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帝皇者,配德兩儀,家有四海,所謂天無二日,土無二王者也《魏書》列傳第八十三 匈奴劉聰 羯胡石勒 鐵弗劉虎 徒何慕容廆 臨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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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 - 列傳第八十三 匈奴劉聰 羯胡石勒 鐵弗劉虎 徒何慕容廆 臨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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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八十三 匈奴劉聰 羯胡石勒 鐵弗劉虎 徒何慕容廆 臨渭

夫帝皇者,配德兩儀,家有四海,所謂天無二日,土無二王者也。

三代以往,守在海外,秦吞列國,漢並天下。

逮桓靈失敗,九州瓦裂,曹武削平寇難,魏文奄有中原,於有偽孫假命於江吳,僭劉盜名於岷蜀。

何則?戎方椎髻之帥,夷俗斷髮之魁,世崇凶德,罕聞王道,扇以跋扈,忻從放命。

加以中州避地,華土違讎,思托號令之一聲,念邀風塵之際。

因虞候隙,仍相君長,偷名竊位,脅息一隅。

至乃指言井絡,假上帝之祉;妄說黃旗,雲人君之氣。

論土不出江漢,語地僅接褒斜,而謂握皇符,秉帝籍,三公鼎立,比蹤王者。

溺人必笑,其在茲乎?若是鱉靈可擬於周王,夫差容比於漢祖,尉他定黃屋之尊,子一陽一成綰璽之貴,豈其然哉?及鍾會一將之威,士治偏師之勢,而使騾車西至,侯蓋北首,天人弗許,斷可知焉。

