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秦明和黃信兩個到柵門外看時,望見兩路來的軍《水滸傳》第34:石將軍村店寄書 小李廣梁山射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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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 - 第34:石將軍村店寄書 小李廣梁山射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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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石將軍村店寄書 小李廣梁山射雁

當下秦明和黃信兩個到柵門外看時,望見兩路來的軍馬,卻好都到:一路是宋江、花榮;一路是燕順、王矮虎;各帶一百五十餘人。

黃信便叫寨兵放下吊橋,大開寨門,接兩路人馬都到鎮上。

宋江早傳下號令:休要害一個百姓,休傷一個寨兵;叫先打入南寨,把劉高一家老小,盡都殺了。

王矮虎自先奪了那個婦人。

小嘍囉盡把應有傢俬--金銀財物寶貨之資--都裝上車子;再有馬匹牛羊,盡數牽了。

花榮自到家中,將應有財物等項裝載上車,搬取妻小、妹一子。

內有清風鎮上人數,都發還了。

眾多好漢收拾已了,一行人馬離了清風鎮,都回到山寨裡來。

車輛人馬都到山寨。

鄭天壽迎接向聚義廳上相會。

黃信與眾好漢講禮罷,坐於花榮肩下。

宋江叫把花榮老小安頓一所歇處;將劉高財物分賞與眾小嘍囉。

王矮虎拿得那婦人,將去藏在自己房內。

燕順便問道:「劉高的妻今在何處?」

王矮虎答道:「今番須與小弟做個押寨夫人。」

燕順道:「與卻與你;且喚他出來,我有一句話說。」

宋江便道:「我正要問他。」

王矮虎便喚到廳前。

那婆娘哭著告饒。

宋江喝道:「你這潑婦!我好意救你下山,念你是個命官的恭人,你如何反將冤報?今日擒來,有何理說?」

燕順跳起身來,便道:「這等婬*婦,問他則甚!」拔一出腰刀,一刀揮為兩段。

王矮虎見砍了這婦人,心中大怒,奪過一把朴刀,便要和燕順交並。

宋江等起身來勸住。

宋江便道:「燕順殺了這婦人也是。

兄弟,你看我這等一力救了他下山,教他夫妻一團一圓完聚,尚兀自轉過臉來,叫丈夫害我。

賢弟,你留在身邊,久後有損無益。

宋江日後別娶一個好的,教賢弟滿意。」

燕順道:「兄弟便是這等尋思,不殺他,久後必被他害了。」

王矮虎被眾人勸了,默默無言。

燕順喝叫小嘍囉打掃過一屍一首血跡,且排筵席慶賀。

次日,宋江和黃信主婚,燕順、王矮虎、鄭天壽做媒說合,要花榮把妹一子與秦明。

一應禮物都是宋江和燕順出備。

了三五日筵席。

自成親之後,又過了五七日,小嘍囉探得事情,上山來報道:「青州慕容知府申將文書去中書省,奏說反了花榮、秦明、黃信,要起大軍來征。」

眾人聽罷,商量道:「此間小寨不是久戀之地;倘或大軍到來,四面圍住,如何迎敵?」

宋江道:「小可有一計,不知中得諸位心否?」

眾好漢都道:「願聞良策。」

宋江道: 「自這南方有個去處,地名喚做梁山泊,方圓八百餘里,中間宛子城、蓼兒。

晁天王聚集著三五千軍馬,把住著水泊,官兵捕盜,不敢正眼覷他。

我等何不收拾起人馬,去那裡入夥?」

秦明道:「既然有這個去處卻是十分好。

只是沒人引進,他如何肯便納我們?」

宋江大笑,卻把這打劫「生辰綱」金銀一事,直說到劉唐寄書,將金子謝我,因此上殺了閻婆惜,逃去在江湖上。

秦明聽了大喜道:「恁地,兄長正是他那裡大恩人。

事不宜遲,何以收拾起快去。」

只就當日商量定了,便打並起十數輛車子,把老小並金銀、財物、衣服、行李等件,都裝在車子上,共有三二百匹好馬。

小嘍囉們有不願去的,發他些銀兩,任從他下山去投別主;有願去的,編入隊裡,就和秦明帶來的軍漢,通有三五百人。

宋江教分作三起下山,只做去收捕,梁山泊的官軍。

山上都收拾得停當,裝上車子,放起火來,把山寨燒作光地。

分為三隊下山。

宋江便與花榮引著四五十人,三五十騎馬,簇擁著五七輛車子,老小隊仗先行;秦明、黃信引領*十匹馬和這應用車子,作第二起;後面便是燕順、王矮虎、鄭天壽三個,引著四五十匹馬,一二百人。

