭大的,好不受用!亦且路不多遠。」

一江一 老夫妻道:「肯出多少禮?」

媒婆道:「說過只要事成,不惜重價。

你每能要得多少,那富家心性,料必勾你每心下的,憑你每討禮罷了。」

一江一 老夫妻商量道:「你我心下不割捨得女兒,欲待留下他,遇不著這樣好主。

有心得把與別處人去,多討得些禮錢,也勾下半世做生意度日方可。

是必要他三百兩,不可少了。」

商量已定,對媒婆說過。

媒婆道:「三百兩,忒重些。」

一江一 嬤嬤道:「少一厘,我也不肯。」

媒婆道:「且替你們說說看,只要事成後,謝我多些兒。」

三個人盡說三百兩是一大主財物,極頂價錢了,不想商人慕色心重,二三百金之物,那裡在他心上?一說就允。

如數下了財禮,揀個日子娶了過去,開船往揚州。

一江一 愛娘哭哭啼啼,自道終身不得見父母了。

一江一 老雖是賣去了女兒,心中淒楚,卻幸得了一主大財,在家別做生理不題。

卻說顧提控在州六年,兩考役滿,例當赴京聽考。

吏部點卯過,撥出在韓侍郎門下辦事效勞。

那韓侍郎是個正直忠厚的大臣,見提控謹厚小心,儀表可觀,也自另眼看他,時留在衙前聽侯差役。

一日侍郎出去拜客,提控不敢擅離衙門左右,只在前堂伺侯歸來。

等了許久,侍郎又往遠處赴席,一時未還。

提控等得不耐煩,睏倦起來,坐在檻上打盹,朦朧睡去。

見空中雲端裡黃龍現身,彩霞一片,映在自己身上,正在驚看之際,忽有人蹴他起來,颯然驚覺,乃是後堂傳呼,高聲喝:「夫人出來!」提控倉惶失措,連忙趨避不及。

夫人步到前堂,親看見提控慌遽走出之狀,著人喚他轉來。

提控自道失了禮度,必遭罪責,趨至庭中跪倒,俯伏地下,不敢仰視。

夫人道:「抬起頭來我看。」

提控不敢放肆,略把脖子一伸,夫人看見道:「快站起來,你莫不是太倉顧提控麼?為何在此?」

提控道:「不敢,小吏顧芳,關是太倉人,考滿赴京,在此辦事。」

夫人道:「你認得我否?」

提控不知甚麼緣故,摸個頭路不著,不敢答應一聲。

夫人笑道:「妾身非別人,即是賣餅一江一 家女兒也。

昔年徽州商人娶去,以親女相待。

後來嫁於韓相公為次房。

正夫人亡逝,相公立為繼室,今已受過封誥,想來此等榮華,皆君所致也。

若是當年非君厚德,義還妾身,今日安能到此地位?妾身時刻在心,正恨無由補報。

今天幸相逢於此,當與相公說知就裡,少圖報效。」

提控聽罷,恍如夢中一般,偷眼覷著堂上夫人,正是一江一 家愛娘。

心下道:「誰想他卻有這個地位?」

又尋思道:「他分明賣與徽州商人做妾了,如何卻嫁得與韓相公?方才聽見說徽商以親女相待,這又不知怎麼解說。」

當下退出外來,私下偷問韓府老都管,方知事體備細。

當日徽商娶去時節,徽人風俗,專要鬧房炒新郎。

凡是親威朋友相識的,在住處所在,聞知娶親,就攜了酒磕前來稱慶。

說話之間,名為祝頌,實半帶笑耍,把新郎灌得爛醉方以為樂。

是夜徽商醉極,講不得甚麼雲雨勾當,在新人枕畔一覺睡倒,直至天明。

朦朧中見一個金甲神人,將瓜錘撲他腦蓋一下,蹴他起來道:「此乃二品夫人,非凡人之配,不可造次一胡一 行!若違我言,必有大咎!」徽商驚醒,覺得頭疼異常,只得扒了起來,自想此夢稀奇,心下疑惑。

平日最信的是關聖靈簽,梳洗畢,開個隨身小匣,取出十個錢來,對空虛誠禱告,看與此女緣分如何,卜得個乙戊,乃是第十五簽,簽曰:

