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康熙中,瓜子店火--在正一陽一門之南而偏東《閱微草堂筆記》卷十四 槐西雜誌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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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微草堂筆記 - 卷十四 槐西雜誌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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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槐西雜誌四(5)

相傳康熙中,瓜子店火--在正一陽一門之南而偏東,有少年病瘵不能出,並屋焚焉,火熄掘之,一屍一已焦,而有一狐與俱死。

知其病為狐媚也。

然不知狐何以亦死,或曰狐情重,救之不出,守之不去也。

或曰狐媚人至死,神所殛也。

是皆不然,狐鬼乃能變幻,而鬼能穿屋透壁出。

羅兩峰云爾。

鬼有形無質,純乎氣也;氣無所不達,故莫能礙。

狐能大能小,與龍等,然有形有質,質能化而小,不能化而無,故有隙即遁,而無隙則礙不能出。

雖至靈之狐,往來亦必由戶牖,此少年未死間,狐尚來媚,猝遇火發,戶牖具焰,故並為燼焉耳。

門人徐通判敬儒言,其鄉有富室闐一婢,一寵一 眷甚至,婢亦傾意向其主,誓不更適,嫡心妒之而無如何,會富室以事他出,嫡密召女儈鬻諸人,待富室歸,則以竊逃報。

家人知主歸,事必有變也,偽向女儈買出,而匿諸尼庵。

婢自到女儈家,即直視不語,提之立則立,扶之行則行,捺之臥則臥,否則如木偶,終日不動,與之食則食,與之飲則飲,不與亦不索也,到尼庵亦然,醫以為憤恚痰迷,然藥之不效,至尼庵仍不蘇,如是不死不生者月餘。

富室歸,果與嫡操刃鬥,屠一羊,瀝血告神,誓不與俱生。

家人度不可隱,乃以實告,急往尼庵迎歸,癡如故,富室附耳呼其名,乃霍然如夢覺。

自言初到女儈家,念此特主母意,主人當必不見棄,因自奔歸,慮為主母見,恆藏匿隱處,以待主人之來,今聞主人呼,喜而出也。

因言家中某日見某人某人,某日作某事,歷歷不爽,乃知其形去而魂歸也。

因是推之,知所謂離魂倩女,其事當不過如斯。

特小說家點綴成文以作佳話,至雲魂歸後,衣皆重著,尤為誕謾。

著衣者乃其本形,頃刻之間,襟帶不解,豈能層層摻入,何不雲衣如委蛻,尚稍近事理乎?

客作田不滿--初以其取不自滿假之義,稱其命名有古意,既乃知以饕餮得此名,取田填同音也。

夜行失道,誤經墟墓間,蹋一骷髏,骷髏作聲曰:毋敗我面,且禍爾。

不滿戇且悍,叱曰:誰遣爾當路。

骷髏曰:人移我於此,非我當路也。

不滿又叱曰:爾何不禍移爾者。

骷髏曰:彼運方盛,無如何也。

不滿笑且怒曰:豈我衰

耶?畏盛而凌衰,是何理耶?骷髏作泣曰:君氣亦盛,故我不敢祟,徒以虛詞恫喝也。

畏盛凌衰,人情皆爾,君乃責鬼乎?哀而撥入土窟中,君之惠也。

不滿沖之竟過,惟聞背後嗚嗚聲,卒無他異。

余謂不滿無仁心,然遇鹵莽之人,而以大言激其怒,鬼亦有過焉。

蔣苕生編修言,一士人北上,泊舟北倉楊柳青之間--北倉去天津二十里,楊柳青距天津四十里。

時已黃昏,四顧淼漫,去人家稍遠,獨一小童倚樹立,姣麗特甚,然衣裳華潔,而神意不似大家兒。

士故輕薄,自上岸與語,口操南音,自雲流落在此,已有人相約攜歸,時尚未至,漸相款洽,因挑以微詞,解扇上漢玉珮為贈,頳顏謝曰:君是解人,亦不能自諱,然故人情重,實不忍別抱琵琶。