離了清風山,取路投梁山泊來。

於路中見了這許多軍馬,旗號上又明明寫著「收捕草寇官軍」,因此無人敢來阻當。

在路行五七日,離得青州遠了。

且說宋江、花榮兩個騎馬在前頭,背後車輛載著老小,與後面人馬,只隔著二十來里遠近。

前面到一個去處。

地名喚對影山,兩邊兩座高山,一般形勢,中間卻是一條大驛路。

兩個在馬上正行之間,只聽得前山裡鑼鳴鼓響。

花榮便道:「前面必有強人!」把帶住,取弓箭來,整頓得端正,再插放飛魚袋內;一面叫騎馬的軍士催趲後面兩起軍馬上來,且把車輛人馬紮住了。

宋江和花榮兩個,引了二十餘騎軍馬向前探路。

至前面半里多路,早見一簇人馬,約有一百餘人,儘是紅衣紅甲,擁有一個筆紅少年壯士,橫戟立馬在山坡前,大叫道:「今日我和你比試,分個勝敗,見個輸贏!」只見對過山岡子背後,早擁出一隊人馬來,也有百十餘人,都是白衣白甲,也擁著一個穿白少年壯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畫戟。

這邊都是素白旗號,那壁都是絳紅旗號。

只見兩邊紅白旗搖,震地花腔鼓擂,那兩個壯士,更不打話,各人挺手中戟,縱坐下馬。

兩個就中間大闊路上礩到三十餘合,不分勝敗。

花榮與宋江兩個在馬上看了喝采。

花榮一步步趲馬向前看時,只看那兩個壯士礩到間深裡,這兩枝戟上,一枝是金錢豹子尾,一枝是金錢五色*,卻攪做一一團一,上面絨□結住了,那裡分拆得開?花榮在馬上看了,便把馬帶住,左手去飛魚袋內取弓,右手向走獸壺中拔箭;搭上箭,拽滿弓,覷著豹尾絨□較親處,颼的一箭,恰好正把絨□射斷。

只見兩枝畫戟分開做兩下。

那二百餘人一齊喝聲采。

那兩個壯士便不鬥,都縱馬跑來,直到宋江、花榮馬前,就馬上欠身聲喏:都道,「願求神箭將軍大名。」

花榮在馬上答道:「我這個義兄,乃是鄆城縣押司山東及時兩宋公明。

我便是清風鎮知寨小李廣花榮。」

那兩壯士聽罷,紮住了戟,便下馬,推金山,倒玉一柱,都拜道:「聞名久矣!」宋江、花榮慌忙下馬,扶起那兩位壯士道:「且請問二位壯士,高姓大名?」

那個穿紅的說道:「小人姓呂,名方,祖貫潭州人氏。

平昔愛學呂布為人,因此習學這枝方天畫戟。

人都喚小人做「小溫候」呂方。

因販生藥到山東,消折了本錢,不能彀還鄉,權且佔住這對影山,打家劫舍。

近日走這個壯士來,要奪呂方的山寨;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因此每日下山殺。

不想原來緣法注定,今日得遇尊顏。」

宋江又問這穿白的壯士高姓。

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貫四川嘉陵人氏。

因販水銀貨賣,黃河裡遭風翻了船,回鄉不得。

原在嘉陵學得本處兵馬張提轄的方天戟;向後使得精熟,人都稱小人做「賽仁貴」郭盛。

江湖上聽得說,對影山有個使戟的佔住了山頭,打家劫舍;因此一逕來來比並戟法。

連連戰了十數日,不分勝敗。

不期今日得遇二公,天與之幸。」

宋江把上件事都告訴了,便道:「既幸相遇,就與二位勸和,如何?」

兩個壯士大喜,都依允了。

後隊人馬已都到齊,一個個都引著相見了。

呂方先請上山,殺牛宰馬筵會。

次日,卻是郭盛置酒設席筵宴。

宋江就說他兩個撞壽入夥,湊隊上梁山泊去投奔晁蓋聚義。

歡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將兩山人馬點起,收拾了財物,待要起身,宋江便道:「且住,非是如此去。

