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一同灑淚奠重泉,孤家荒墳衰草連《說岳全傳》第六九回 打擂台同祭岳王墳 憤冤情哭訴潮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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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岳全傳 - 第六九回 打擂台同祭岳王墳 憤冤情哭訴潮神廟

說岳全傳

第六九回 打擂台同祭岳王墳 憤冤情哭訴潮神廟

詩曰:

一同灑淚奠重泉,孤家荒墳衰草連。

願將冤曲森羅訴,早喋一奸一邪恨始蠲。

話說當時余雷問那店主人道:「我等俱是做買賣的客人,卻不曉得什麼是『打擂台』。

請主人與我們說說著。」

那店主人道:「我這裡臨安郡中,有個後軍都督叫做張浚他的公子張國乾,最喜歡武藝。

數月前,來了兩個教師,一個叫做戚光祖,一個叫做戚繼祖。

他弟兄兩人,本是岳元帥麾下統制宮戚方的兒子。

說他本事高強,張公子請了他來,學成武藝。

在昭慶寺前,搭起一座大擂台,要打盡天下英雄。

已經二十餘日,並無敵手。

客官們來得湊巧,這樣盛會,也該去看看。」

那店主人指手劃腳,正說得高興,只聽得小二來叫,說:「有客人來安寓,快去招接。」

店主人聽得,慌忙的去了。

不多時,只見小二搬進行李,店主人引將三個人來,就在對門房內安頓著。

聽得那三人問道:「店家,這裡的擂台搭在那裡?」

店主人答道:「就搭在昭慶寺前,客官可是要去看麼?」

那三個人道:「什麼看!我們特地來與他比比手段的。」

店主人道:「客官若是打得過他,倒是有官做的!」

內中一人道:「那個要什麼官做!打倒了他,也叫眾人笑笑。」

店主人笑著自去了。

余雷道:「這三個說要去打擂台,我看他們相貌威風,必然有些本事。

我們那個該去會他們一會?」

岳霆道:「待小弟去。」

隨即走過對門房內來,把手一拱,說道:「仁兄們貴處那裡?」

那人道:「請坐。

在下都是湖廣潭州人。」

岳霆又問:「各位尊姓大名?」

那人道:「小弟姓伍名連,這位姓何名鳳,那位姓鄭名世寶,俱是好弟兄。」

岳霆道:「既是潭州,有一位姓伍的,叫做伍尚志,不知可是盛族麼?」

伍連道:「就是先父。

我兄何以認得?」

岳霆道:「如此說來,你是我的表兄弟了。」

伍連道:「兄是何人?」

岳霆道了姓名,二人一大哭起來。

伍連道:「母舅、大哥被一奸一臣陷害,我爸爸自朱仙鎮撤兵回家,終朝思念母舅,染病而亡。

小弟奉母親之命,來此祭奠一娘一舅一番。

這何兄是何元慶叔父之子,鄭兄乃鄭懷叔父之子,一同到此上墳的。

小弟一路上來,聽說一奸一臣之子,搭一座擂台,要與天下英雄比武。

小弟欲借此由,要與岳伯父報仇!表兄為何到此?」

岳霆將奉母命到寧夏去尋二哥不遇,也來此上墳,路上遇見羅鴻等,細說了一遍。

伍連道:「諸兄既然在此,何不請來相見?」

岳霆起身出房,邀了羅鴻、吉成亮、王英、余雷四人,來與伍連相見。

禮畢坐定,商議去打擂台。

店主人送進夜膳來,八位英雄就一同暢飲。

談至更深,眾人各自安歇。

次日,吃了早飯,八個人一齊出店,看了路徑。

回轉店中,岳霆拿出兩錠銀子遞與店家,說道:「煩你與我買些三牲福禮,再買四個大筐籃裝好,明日早間要用的。」

主人家答應,收了銀子,當晚整各端正。

次早,眾人吃了早飯,一齊上馬。

先著羅鴻、吉成亮、王英帶了四個家將,一應行李馬匹,並四筐籃祭禮,先到棲霞嶺邊等候。

岳霆同著伍連、余雷、何鳳、鄭世寶,共是五人,去看打擂台。

來到昭慶寺前,但見人山人海,果然熱鬧。

寺門口高高的搭著一座擂台,兩旁邊一帶帳房,都是張家虞候、家將。

少停了一刻,只見張國乾扎縛得花拳繡腿,戚光祖、戚繼祖兩個教師在後面跟著,走上台來,兩邊坐定。

張國乾就打了一套花拳,就去正中間坐下。

戚光祖起身,對著台下高叫道:「台下眾軍民聽者,張公子在此識瞻天下英雄,二十餘日,並沒個對手,再有三日,就圓滿了。

你們若有本事高強的,可上台來比試。