置佩而去。

士人意未已,欲覘其居停,躡跡從之,數十步外倏已滅跡,惟叢莽中一小墳,方悟為鬼也。

女子事夫,大義也,從一則為貞,野合乃為蕩耳。

男子而抱衾裯,已失一身 矣,猶言從一,非不揣本而齊末乎?然較反面負心,則終為差勝也。

先師陳白崖先生言,業師某先生,忘其姓字,似是姓周,篤信洛閩,而不鶩講學名,故窮老以終,聲華闃寂,然內行醇至,粹然古君子也。

嘗稅居空屋數楹,一夜 ,聞窗外語曰:有事奉白,慮君恐怖,奈何?先生曰:第入無礙。

入則一人戴首於項,兩手扶之,首無巾而身襴衫,血漬其半。

先生拱之坐,亦謙遜如禮。

先生問何語,曰:僕不幸,明末戕於盜,魂滯此屋內,向有居者,雖不欲為祟,然一陰一氣一陽一光,互相激薄,人多驚悸,僕亦不安。

今有一策,鄰家一宅,可容君眷屬,僕至彼多作變怪,彼必避去,有來居者,擾之如前,必棄為廢宅,君以賤價售之,遷居於彼,僕仍安居於此,不兩得乎?先生曰:吾平生不作機械事,況役鬼以病人乎?義不忍為。

吾讀書此室,圖少靜耳,君既在此,即改以貯雜物,日扃鎖之可乎?鬼愧謝曰:徒見君案上有性理,故敢以此策進,不知君竟真道學,僕失言矣。

既荷見容,即托宇下可也。

後居之四年,寂無他異,蓋正氣足以懾之矣。

凡物太肖人形者,歲久多能幻化。

族兄中涵言,官旌德時,一同官好戲劇,命匠造一女子,長短如人,週身形體以及隱微之處,亦一一如人。

手足與目與舌,皆施關捩,能屈抻運動。

衣裙簪珥,可以按時更易,所費百金,殆奪偃師之巧。

或植立書室案側,或坐於床 凳,以資笑噱。

一夜 ,童僕聞書室格格聲,時已鎖閉,穴紙窺視,月光在牖,乃此偶人來往自行,急告主人,自覘之信然。

焚之,嚶嚶作痛聲。

又先祖母言,舅祖蝶莊張公家,有空屋數間,貯雜物。

婢媼或夜見院中有女子,容色姣好,而頷下修髯如戟,兩頰亦磔如蝟毛,攜四五小兒遊戲。

小兒或跛或盲,或頭面破損,或無耳鼻,人至則倏隱,莫知何妖,不為人害,亦不外出。

或曰目眩,或曰妄語,均不甚留意,後檢點此屋,見破裂虎邱泥孩一床 ,狀如所見。

其女子之須,則兒童嬉戲,以筆墨所畫雲。

景州方夔典,言少嘗患心氣不寧,稍作勞則如簌簌動,服棗仁遠志之屬,時作時止,不甚驗也。

偶遇友人家扶乩,雲是純一陽一真一人,因拜乞方,乩判曰:此證現於心,而其原出於脾,脾虛則子食母氣故也。

可炒白朮常服之。

試之果驗。

夔典又言,嘗向乩仙問科第,乩判曰:場屋文字,只筆酣墨飽,書味盎然,即中式矣。

何必預問乎?後至乾隆丙辰登進士。

本房同考官,出閱卷簿視之,所注批詞即此八字也。

然則科名前定,並批詞亦前定乎?

高梅村言,有二村民同行,一人偶便旋,蹴起片瓦,下有一罌,瓦上刻一字,則同行者姓也,懼為所見,托故自返,而潛伏薈翳中,望其去遠,乃往私取。

則滿床 皆清水矣。

不勝其恚,舉而盡飲之。

時日已暮,無可棲止,憶同行者家尚近,逕往借宿。

夜中忽患霍亂,嘔洩並作,穢其席幾遍,愧不自容,竟宵遁。

質明,其家視之,則皆一精一銀如熔汁,瀉地成片。

然余謂此語,特供諧笑,未必真有。

而梅村堅執謂不誣。

然則物各有主,非人力可強求,鑿然信矣。

梅村又言,有姜挺者以販布為業,恆攜一花犬自隨,一日獨行,途遇一叟呼之住,問不相識,何見招?叟遽叩首有聲,曰:我狐也,夙生負君命,三日後君當嗾花犬斷我喉,冥數已定,不敢逃死,然竊念事隔百餘年,君轉生人道,我墮為狐,必追殺一狐,與君何益,且君已不記被殺事,偶殺一狐亦無所快於心,願納女自贖可乎?姜曰:我不敢引狐入室,亦不欲乘危劫人女,貰則貰汝,然何以防犬終不噬也?曰:君但手批一帖,曰某人夙負,自原銷除,我持以告神,則犬自不噬。