假如我這裡有三五百人馬投梁山泊去,他那裡亦有探細的人在四下裡探聽;倘或只道我們真是來收捕他,不是耍處。

等我和燕順先去報知了,你們隨後卻來。

還作三起而行。」

花榮、秦明道:「兄長高見。

正是如此計較,陸續進程。

兄長先行半日,我等催督人馬,隨後起身來。」

且不說對影山人馬陸續登程,只說宋江和燕順各騎了馬,帶領隨行十數人,先投梁山泊來。

在路上行了兩日,當日行到晌午時分,正走之間,只見官道傍邊一個大酒店。

宋江看了道:「孩兒們走得困乏,都叫買些酒了過去。」

當時宋江和燕順下了馬,入酒店裡來;叫孩兒們鬆了馬肚帶,都入酒店裡坐。

宋江和燕順先入店裡來看時,只有三副大座頭,小座頭不多幾副。

只見一副大座頭上,先有一個在那裡佔了。

宋江看那人時,裡一頂豬嘴頭巾,腦後兩個太原府金不換扭絲銅環;上穿一領皂衫,腰繫一條白搭膊;下面腿護膝,八搭麻鞋;桌子邊倚著短棒;橫頭上放著個衣包;生得八尺來長,淡黃骨查臉,一雙鮮眼,沒根髭髯。