晉年不永,時逢喪亂,異類群飛,一奸一凶角逐,內難興於戚屬,外禍結於籓維。

劉淵一唱,石勒繼響,二帝沉一淪,兩都傾覆。

徒何仍釁,氐羌襲梗,夷楚喧聒於江淮,胡虜叛換於瓜涼,兼有張赫山河之間,顧恃遼海之曲。

各言應歷數,人謂遷圖鼎。

或更相吞噬,迭為驅除;或狼戾未馴,俟我斧鉞。

太神奮風霜於參合,鼓雷電於中山,黃河以北,一靡一然歸順矣。

世祖叡略潛舉,靈武獨斷,以夫僭偽未夷,九域尚阻,慨然有混一之志。

既而戎車歲駕,神兵四出,全國克敵,伐罪弔民,遂使專制令、擅威福者,西自流沙,東極滄海,莫不授館於東門,懸首於北闕矣。

唯夫窮發遺虜,未拔根株;徼垂殘狡,尚餘栽櫱。

而北逾翰漠,折其肩髀;南極江湖,一抽一其腸胃。

雖骸鼻僅存,脂膏鹹盡;視息才舉,魂魄久游。

高祖聖敬時乘,遷居改作,日轉雲移,風行電掃。

辮發之渠,非逃則附;卉服之長,琛贐繼入。

猶以侍子不至,取亂乘機,五牛一指,六師騁路,馘其武臣驍帥,傾其湯池石城。

向使時無谷塘之禍,民無鼎湖之思;北可焚穹廬,收服匿,削引弓之左衽,苑龍荒以牧馬;南則罺{圭黽}黽暴鯨鯢,變水處之文身,化為言於人俗矣。

尋以壽春內款,華一陽一稽服,蕞彼江一陰一,憂於繫頸。

肅宗以沖年踐祚,俄則母后當一陽一,務崇寬政,取和朝野,置荒遐於度外,譬蠻夷於雞肋。

面黠狄淪胥,種落離貳,虜帥飄然,窮而歸我,矜其眼目,愍厥顛亡,反之於故庭,復之以保塞。

魏道將虧,禍出權幸,事僻於中,民驚於外,疆埸崩騰,籓籬傾駭,一陰一朔委命之倫,雲蒸務合。

上失其道,下極其難,政亂如風草,師亡猶彈丸,十數年間,中區殄悴。

而江湄巨狡,窺覦上國,蛇虺肆毒,竊我邊鄙。

氈裘相率,馬首南向,白山、壘水,狐鼠群游。

魏德雖衰天命未改,援墜扶危,齊武電發,屈身宰世,大濟橫流。

和戎略遠,用謀急病,輶軒四指,喻以德音。

爾乃舟車接次,駝驢銜尾,烽柝不警,尉候空設。

而水鄉大猾,好利忘信,納我逋叛,共為舉斧,遂有寒山之戰,渦一陽一。

闕二字

糾合傖楚,覆其巢一穴一,衍以喂卒,網實鴆死。

獯虜那環,尋亦殲殪。

自二百許年,僭盜多矣,天道人事,卒有歸焉,猶眾星環於斗極,百川之赴溟海。

今總其僭偽,列於國籍,俾後之好事,智僭盜之終始焉。

匈奴劉聰,字玄明,一名載,冒頓之後也。

漢高祖以宗女妻冒頓,故其子孫以母姓為氏。

祖豹,為左賢王。

及魏分匈奴之眾為五部,以豹為左部帥。

豹雖分屬五部,然皆家於晉一陽一汾澗之濱。

父淵,形容偉壯,膂力過人。

晉初為任子,在洛一陽一。

豹卒,淵代之。

後改帥為都尉,以淵為北部都尉。

楊駿輔政,以淵為建威將軍、五部大都督,封漢光鄉侯。

後坐部民叛出塞,免官,永寧初,成都王穎表淵行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

及齊王冏、長沙王乂與穎等自相誅滅,北部都督劉宣等竊議反叛,謀推淵為大單于。

時淵在鄴,乃使呼延攸以此謀告之。

淵請歸會葬,穎不許。

穎為皇太弟,以淵為太弟屯騎校尉。

晉惠帝之伐穎也,以淵為輔國將軍、都督北城守事。

及惠帝敗,以淵為冠軍將軍,封盧奴伯。

既而并州刺史司馬騰、幽州刺史王浚,起兵伐穎,穎師戰敗。

淵謂穎曰:「今二鎮跋扈,眾逾十萬,恐非宿衛及近郡士民所能御之。

淵當為殿下還說五部,鳩合義眾,以赴國難。」

穎悅,拜淵為北單于,參丞相軍事。

淵至左國城,劉宣等上大單于之號,二旬之間,眾便五萬,都於離石。

淵謂宣等曰:「帝王豈有常哉,當上為漢高,下為魏武。

然晉人未必同我,漢有天下世長,恩德結於民心,吾又漢氏之甥,約為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今且可稱漢,追尊後主,以懷民望。」