兩家門戶各相當,不是姻緣莫較量。

直待春風好消息,卻調琴瑟向蘭房。

詳了簽意,疑道:「既明說不是姻緣了,又道直待春風,卻調琴瑟,難道放著見貨,等待時來不成?」

心下一發糊塗,再繳一簽,卜得個辛丙,乃是第七十三簽。

簽曰:

憶昔蘭房分半釵,而今忽報信音乖。

癡心指望成連理,到底誰知事不諧。

得了這簽,想道此簽說話明白,分明不是我的姻緣,不能到底的了。

夢中說有二品夫人之分,若把來另嫁與人,看是如何?禱告過,再卜一簽,得了個丙庚,乃是第二十七簽。

簽曰:

世間萬物各有主,一粒一毫君莫取。

英雄豪傑本天生,也須步步循規矩。

徽商看罷道:「簽句明白如此,必是另該有個主,吾意決矣。」

雖是這等說,日間見他美色,未免動心,然但是有些邪念,便覺頭疼。

到晚來走近床 邊,愈加心神恍惚,頭疼難支。

徽商想道:「如此蹺蹊,要見夢言可據,簽語分明。

萬一破他女身,必為神明所惡。

不如放下念頭,認他做個乾女兒,尋個人嫁了他,後來果得富貴,也不可知。」

遂把此意對一江一 愛娘說道:「在下年四十餘歲,與小娘子年紀不等。

況且家中原有大孺人,今揚州典當內,又有二孺人。

前日只因看見小娘子生得貌美,故此一時聘娶了來。

昨晚夢見神明,說小娘子是個貴人,與在下非是配偶。

今不敢一胡一 亂辱莫了小娘子,在下癡長一半年紀,不若認義為父女,等待尋個好姻緣配著,圖個往來。

小娘子意下如何?」

一江一 愛娘聽見說不做妾做女,有甚麼不肯處?答應道:「但憑尊意,只恐不中抬舉。」

當下起身,插燭也似拜了徽商四拜。

以後只稱徽商做「爹爹」,徽商稱愛娘做「大姐「,各床 而睡。

同行至揚州當裡,只說是路上結拜的朋友女兒,托他尋人家的,也就分付媒婆替他四下裡尋親事。

正是春初時節,恰好湊巧韓侍郎帶領家眷上任,舟過揚州,夫人有病,要娶個偏房,就便伏侍夫人,停舟在關下。

此話一聞,那些做媒的如蠅聚膻,來的何止三四十起?各處尋將出來,多看得不中意。

落末有個人說:「徽州當裡有個乾女兒,說是大倉州來的,模樣絕美,也是肯與人為妾的,問問也好。

「其間就有媒婆四攬去當裡來說。

原來徽州人有個僻性,是:「烏紗帽」,「紅繡鞋」,一生只這兩件不爭銀子,其餘諸事慳吝了。

聽見說個韓侍郎娶妾,先自軟攤了半邊,自誇夢兆有准,巴不得就成了。

韓府也叫人看過,看得十分中意。

徽商認做自己女兒,不爭財物,反賠嫁裝,只貪個紗帽往來,便自心滿意足。

韓府仕宦人家,做事不小,又見徽商行徑冠冕,本說身價,反輕易不得了,連釵環首飾,緞匹銀兩也下了三四百金禮物。

徽商受了,增添嫁事,自己穿了大服,大吹大擂,將愛娘送下官船上來。

侍郎與夫人看見人物標緻,更加禮義齊備,心下喜歡,另眼看待。

到晚雲雨之際,儼然身是處子,一發敬重。

一路相處,甚是相得。

到了京中,不料夫人病重不起,一應家事盡矚愛娘掌管。

愛娘處得井井有條,勝過夫人在日。

內外大小,無不喜歡。

韓相公得意,揀個吉日,立為繼房。

恰遇弘治改元覃恩,竟將一江一 氏入冊報去,請下了夫人封誥,從此內外俱稱夫人了。

自從做了夫人,心裡常念先前嫁過兩處,若非多遇著好人,怎生保全得女兒之身,致今日有此享用?那徽商認做干爺,兀自往來不絕,不必說起。

只不知顧提控近日下落,忽在堂前相遇,恰恰正在門下走動。

正所謂:

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

夫人見了顧提控,返轉內房。

等候侍郎歸來,對侍郎說道:「妾身有個恩人,沒路報效,誰知卻在相公衙門中服役。」

侍郎問是誰人,夫人道:「即辦事吏顧芳是也。」

侍郎道:「他與你有何恩處?」

夫人道:「妻身原籍太倉人,他也是太倉州吏,因妾家裡父母被盜扳害,得他救解,倖免大禍。

父母將身酬謝,堅辭不受,強留在彼,他與妻子待以賓禮,誓不相犯。

獨處室中一月,以禮送歸。

後來過繼與徽商為女,得有今日,豈非恩人?」

侍郎大驚道:「此柳下惠,魯男子之事,我輩所難,不道椽吏之中,卻有此等仁人君子,不可埋沒了他。」

竟將其事寫成一本,奏上朝廷,本內大略云:竊見太倉州吏顧芳,暴白冤事,俠骨著於公庭;峻絕謝私,貞心矢乎暗室。

品流雖濺,衣冠所難。

合行特旌,以彰篤行。

孝宗見奏大喜道:「世間那有此等人?」

即召韓侍郎面對,問其詳細。

侍郎一一奏知,孝宗稱歎不置。

侍郎道:「此皆陛下中興之化所致,應與表揚。」

孝宗道:「何止表揚,其人堪為國家所用。

今在何處?」

侍郎道:「今在京中考滿,撥臣衙門辦事。」

孝宗回顧內侍,命名那部裡缺司官。

司禮監秉筆內監奏道:「昨日吏部上本,禮部儀制司缺主事一員。」

孝宗道:「好,好。

禮部乃風化之原,此人正好。」

即御批「顧芳除補,吏部知道」,韓侍郎當下謝恩而出。

侍郎初意不過要將他旌表一番,與他個本等職銜,夢裡也不料聖恩如此嘉獎,驟與殊等美官,真個喜出望外。

出了朝中,竟回衙來,說與夫人知道。

夫人也自歡喜不勝,謝道:「多感相公為妻報恩,妻身萬幸。」

侍郎看見夫人歡喜,心下愈加快活。

忙叫親隨報知顧提控。

提控聞報,猶如地下升天,還服著本等衣服,隨著親隨進來,先拜謝相公。

侍郎不肯受禮,道:「如今是朝廷命官,自有體制。

且換了冠帶,謝恩之後,然後私宅少敘不遲。」

須臾便有禮部衙門人來伺侯,伏侍去到鴻朋寺報了名。

次早,午門外謝了聖恩,到衙門到任。

正是:

昔年蕭主吏,今日叔孫通。

兩翅何曾異?只是錦袍紅。

當日顧主事完了衙門裡公事,就穿著公服,竟到韓府私宅中來拜見侍郎。

顧主事道:「多謝恩相提攜,在皇上面前極力舉薦,故有今日。

此恩天高地厚。」

韓侍郎道:「此皆足下陰功浩大,以致聖主一寵一 眷非常,得此殊典,老夫何功之有?」

拜罷,主事請拜見夫人,以謝准許大恩。

侍郎道:「賤室既忝同鄉,今日便同親威。」

傳命請夫人出來相見。

夫人見主事,兩相稱謝,各拜了四拜。

夫人進去治酒。

是日侍郎款待主事,盡歡而散。

夫人又傳問顧主事離家在幾時,父母的安否下落。

顧主事回答道:「離家一年,一江一 家生意如常,卻幸平安無事。」

侍郎與顧主事商議,待主事三月之後,給個假限回藉,就便央他迎取一江一 老夫婦。

顧主事領命,果然給假衣錦回鄉,鄉人無不稱羨。

因往一江一 家拜侯,就傳女兒消息,一江一 家喜從天降。

主事假滿,攜了妻子回京復任,就分付二號船裡著落了一江一 老夫妻。

到京相會,一家歡忭無極。

自此侍郎與主事通家往來,貝如伯叔子侄一般。

顧家大娘子與韓夫人愈加親密,自不必說。

後來顧主事三子,皆讀書登第。

主事壽登九十五歲,無病而終。

此乃上天厚報善人也。

所以奉勸世間行善,原是積來自家受用的。

有詩為證:

美色當前誰不幕,況是酬恩去復來。

若使偶然通一笑,何緣椽吏入容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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