宋江便叫酒保過來說道: 「我的伴當多,我兩個借你裡面坐一坐。

你叫那個客人,移換那副大座頭與我伴當們,坐地些酒。」

酒保應道:「小人理會得。」

宋江與燕順裡面坐了。

先叫酒保打酒來:「大碗先與伴當一人三碗。

有肉便買些來與他眾人,卻來我這裡斟酒。」

酒保又見伴當們都立滿在爐邊,酒保卻去看著那個公人模樣的客人道:「有勞上下,那借這副大座頭與裡面兩個官人的伴當坐一坐。」

那漢嗔怪呼他做「上下」,便焦躁道:「也有個先來後到!甚麼官人的伴當要換座頭!老爺不換!」燕順聽了,對宋江道:「你看他無禮麼?」

宋江道:「由他便了,你也和他一般見識。」

卻把燕順按住了。

只見那漢轉頭,看了宋江、燕順冷笑。

酒保又陪小心道:「上下,周全小人的買賣,換一換有何妨?」

那漢大怒,拍著桌子道:「你這鳥男一女好不識人!欺負老爺獨自一個!要換座頭。

便是趙官家,老爺也鳥不換。

高做聲,大□子拳不認得你!」酒保道:「小人又不曾說甚麼。」

那漢喝道:「量你這廝,敢說甚麼!」燕順聽了,那裡忍耐得住?便說道:「兀那漢子,你也鳥強!不換便罷,沒可得鳥嚇他。」

那漢便跳起來,綽了短棒在手裡,便應道:「我自罵他,要你多管!老爺天下只讓得兩個人,其餘的都把來做腳底下的泥。」

燕順焦躁,便提起板凳,卻待要打將去。

宋江因見那人出語不俗,橫身在裡面勸解:「且都不要鬧。

我且請問你,你天下只讓得,那兩個人?」

那漢道:「我說與你,驚得你呆了!」宋江道:「願聞那兩個好漢大名。」

那漢道:「一個是滄州橫海郡柴世宗的子孫,喚做小旋風柴進柴大官人。」

宋江暗暗地點頭;又問:「那一個是誰?」

那漢道:「這一個又奢遮!是鄆城縣押司山東及時雨呼保義宋公明。」

宋江看了燕順暗笑,燕順早把板凳放下了。

「老爺只除了這兩個,便是大宋皇帝也不怕他。」

宋江道:「你且住。

我問你:你既說起這兩個人,我卻都認得。

你在那裡與他兩個會?」

那漢道:「你既認得,我不說謊。

三年前在柴大官人莊上住了四個月有餘,只不曾見得宋公明。」

宋江道:「你便要認黑三郎麼?」

那漢道:「我如今正要去尋他。」

宋江問道:「誰教你尋他?」

那漢道:「他的親兄弟鐵扇子宋清,教我寄家書去尋他。」

宋江聽了大喜,向前拖住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只我便是黑三郎宋江。」

那漢相了一面,便拜道:「天幸使令小弟,得遇哥哥!爭些兒錯過,空去孔太公那裡走一遭。」

宋江便把那漢,拖入裡面,問道:「家中近日沒甚事?」

那漢道:「哥哥聽稟:小人姓石名勇。

原是大名府人氏。

日常只靠放賭為生。

本鄉起小人一個異名,喚做「石將軍」。

為因賭|博上,一拳打死了個人,逃走在柴大官人莊上。

多聽得往來江湖上人說哥哥大名,因此特去鄆城縣投奔哥哥。

卻又聽得說道,為事出外;因見四郎,聽得小人說起柴大官人來,卻說哥哥在白虎山孔太公莊上。

因小弟要拜識哥哥,四郎特寫這封家書,與小人寄來孔太公莊上,「如尋見哥矽時,可叫兄長作急回來」。」

宋江見說,心中疑惑,便問道:「你到我莊上住了幾日?曾見我父親麼?」

石勇道:「小人在彼只住得一一夜便來了,不曾得見太公。」

宋江把上梁山泊一節,都對石勇說了。

石勇道:「小人自離了柴大官人莊上,江湖上只聞得哥哥大名,縌財仗義,濟困扶危。

如今哥哥既去那裡入夥,是必攜帶。」

宋江道:「這不必你說,何爭你一個人?且來和燕順見。」

叫酒保且來這裡斟酒。

三杯酒罷,石勇便去包裡內,取出家書,慌忙遞與宋江。

宋江接來看時,封皮逆封著,又沒「平安」二字。

宋江心內越是疑惑,連忙扯開封皮,從頭讀至一半,後面寫道:……父親於今年正月初頭,因病身故,見今做喪在家,專等哥哥來家遷葬。

千萬千萬!一切不可誤!弟清泣血奉書。

宋江讀罷,叫一聲苦,不知高低;自把胸脯捶將起來,自罵道:「不孝逆子,做下非為!老父身亡,不能盡人子之道,畜生何異!」自把頭去壁上磕撞,大哭起來。

燕順、石勇抱住。

宋江哭得昏迷,半晌方甦醒。

燕順、石勇兩個勸道:「哥哥,且省煩惱。」

宋江便分付燕順道:「不是我寡情薄意,其實只有這個老父記掛。

今已歿了,只是星夜趕歸去。

教兄弟們自上山則個。」

燕順勸道:「哥哥,太公既已歿了,便到家時,也不得見了。

「天下無不死的父母」,且請寬心,引我們弟兄去了,那時小弟卻陪侍哥哥歸去奔喪,未為晚了。

自古道:「蛇無頭而不行。」

若無仁兄去時,他那裡如何肯收留我們?」

宋江道:「若等我送你們上山去時,誤了我多少日期,卻是使不得。

我只寫封備細書札,都說在內,就帶了石勇,一發入夥,等他們一處上山。

我如今不知便罷,既是天教我知了,正是度日如年,燒眉之急。

我馬也不要,從人也不帶一個,連夜自趕回家。」

燕順、石勇那裡留得住。

宋江問酒保借筆硯,對了一幅紙,一頭哭著,一面寫書;再三叮嚀在上面,寫了,封皮不粘,交與燕順收了;脫石勇的八搭麻穿上,取了些銀兩藏放在身邊,跨了一口腰刀,就拿了石勇的短棒,酒食都不肯沾唇,便出門要走。

燕順道:「哥哥,也等秦總管,花知寨都來相見一面了去也未遲。」

宋江道:「我不等了。

我的書去,並無阻滯。

石家賢弟,自說備細,可為我上覆眾兄弟們,可憐見宋江奔喪之急,休怪則個。」

宋江恨不得一步跨到家中,飛也似獨自一個去了。

且說燕順同石勇,只就那店裡了些酒食點心,還了酒錢,卻教石勇騎了宋江的馬,帶了從人,只離酒店三五里路,尋個大客店,歇了等候。

次日辰牌時分,全夥都到。

燕順、石勇接著,備細說宋江哥哥奔喪去了。

眾人都埋怨燕順道:「你如何不留他一留!」石勇分說道:「他聞得父親歿了,恨不得自也尋死,如何肯停腳?巴不得飛到家裡。

寫了一封備細書札在此,教我們只顧去,他那裡看了書,並無阻滯。」

花榮與秦明看了書,與眾人商議道:「事在途中,進退兩難:回又不得,散了又不成。

只顧且去。

還把書來封了,都到山上看;那裡不容,卻別作道理。」

九個好漢,並作一夥,帶了三五百人馬,漸近梁山泊來,尋大路上山。

一行人馬正在蘆葦中過,只見水面上鑼鼓振響。

眾人看時,漫山遍野都是雜彩旗。

水泊中棹出兩隻快船來:當先一隻船上,擺著三五十個小嘍囉,船頭上中間坐著一個頭領,乃是豹子頭林沖;背後那只哨船上,也是三五十個小嘍囉,船頭上也坐著一個頭領,乃是赤髮鬼劉唐。