倘能勝得公子者,張大爺即保奏,封他的官職,不要懼怕!」叫一聲未絕,忽然人叢裡跳出一個人來,年紀三十多歲,生得豹頭圓眼,叫一聲:「我來也!」湧身跳上台去。

張國乾立起身來問道:「你是何方人氏?快通名來!」那人道:「我乃山東有名的好漢,叫做『翻山虎』趙武臣的便是。

且來試試爺的拳看。」

說罷,就一拳打來,張國乾將身一閃,劈面還一拳去。

兩個走了三五路,張國乾賣了破綻,將趙武臣兜屁一股一腳,轱轆轆的滾下台來。

看的眾人喝一聲采。

那趙武臣滿面羞慚,飛跑的去了!戚繼祖哈哈大笑,向台下道:「再有人敢上台來麼?」

連叫數聲,並無人答應。

伍連方欲開口,岳霆將伍連手上捏了一把道:「哥哥且緩,讓小弟上去試試看,若然打輸了,哥哥再去拿個贏。」

岳霆便鑽出人叢,縱身一跳,已到台上。

張國乾見是個瘦小後心,不在心上,叫一聲:「小後生,你姓甚名誰?」

岳霆道:「先比武,後通名。」

張公子露出錦緞緊身蟒龍襖,擺個門戶,叫做「單鞭立馬勢」,等著岳霆。

岳霆使個「出馬一枝槍」,搶進來。

張國乾轉個「金剛大踏步」,岳霆就回個「童子拜觀音」。

兩個一來一往,走了十餘步。

張國乾一性一起,一個「黑虎偷心」,照著岳霆當胸打來。

岳霆把身一子一蹲,反鑽在張國乾背後,一手扯住他左腳,一手揪住他背領,提起來望台下噗通的摜將下去。

台下眾人也齊齊的喝一聲采。

張國乾正跌得頭昏眼暗,扒不起來。

伍連走上去,當心口一腳,踹得口中鮮血直噴,死於地下。

說時遲,那時快,戚光祖弟兄立起身來,正待來拿岳霆,岳霆已經跳下台去了。

余雷取出雙錘,將擂台打倒。

兩邊帳房內,眾家將各執兵器來殺岳霆。

鄭世寶已將腰刀遞與岳霆。

五位好漢一齊動手,已殺了幾個。

戚光祖舉刀來砍,被余雷一錘打在刀一柄一上,震開虎口。

戚繼祖一槍刺來,何鳳舉鞭架開槍,復一鞭打來,閃得快,削去了一隻耳朵。

弟兄兩人見不是頭路,回去又怕張俊見罪,趁著鬧裡,一溜風不知逃往何處去了。

那五位好漢逢人便打。

張公子帶來的家將,俱逃回府去報信。

這些看的人見來得凶,也各自逃散!那五人飛奔來到棲霞嶺下,羅鴻等三人已在等候,齊到墳前。

四個家將將祭禮擺下,哭奠了一番,焚化了紙錢。

將福禮擺下,吃得飽了。

打發那四個家將自回寧夏去,復宗留守。

八個好漢從後山尋路,同往雲南一路而去。

這裡張俊聞報,說是公子被人打死,戚家弟兄俱已逃散。

張俊大怒,忙差兩個統制官,領兵出城追趕,已不知這班人從那裡去了。

隨即火速行文,拿捉戚家弟兄。

一面將公子一屍一首收拾成殮;一面申奏朝廷,緝拿凶一黨一。

且按下不表。

再說到王能、李直二人,自從那年除夜岳元帥歸天之後,二人身穿孝服,口吃長齋。

他說:「朝內官員皆懼秦檜,無處與岳元帥伸冤。

陰間神道,正直無私,必有報應。」

遂各廟燒香,虔心禱告。

如此兩三年,並不見有一些影響。

二人又惱又恨,就變了相,逢廟便打,遇神就罵。

又過了幾時,一日正值八月十八,乃是漲潮之日。

那錢塘觀潮,原是浙江千古來的一件勝事,詩曰:

子胥乘白馬,天上湧潮來。

雷破江門出,風吹地軸回。

孤舟凌噴薄,長笛引淒哀。

欲作枚乘賦,先揮張翰杯。

王能對李直道:「如此混濁世界,一奸一臣得福,忠臣受殃,叩天無門,求神不應,豈不氣悶死人!何不同到江邊觀潮,少消悶懷,何如?」

李直道:「甚妙!甚妙!」

當時王、李二人出了候潮門,來至江邊。

誰知這日潮不起汛,乃是暗漲,甚覺沒興,只得沿江走走。

走到一座神廟,上面寫著「潮神廟」三字。

李直道:「我和你各廟神道都已求過,只有這潮神不曾拜過,何不與兄進去拜求拜求?」

王能道:「原說是逢廟便拜,遇神即求,難道潮神就不是神道?」

遂一同走進店來。

細看牌位,那潮神卻就是伍子背老爺。

王能道:「別的神道。

未受一奸一臣之害,你卻被伯讒害而死。

後來伯過江,你卻立馬顯聖,自己也要報仇。

難道岳爺為國為民,反被一奸一臣所害,你既為神,豈無靈感?難道岳家不應報仇的麼?」

李直也惱起來,大叫道:「這樣神道留他何用,不如打碎了罷!」二人拿起磚頭石塊,將伍子胥老爺的神像並兩邊從人等盡皆打壞。

正是:

英雄無故道殘滅,一腔忠義和誰說!

