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裡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與惠王異母《史記》【樗裡子甘茂列傳第十一】《史記》文言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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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 - 【樗裡子甘茂列傳第十一】《史記》文言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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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樗裡子甘茂列傳第十一】《史記》文言文版

樗裡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與惠王異母。

母,韓女也。

樗裡子滑稽多智,秦人號曰「智囊」。

秦惠王八年,爵樗裡子右更,使將而伐曲沃,盡出其人,取其城,地入秦。

秦惠王二十五年,使樗裡子為將伐趙,虜趙將軍莊豹,拔藺。

明年,助魏章攻楚,敗楚將屈丐,取漢中地。

秦封樗裡子,號為嚴君。

秦惠王卒,太子武王立,逐張儀、魏章,而以樗裡子、甘茂為左右丞相。

秦使甘茂攻韓,拔宜陽。

使樗裡子以車百乘入周。

周以卒迎之,意甚敬。

楚王怒,讓周,以其重秦客。

游騰為周說楚王曰:「知伯之伐仇猶,遺之廣車,因隨之以兵,仇猶遂亡。

何則?無備故也。

齊桓公伐蔡,號曰誅楚,其實襲蔡。

今秦,虎狼之國,使樗裡子以車百乘入周,周以仇猶、蔡觀焉,故使長戟居前,彊一弩一在後,名曰衛疾,而實囚之。

且夫周豈能無憂其社稷哉?恐一旦亡國以憂大王。」

楚王乃悅。

秦武王卒,昭王立,樗裡子又益尊重。

昭王元年,樗裡子將伐蒲。

蒲守恐,請胡衍。

胡衍為蒲謂樗裡子曰:「公之攻蒲,為秦乎?為魏乎?為魏則善矣,為秦則不為賴矣。

夫衛之所以為衛者,以蒲也。

今伐蒲入於魏,衛必折而從之。

魏亡西河之外而無以取者,兵弱也。

今並衛於魏,魏必彊。

魏彊之日,西河之外必危矣。

且秦王將觀公之事,害秦而利魏,王必罪公。」

樗裡子曰:「柰何?」

胡衍曰:「公釋蒲勿攻,臣試為公入言之,以德衛君。」

樗裡子曰:「善。」

胡衍入蒲,謂其守曰:「樗裡子知蒲之病矣,其言曰必拔蒲。

衍能令釋蒲勿攻。」

蒲守恐,因再拜曰:「原以請。」

因效金三百斤,曰:「秦兵苟退,請必言子於衛君,使子為南面。」

故胡衍受金於蒲以自貴於衛。

於是遂解蒲而去。

還擊皮氏,皮氏未降,又去。

昭王七年,樗裡子卒,葬於渭南章台之東。

曰:「後百歲,是當有天子之宮夾我墓。」

樗裡子疾室在於昭王廟西渭南陰鄉樗裡,故俗謂之樗裡子。

至漢興,長樂宮在其東,未央宮在其西,武庫正直其墓。

秦人諺曰:「力則任鄙,智則樗裡。」

甘茂者,下蔡人也。

事下蔡史舉先生,學百家之術。

因張儀、樗裡子而求見秦惠王。

王見而說之,使將,而佐魏章略定漢中地。

惠王卒,武王立。

張儀、魏章去,東之魏。

蜀侯煇、相壯反,秦使甘茂定蜀。

還,而以甘茂為左丞相,以樗裡子為右丞相。

秦武王三年,謂甘茂曰:「寡人欲容車通三川,以窺周室,而寡人死不朽矣。」

甘茂曰:「請之魏,約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

甘茂至,謂向壽曰:「子歸,言之於王曰『魏聽臣矣,然原王勿伐』。

事成,盡以為子功。」

向壽歸,以告王,王迎甘茂於息壤。

甘茂至,王問其故。

對曰:「宜陽,大縣也,上一黨一、南陽積之久矣。

名曰縣,其實郡也。

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

昔曾參之處費,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曰『曾參殺人』,其母織自若也。

頃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尚織自若也。

頃又一人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投杼下機,逾牆而走。

夫以曾參之賢與其母信之也,三人疑之,其母懼焉。

今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曾參之母信著參也,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