前面林沖在船上喝問道:「汝等是甚麼人?那裡的官軍?敢來收捕我們!教你人人皆死,個個不留。

你也須知俺梁山泊的大名。」

花榮、秦明等都下馬立岸邊,答應道:「我等眾人非是官軍;有山東及時雨宋公明哥哥書札在此,特來相投大寨入夥。」

林沖聽了道:「既有宋公明兄長的書札,且請過前面,到朱貴酒店裡,先請書來看了,卻來相請會。」

船上把青旗只一招,蘆葦裡棹出一隻小船,內有三個漁人,一個看船,兩個上岸來說道:「你們眾位將軍都跟我來。」

水面上那兩隻哨船,一隻船上,把白旗招動。

銅鑼響處,兩隻哨船一齊去了。

一行眾人看了,都驚呆了,說道:「端的此處官軍,誰敢侵傍!我等山寨如何及得!」眾人跟著兩個漁人,從大寬轉,直到旱地忽律朱貴酒店裡。

朱貴見說了,迎接眾人,都相見了,便叫放翻兩頭黃牛,散了分例酒食;討書札看了,先向水亭上放一枝響箭,射過對岸,蘆葦中早搖過一隻快船來。

朱貴便喚小嘍囉分付罷,叫把書先上山去報知;一麵店裡殺宰豬羊,管待九個好漢。

把軍馬屯住,在四散歇了。

第二日,辰牌時分,只見軍師吳學究自來朱貴酒店裡迎接眾人。

一個個都相見了。

敘禮罷,動問備細,早有二三十隻大白棹船來接。

吳用、朱貴邀請九位好漢下船,老小車輛人馬行李,亦各自都搬在各船上,前望金沙攤來。

上得岸,松樹徑裡,眾多好漢隨著晁頭領,全副鼓樂來接。

晁蓋為頭,與九個好漢相見了,迎上關來,各自乘馬坐轎,直到聚義廳上;一對對講禮罷。

左邊一帶交椅上卻是晁蓋、吳用、公孫勝、林沖、劉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遷、宋萬、朱貴、白勝(那時白日鼠白勝,數月之前,已從濟州大牢裡越獄,逃走到山上入夥,皆是吳學究使人去用度,救他脫身);右邊一帶交椅上卻是花榮、秦明、黃信、燕順、王英、鄭天壽、呂方、郭盛、石勇;列兩行坐下。

中間焚起一爐香來,各設了誓。

當日大吹大擂,殺牛宰馬筵宴。

一面叫新到火伴,廳下參拜了,自和小頭目管待筵席。

收拾了後山房舍,教搬老小家眷都安頓了。

秦明、花榮在席上稱讚宋公明許多好處,清風山報冤相殺一事,眾頭領聽了大喜。

後說呂方、郭盛兩個比試戟法、花榮一箭射斷絨□,分開畫戟。

晁蓋聽罷,意思不信,口裡含糊應道:「直如此射得親切?改日卻看比箭。」

當日酒至半酣,食供數品,眾頭領都道: 「且去山前閒一回,再來赴席。」

當下眾頭領,相謙相讓,下階閒步樂情,觀看山景。

行至寨前第三關上,只聽得空中數行賓鴻嘹。

花榮尋思道:「晁蓋卻意思,不信我射斷絨□。

何不今日就此施逞些手段,教他們眾人看,日後敬伏我?」

把眼一觀,隨行人伴數內卻有帶弓箭的。

花榮便問他討過一張弓來,在手看時,卻是一張泥金鵲畫細弓,正中花榮意;急取過一枝好箭,便對晁蓋道:「恰兄長見說花榮射斷絨□,眾頭領似有不信之意。

遠遠的有一行雁來,花榮未敢誇口,這枝箭要射雁行內第三隻雁的頭上。

射不中時,眾頭領休笑。」

花榮搭上箭,拽滿弓,覷得親切,望空中只一箭射去,果然正中雁行內第三隻,直墜一落山坡下,急叫軍士取來看時,那枝箭正穿在雁頭上。

晁蓋和眾頭領看了,盡皆駭然,都稱花榮做「神臂將軍」。

吳學究稱讚道:「休言將軍比李廣,便是養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山寨有幸!」自此,梁山泊無一個不欽敬花榮。