冤家債主,解釋須在本人,神不違也。

適攜記簿紙筆,即批帖予之。

叟喜躍去,後七八載,姜販布渡大一江一 ,突遇暴風,帆不能落,舟將覆,見一人直上檣竿杪,掣斷其索,騎帆俱落,望之似是此叟,轉瞬已失所在矣。

皆曰:此狐能報恩。

余曰:此狐無術自救,能數千里外救人乎?此神以好生延其壽,遣此狐耳。

周泰宇言,有劉哲者,先與一狐女狎,因以為繼妻,操作如常人,孝舅姑睦娣姒,撫前妻子女如己出,尤人所難能,老而死,其一屍一亦不變狐形。

或曰是本奔女,諱其事,託言狐也。

或曰實狐也,煉成一人 道,未得仙,故有老有死,已解形,故死而一屍一如人。

余曰:皆非也,其心足以持之也。

凡人之形,可以隨心化。

郗皇后之為蟒,封使君之為虎,其心先蟒先虎,故其形亦蟒亦虎也。

舊說狐本一婬一婦阿紫所化,其人而狐心也,則人可為狐,其狐而人心也,則狐亦可為人。

緇衣黃冠,或坐蛻不僕;忠臣烈女,或骸存不腐,皆神足以持其形耳。

此狐死不變形,其類是夫!泰宇曰:信然。

相傳劉初納狐,不能無疑憚,狐曰:婦欲宜家耳,苟宜家狐,何異於人,且人徒知畏狐,而不知往往與狐侶。

彼婦之容止無度,生疾損壽,何異狐之採補乎?彼婦之逾牆鑽穴,密會幽歡,何異狐之冶蕩乎?彼婦之長舌離間,生釁家庭,何異狐之媚惑乎?彼婦之隱盜貲產,私給親愛,何異狐之攘竊乎?彼婦之囂凌詬誶,六親不寧,何異狐之祟擾乎?君何不畏彼而反畏我哉。

是狐之立志,欲在人上矣。

宜其以人始,以人終也。

若所說種種類類狐者,六道輪迴,惟心所造,正恐眼光落地,不免墮入彼中耳。

古者世祿世官,故宗子必立後,支子不祭,則禮無必立後之文。

孟皮不聞有後,亦不聞孔子為立後,非嫡故也。

支子之立後,其為煢嫠守志,不忍節婦之無祀乎。

譬諸士本無主誄,而縣賁父,則始誄,死職故也。

童子本應殤,而汪錡則不殤,衛社稷故也。

禮以義起,遂不可廢。

凡支子之無後者,亦遂沿為例不可廢,而家庭之難,即往往由是作焉。

董曲一江一 言,東昌有兄弟三人,仲先死無後,兄欲以其子繼,弟亦欲以其子繼,兄曰:弟當讓兄。

弟曰:兄子幼而其子長,弟又當讓兄。

訟經年,卒為兄奪,弟恚甚,鬱結成疾,疾甚時語其子曰:吾必求直於地下。

既而昏眩,經半日復甦,曰:豈特一陽一官悖哉,一陰一官之悖乃更甚。

頃魂遊冥司,陳訴此事,一一陰一官詰我曰:汝為汝兄無後耶?汝兄已有後矣,汝特為貲產爭耳。

見獸於野,兩人並逐,捷足者先得,汝何訟焉。

竟不理也。

夫爭繼原為貲產,乃瞋目與我講宗祀,何不解事至此耶?多置紙筆我棺中,我且訴諸上帝也。

此真至死不悟者歟?曲一江一 曰:吾猶取其不自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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