乃遷左國城,自稱漢王,置百官,年號元熙,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

攻擊郡縣。

桓帝十一年,晉并州刺史司馬騰來乞師,桓帝親率萬騎救騰,斬淵將綦母豚,淵南走蒲子。

語在《序紀》。

晉光熙元年,淵進據河東,克平一陽一、蒲阪,遂都平一陽一。

晉永嘉二年,淵稱帝,年號永鳳。

後汾水中得玉璽,文曰:「有新保之」,蓋王莽之璽也。

得者因增「淵海光」三字而獻之,淵以為己瑞,號年為河瑞。

以聰為大司馬、大單于、錄尚書事,置單環境台於平一陽一西。

淵死,子和僭立。

聰即和第四弟也,殺和而自立。

聰猿臂善射,彎弓三百斤。

晉新興太守郭頤闢為主簿,任以郡事。

舉良將,為驍騎別部司馬。

齊王冏以為國中尉。

出為左部司馬,尋遷右部尉。

太宰、河間王顒表為赤沙中郎將。

以淵在鄴,懼為成都王穎所害,亡奔穎,穎甚悅,拜右積一弩一將軍,參前鋒戰事。

隨還左國。

淵稱大號,拜大司馬,封楚王。

及僭位,年號光興。

聰遣王彌、劉曜攻陷洛一陽一,執晉懷帝,改年為嘉平。

聰於是驕奢一婬一暴,殺戮無已,誅翦公卿,旬日相繼。

納其太保劉殷二女為左右貴嬪,又納殷孫女四人為貴人,六劉之一寵一,傾於後宮。

聰希復出外,事皆中黃門納奏,左貴嬪決之。

其都水使者襄陵王攄以魚蟹不供,將作大匠望都公靳陵以營作遲晚,並斬於東市。

聰遊獵無度,晨出暮歸,觀魚於汾,以燭繼晝。

其弟乂及子粲輿櫬切諫,聰怒曰:「吾豈桀紂幽厲乎,而汝等生來哭人也!」

先是,劉琨來告難,穆帝親率大眾,令長子六修擊粲等,大破之。

語在《序紀》。

聰與群臣飲宴,一逼一晉帝行酒。

晉光祿大夫庾珉等謀以平一陽一應劉琨,於是害晉帝,誅珉等。

改嘉平為建元。

平一陽一地震,聰崇明觀陷為池,水赤如血,赤氣至天,有赤龍奮迅而去。

流星起於牽牛,入紫微,龍形委蛇,其光照地,落於平一陽一北十里。

視之則肉,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臭達於平一陽一。

肉帝常有哭聲,晝夜不止。

聰惡之。

劉後產一蛇一虎,各害人而走,尋之不得,須之見在隕肉之旁。

聰遣劉曜攻陷長安,執晉愍帝,改建元為麟嘉。

其武庫陷,入地一丈五尺。

聰自去冬至是,遂不受朝賀,立市於後一庭,與宮人宴戲,積日不醒。

立上皇后樊氏,樊氏是聰張後之侍婢也。

時稱後者四人,佩皇后璽綬者七人。

阿諛日進,貨賄公行,後宮賞賜,動至千萬。

有豕著進賢冠,犬冠武弁帶綬,並升聰座,俄而斗死,宿衛之人無見入者。

平文二年,聰死。

子粲,襲位,號年漢昌。

粲荒耽酒色,遊蕩後一庭,軍國之事,決於大將軍靳准。

准勒兵誅粲,劉氏男一女無少長皆殺之。

准自號漢王,置百官。

尋為靳明所殺,眾降淵族子曜。

曜,字永明。

少孤,見養於淵。

頗知書計,志一性一不恆。

拳勇有膂力,鐵厚一寸,射而洞之。

坐事當誅,亡匿朝鮮,客為縣卒,會赦得還。

聰之末年,位至相國,鎮長安。

靳准之誅粲也,曜來赴之,次於赤壁。

遂僭尊號,改年光初。

靳明既降於曜,曜還都長安,自稱大趙。

曜西通張駿,南服仇池,窮兵極武,無復寧歲。

又發六百萬功,營其父及妻二塚,下洞三泉,上崇百尺,積石為基,周回二里,發掘古塚以千百數,迫督役徒,繼以脂燭,百姓嗥哭,盈於道路。

又更增九十尺。

塚前石人有聲言「慎」。

封其子胤為南一陽一王,以漢一陽一十三郡為國。

立單于台於渭城,置左右賢王已下,皆以雜種為之。

曜得黑兔,改年為太和。

石虎伐曜,曜擊破之,遂攻石生於洛一陽一。

曜不撫士眾,專與嬖臣飲博,左右或諫,曜怒斬之。

石勒進據石門,曜甫知之,解金墉之圍,陳於洛西,將與勒戰。

至西一陽一門,麾軍就,平師遂大潰。

曜墜於冰,為石勒將石堪所擒,勒囚之襄國,尋殺之烈帝。

元年,曜子毗率百官棄長安西走秦州。

尋為石勒所滅。

羯胡石勒,字世龍,小字匐勒。

其先匈奴別部,分散居於上一黨一武鄉羯室,因號羯胡。

祖邪弈於,父周曷朱,一字乞翼加,並為部落小帥。

周曷朱一性一凶粗,不為群胡所附。

勒壯健,有膽略,好騎射,周曷朱每使代己督攝部胡,部胡一愛一信之。

并州刺史司馬騰執諸胡,於山東賣充軍實,兩胡一枷,勒亦在中。

至平原,賣與師氏為奴。

師家鄰於馬牧,勒與牧帥汲桑往來相托,遂招集王一陽一、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膺、姚豹、逮明、郭敖、劉征、劉實、張噎、乎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等,東如赤龍、騄驥諸苑,乘苑馬還掠繒寶以賂汲桑。