眾頭領再回廳上會,到晚各自歇息。

次日,山寨中再備筵席,議定坐次。

本是秦明及花榮,因為花榮是秦明大舅,眾人推讓花榮在林沖肩下,坐了第五位,秦明第六位,劉唐坐第七位,黃信坐第八位,三阮之下,便是燕順、王矮虎、呂方、郭盛、鄭天壽、石勇、杜遷、宋萬、朱貴、白勝:一行共是二十一個頭領坐定。

慶賀筵宴已畢。

山寨中添造大船屋宇,車輛什物;打造刀軍器,鎧甲頭盔;整頓旌旗袍襖,弓一弩一箭矢,準備抵敵官軍。

不在話下。

卻說宋江自離了村店,連夜趕歸。

當日申牌時候,奔到本鄉村口張社長酒店裡暫歇一歇。

那張社長卻和宋江家來往得好。

張社長見了宋江容顏不樂,眼淚暗流。

張社長動問道:「押司有年半來不到家中,今日且喜歸來,如何尊顏有些煩惱,心中為甚不樂?且喜官事已遇赦了,必是減罪了。」

宋江答道:「老叔自說得是。

家中官事且靠後。

只有一個生身老父,歿了,如何不煩惱?」

張社長大笑道:「押司真個也是作耍?令尊太公卻在我這裡酒了回去,只有半個時辰來去,如何卻說這話?」

宋江道:「老叔休要取笑小侄。」

便取出家書教張社長看了,「兄弟宋清明明寫道:父親於今年正月初頭歿了,專等我歸來奔喪。」

張社長看罷,說道:「呸!那得這般事!只午時前後,和東村王太公在我這裡酒了去,我如何肯說謊!」宋江聽了;心中疑影,沒做道理處:尋思了半晌,只等天晚,別了社長,便奔歸家。

入得莊門,看時,沒些動靜。

莊客見了宋江,都來參拜。

宋江便問道:「我父親和四郎有麼?」

莊客道:「太公每日望得押司眼穿。

今得歸來,卻是歡喜。

方和東村裡王社長在村口張社長店裡酒了回來,睡在裡面房內。」

宋江聽了大驚,撇了短棒,逕入草堂上來。

只見宋清迎著哥哥便拜。

宋江見他果然不戴孝,心中十分大怒,便指著宋清罵道:「你這忤逆畜生,是何道理!父親見今在堂,如何卻寫書來戲一弄我?教我兩三遍自尋死處,一哭一個昏迷。

你做這等不孝之子!」宋清卻待分說,只見屏風背後,轉出宋太公來,叫道:「我兒不要焦躁。

這個不干你兄弟之事,是我每日思量見你一面,因此教四郎只寫道我歿了,你便歸來得快。

我又聽得人說,白虎山地面多有強人,又怕你一時被人攛掇,落草去了,做個不忠不孝的人;為此,急急寄書去喚你歸家。

又得柴大官人那裡來的石勇,寄書去與你。

這件事盡都是我主意,不干四郎之事。

你休埋怨他。

我卻在張社長店裡回來,睡在房裡,聽得是你歸來了。」

宋江聽罷,納頭便拜太公,憂喜相伴。

宋江又問父親道:「不知近日官司如何?已經赦宥,必然減罪。

適間張社長也這般說了。」

宋太公道:「你兄弟宋清未回之時,多得朱仝、雷橫的氣力。

向後只動了一個海捕文書,再也不曾來勾擾。

我如今為何喚你歸來?近聞朝廷冊立皇太子,已降下一道赦書,應有民間犯了大罪盡減一等科斷,俱已行開各處施行。

便是發露到官,也只該個徒流之罪,不到得害了性*命。

且由他,卻又別作道理。」

宋江又問道:「朱、雷二都頭曾來莊上麼?」

宋清說道:「我前日聽得說來,這兩個都差出去了:朱仝差往東京去,雷橫不知差到那裡去了。

如今縣裡卻是新添兩個姓趙的勾攝公事。」

宋太公道:「我兒遠路風塵,且去房裡將息幾時。」

閤家歡喜。

不在話下。

天色*看著將晚,玉兔東生。

約有一更時分,莊上人都睡了,只聽得前後門發喊起來。

看時,四下裡都是火把,一團一團一圍住宋家莊,一片聲叫道:「不要走了宋江!」太公聽了,連聲叫苦。

不因此起,有分教:大江岸上,聚集好漢英雄;鬧市叢中,來顯忠肝義膽。

畢竟宋公明在莊上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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