始張儀西並巴蜀之地,北開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多張子而以賢先王。

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

樂羊返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

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

』今臣,羈旅之臣也。

樗裡子、公孫奭二人者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

王曰:「寡人不聽也,請與子盟。」

卒使丞相甘茂將兵伐宜陽。

五月而不拔,樗裡子、公孫奭果爭之。

武王召甘茂,欲罷兵。

甘茂曰:「息壤在彼。」

王曰:「有之。」

因大悉起兵,使甘茂擊之。

斬首六萬,遂拔宜陽。

韓襄王使公仲侈入謝,與秦平。

武王竟至周,而卒於周。

其弟立,為昭王。

王母宣太后,楚女也。

楚懷王怨前秦敗楚於丹陽而韓不救,乃以兵圍韓雍氏。

韓使公仲侈告急於秦。

秦昭王新立,太后楚人,不肯救。

公仲因甘茂,茂為韓言於秦昭王曰:「公仲方有得秦救,故敢扞楚也。

今雍氏圍,秦師不下殽,公仲且仰首而不朝,公叔且以國南合於楚。

楚、韓為一,魏氏不敢不聽,然則伐秦之形成矣。

不識坐而待伐孰與伐人之利?」

秦王曰:「善。」

乃下師於殽以救韓。

楚兵去。

秦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裡子、甘茂伐魏皮氏。

向壽者,宣太后外族也,而與昭王少相長,故任用。

向壽如楚,楚聞秦之貴向壽,而厚事向壽。

向壽為秦守宜陽,將以伐韓。

韓公仲使蘇代謂向壽曰:「禽困覆車。

公破韓,辱公仲,公仲收國復事秦,自以為必可以封。

今公與楚解口地,封小令尹以杜陽。

秦楚合,復攻韓,韓必亡。

韓亡,公仲且躬率其私徒以閼於秦。

原公孰慮之也。」

向壽曰:「吾合秦楚非以當韓也,子為壽謁之公仲,曰秦韓之交可合也。」

蘇代對曰:「原有謁於公。

人曰貴其所以貴者貴。

王之一愛一習公也,不如公孫奭;其智能公也,不如甘茂。

今二人者皆不得親於秦事,而公獨與王主斷於國者何?彼有以失之也。

公孫奭一黨一於韓,而甘茂一黨一於魏,故王不信也。

今秦楚爭彊而公一黨一於楚,是與公孫奭、甘茂同道也,公何以異之?人皆言楚之善變也,而公必亡之,是自為責也。

公不如與王謀其變也,善韓以備楚,如此則無患矣。

韓氏必先以國從公孫奭而後委國於甘茂。

韓,公之讎也。

今公言善韓以備楚,是外舉不僻讎也。」

向壽曰:「然,吾甚欲韓合。」

對曰:「甘茂許公仲以武遂,反宜陽之民,今公徒收之,甚難。」

向壽曰:「然則奈何?武遂終不可得也?」

對曰:「公奚不以秦為韓求穎川於楚?此韓之寄地也。

公求而得之,是令行於楚而以其地德韓也。

公求而不得,是韓楚之怨不解而交走秦也。

秦楚爭彊,而公徐過楚以收韓,此利於秦。」

向壽曰:「柰何?」

對曰:「此善事也。

甘茂欲以魏取齊,公孫奭欲以韓取齊。

今公取宜陽以為功,收楚韓以安之,而誅齊魏之罪,是以公孫奭、甘茂無事也。」

甘茂竟言秦昭王,以武遂復歸之韓。

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

向壽、公孫奭由此怨,讒甘茂。

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

樗裡子與魏講,罷兵。

甘茂之亡秦奔齊,逢蘇代。

代為齊使於秦。

甘茂曰:「臣得罪於秦,懼而遯逃,無所容跡。

臣聞貧人女與富人女會績,貧人女曰:『我無以買燭,而子之燭光幸有餘,子可分我餘光,無損子明而得一斯便焉。

』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當路矣。

茂之妻子在焉,原君以餘光振之。」

蘇代許諾。

遂致使於秦。

已,因說秦王曰:「甘茂,非常士也。

其居於秦,累世重矣。

自殽塞及至鬼谷,其地形險易皆明知之。

彼以齊約韓魏反以圖秦,非秦之利也。」

秦王曰:「然則柰何?」

蘇代曰:「王不若重其贄,厚其祿以迎之,使彼來則置之鬼谷,終身勿出。」