須將疏奏達天庭,方把忠良仇恨雪。

二人道:「打得快活!這番稍出吾二人胸中之氣!」兩個遂出了廟門,一路行來,不覺腹中飢餓。

只見臨河一座酒樓,造得十分一精一致。

有《西江月》一首為證:

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

花開如綺鳥能歌,不飲旁人笑我。

憤恨憑他驅遣,憂愁賴爾消磨。

杯行到手莫辭多,一覺醉鄉高臥。

二人走至店中,上樓坐定。

小二問道:「二位相公,還請甚客來?」

王能道:「我們是看潮回來,不請甚客。

有好酒好餚,只管取來,一總算錢還你。」

小二應了一聲,忙忙的安排酒菜,送上樓來。

兩個吃一回,哭一回。

狂歌一回,直吃到天晚。

小二道:「可不晦氣!撞著這兩個癡子,這時候還不回去,哭哭笑笑的!」便上樓來問道:「二位相公,還是在城外住呢,還是要進城去的?」

二人才想著是要進城的,隨即下樓,取出一錠銀子丟下,說道:「留在此一總算罷!」

出了店門,趕至候潮門,城門早已關了。

王能對著李直道:「城門已閉,不能回家。

不如過了萬松嶺,到棲霞嶺下岳元帥墳上,去過了一一夜罷。」

李直道:「使得。」

兩個乘著酒興,一路來到岳墳,倒在草邊睡去了。

那王能、李直正在睡夢之中,聽得一聲:「岳飛接旨!」二人忙走前觀看,但見岳王父子等跪著迎接。

伍王手捧玉旨開讀。

大略云:

金闕玄穹高上玉皇帝君詔曰:賞善鋤一奸一,乃天曹之法;陽施陰報,實地獄之常刑。

茲據伍員所奏:宋相秦檜,陰通金虜,專權誤國。

其妻王氏,私一婬一兀朮,一奸一詐助虐。

寺丞萬俟契、羅汝楫求榮附惡,殘害忠良。

咨爾岳飛,勤勞王事,能幸能忠,一門四德已全,誠為可嘉!許爾等陰魂,各尋覓主,顯靈預報。

待其陽壽終時,再行勘問,著地獄官擬罪施行。

王、李二生,誹謗神明,拆毀神像,本應處分;但念其忠義可嘉,姑置不究。

欽哉!

岳王父子等謝恩華,伍王即將「無拘霄漢牌」交與岳爺,辭別而去。

那王、李二人驀然驚醒,想道:「方纔神道所言之事,我和你進城去打聽。

若是岳爺果然在一奸一臣家中顯聖,便擇日重修伍王廟宇,再塑金身。」

二人挨到天明,回城打聽,不表。

再說秦檜自從害了岳爺之後,心下想道:「岳飛雖除,還有韓世忠、張信、劉琦、吳璘、吳玠等,皆是一一黨一。

若不早除,必有後患。」

這一日,獨自一個坐在萬花樓上寫本,欲起大獄,害盡忠良。

這一本非同小可!正寫之間,岳爺陰魂,同了王橫、張保正到萬花樓上,見秦檜寫這本章,十分大怒,將秦檜一錘打倒,大罵:』「一奸一賊!罪惡貫盈,死期已近,尚敢謀害忠良!」秦檜看見岳爺,大叫一聲:「饒命呀!」岳爺吩咐張保:「在此吵鬧!我往萬俟契、羅汝楫、張俊家去顯聖。」

岳爺往各一奸一臣家,嚇得那些一奸一臣人人許願,個個求神,不表。

再說王氏聽得丈夫在萬花樓上叫喊,忙叫丫環上樓去看。

那些丫環走上樓來,被張保盡皆打下,頭腦跌破,大叫:「樓上有鬼!」夫人叫何立往樓上觀看。

何立走上樓來,張保就閃開了。

何立見太師跌倒,昏迷不醒,只叫:「岳爺饒命!」何立驚慌,跪下求道:「岳爺!饒了小人的主人罷!明日在靈隱寺修齋拜仟,超度爺爺罷!」張保又往別處去了。

秦檜醒轉,何立扶下樓來。

王氏見了,問道:「相公何故叫喊?」

秦檜道:「我方才在樓上寫本,被岳飛打了一錘,所以如此。」

何立道:「小人上樓,見太師跌倒在地,小人許了靈隱寺修齋,太師方才醒轉。」

秦檜就叫何立拿二百兩銀子,往靈隱寺修齋拜懺,道:「明日我與夫人到寺拈香。」

何立領命而去。

那王能、李直聞知此事,又打聽得各一奸一臣家家許願,個個驚慌!二人十分歡喜,擇日與伍老爺修整廟宇,裝塑神像。

正是:

吳吳青天不可欺,舉頭三尺有神知。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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