秦王曰:「善。」

即賜之上卿,以相印迎之於齊。

甘茂不往。

蘇代謂齊湣王曰:「夫甘茂,賢人也。

今秦賜之上卿,以相印迎之。

甘茂德王之賜,好為王臣,故辭而不往。

今王何以禮之?」

齊王曰:「善。」

即位之上卿而處之。

秦因復甘茂之家以市於齊。

齊使甘茂於楚,楚懷王新與秦合婚而驩。

而秦聞甘茂在楚,使人謂楚王曰:「原送甘茂於秦。」

楚王問於范蜎曰:「寡人欲置相於秦,孰可?」

對曰:「臣不足以識之。」

楚王曰:「寡人欲相甘茂,可乎?」

對曰:「不可。

夫史舉,下蔡之監門也,大不為事君,小不為家室,以苟賤不廉聞於世,甘茂事之順焉。

故惠王之明,武王之察,張儀之辯,而甘茂事之,取十官而無罪。

茂誠賢者也,然不可相於秦。

夫秦之有賢相,非楚國之利也。

,且王前嘗用召滑於越,而內行章義之難,越國亂,故楚南塞厲門而郡江東。

計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國亂而楚治也。

今王知用諸越而忘用諸秦,臣以王為鉅過矣。

然則王若欲置相於秦,則莫若向壽者可。

夫向壽之於秦王,親也,少與之同衣,長與之同車,以聽事。

王必相向壽於秦,則楚國之利也。」

於是使使請秦相向壽於秦。

秦卒相向壽。

而甘茂竟不得復入秦,卒於魏。

甘茂有孫曰甘羅。

甘羅者,甘茂孫也。

茂既死後,甘羅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呂不韋。

秦始皇帝使剛成君蔡澤於燕,三年而燕王喜使太子丹入質於秦。

秦使張唐往相燕,欲與燕共伐趙以廣河間之地。

張唐謂文信侯曰:「臣嘗為秦昭王伐趙,趙怨臣,曰:『得唐者與百里之地。

』今之燕必經趙,臣不可以行。」

文信侯不快,未有以彊也。

甘羅曰:「君侯何不快之甚也?」

文信侯曰:「吾令剛成君蔡澤事燕三年,燕太子丹已入質矣,吾自請張卿相燕而不肯行。」

甘羅曰:「臣請行之。」

文信侯叱曰:「去!我身自請之而不肯,女焉能行之?」

甘羅曰:「大項橐生七歲為孔子師。

今臣生十二歲於茲矣,君其試臣,何遽叱乎?」

於是甘羅見張卿曰:「卿之功孰與武安君?」

卿曰:「武安君南挫彊楚,北威燕、趙,戰勝攻取,破城墮邑,不知其數,臣之功不如也。」

甘羅曰:「應侯之用於秦也,孰與文信侯專?」

張卿曰:「應侯不如文信侯專。」

甘羅曰:「卿明知其不如文信侯專與?」

曰:「知之。」

甘羅曰:「應侯欲攻趙,武安君難之,去咸陽七里而立死於杜郵。

今文信侯自請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處矣。」

張唐曰:「請因孺子行。」

令裝治行。

行有日,甘羅謂文信侯曰:「借臣車五乘,請為張唐先報趙。」

文信侯乃入言之於始皇曰:「昔甘茂之孫甘羅,年少耳,然名家之子孫,諸侯皆聞之。

今者張唐欲稱疾不肯行,甘羅說而行之。

今原先報趙,請許遣之。」

始皇召見,使甘羅於趙。

趙襄王郊迎甘羅。

甘羅說趙王曰:「王聞燕太子丹入質秦歟?」

曰:「聞之。」

曰:「聞張唐相燕歟?」

曰:「聞之。」

「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

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

燕、秦不相欺者,伐趙,危矣。

燕、秦不相欺無異故,欲攻趙而廣河間。

王不如繼臣五城以廣河間,請歸燕太子,與彊趙攻弱燕。」

趙王立自割五城以廣河間。

秦歸燕太子。

趙攻燕,得上谷三十城,令秦有十一。

甘羅還報秦,乃封甘羅以為上卿,復以始甘茂田宅賜之。

太史公曰:樗裡子以骨肉重,固其理,而秦人稱其智,故頗采焉。

甘茂起下蔡閭閻,顯名諸侯,重彊齊楚。

甘羅年少,然出一奇計,聲稱後世。

雖非篤行之君子,然亦戰國之策士也。

方秦之彊時,天下尤趨謀詐哉

嚴君名疾,厥號「智囊」。

既親且重,稱兵外攘。

甘茂並相,初佐魏章。

始推向壽,乃攻宜陽。

甘羅妙歲,卒起張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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