成都王穎之廢也,穎故將一陽一平人公師籓等自稱將軍,起兵趙魏,眾至數萬,勒與汲桑率牧人,乘苑馬數百騎以赴之。

於是桑始命勒以石為姓,以勒為名。

籓拜為前隊督。

籓戰敗身死,勒與汲桑亡潛苑中。

穎之將如河北也,汲桑以勒為伏夜牙門,率牧人劫掠郡縣系囚,合軍以應之,屯於平石。

桑自號大將軍,進軍攻鄴,以勒為前鋒都尉。

攻鄴,克之。

尋為晉將苟晞所敗。

勒往從劉淵,拜為輔漢將軍、平晉王。

劉聰立,以勒為征東大將軍、并州刺史、汲郡公。

劉粲攻洛一陽一,勒留長史刁膺統步卒九萬,徙輜重於重門,率輕騎二萬會粲於太一陽一,大敗晉監軍裴邈於澠池,遂至洛川。

勒出成皋,圍晉陳留太守王贊於倉垣,為贊所敗。

屯文石津,將北攻晉幽州刺史王浚。

會浚將王甲始率遼西鮮卑萬餘騎敗劉聰安北大將軍趙固於津北,勒乃燒船棄營,引軍向柏門,迎重門輜重,合於石門而濟。

南攻晉豫州刺史馮嵩於陳郡,不克,進攻襄城太守崔廣於繁昌,斬之。

先是,雍州流民王如、侯脫、嚴嶷等,起兵江淮間,受劉淵官位。

聞勒之來也,懼,遣眾一萬拒於襄城,勒擊敗之,盡俘其眾。

勒至南一陽一,屯於宛之北山。

王如遣使通好。

勒進攻宛,克之,斬侯脫,降嚴嶷,盡並其眾。

南至襄一陽一,攻克江西三十餘壘,有據江漢之志。

勒右長史張賓以為不可,引軍而北。

晉太傅、東海王越率洛一陽一之眾二十餘萬討勒。

越薨於軍,軍人推太尉王衍為主,率眾而東。

勒追擊,破之於苦縣。

勒分騎圍而射之,相登如山,殺王衍及晉襄一陽一王范等十餘萬人。

越世子毗聞越薨,出自洛一陽一,從者傾城。

勒逆毗於洧倉,破之,執毗及晉宗室二十六王並諸卿士,皆殺之。

與王彌、劉曜攻陷洛一陽一,歸功彌曜。

遂出不轅,執晉大將軍苟晞於蒙城,以為左司馬。

劉聰授勒鎮軍大將軍、幽州牧,領并州刺史。

用張賓之計,自當南葛陂北都襄國。

襲幽州,擒王浚,殺之。

劉聰加勒陝東伯,得專征伐,封拜刺史、將軍、守宰、列侯,歲盡集上。

及劉粲為勒准所殺,勒率眾赴平一陽一。

曜稱尊號,授勒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增封十郡,並前十三郡,進為趙公。

勒至平一陽一,靳明出與勒戰,勒大破之,遣兼左長史王修、主簿劉茂獻捷於曜。

明率平一陽一之眾奔曜,曜西如粟邑。

勒焚平一陽一宮室,置戍而歸,徙渾儀樂器於襄國。

曜遣使授勒太宰,領大將軍;進爵趙王,增封七郡,並前二十郡;出入警蹕,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如魏武輔漢故事。

王修舍人曹平樂留仕曜朝,言於曜曰:「大司馬遣修等來,外表至虔,內覘強弱。」

曜實殘弊,懼修宣之,大怒,追還策命而斬王修。

劉茂逃歸,言修死狀。

勒大怒,誅曹平樂父兄,夷其三族。

又知追亭太宰、趙王之授,怒曰:「帝王之起,復何常也?趙王、趙帝,孤自取之,名號大小,豈爾所節乎!」勒乃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趙王,以二十四郡為趙國,號為趙元克年,平文三年也。

勒遣使求和,請為兄弟,斬其使以絕之。

自是朝會,常僭天子禮樂,以饗群臣。

烈帝元年,勒又遣使求和,帝許之。

二年,勒僭稱皇帝,置百官,年號建平。

雖都襄國,又營鄴宮,作者數十萬從,兼以晝夜。

五年,勒死,子大雅僭立。

大雅,名犯顯祖廟諱。

大雅立,號年延熙。

石虎廢大雅為海一陽一王而僭立,尋殺之。

虎,字季龍,勒之從子也。

祖曰匐邪,父曰寇覓。

寇覓有七子,虎第四。

勒父幼而子之,故或謂之為勒弟也。

晉永興中,與勒相失。

永嘉五年,劉琨送勒母王氏及虎於葛陂,時年十七矣。

一性一殘忍,遊獵無度,能左右射,好以彈彈人,軍中甚患之。

勒白母曰:「此兒凶暴無賴,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宜自除也。」

王曰:「快牛為犢子時,多能破車。

為復小忍,勿卻之。」

至年十八,身長七尺五寸,弓馬迅捷,勇冠當時。

將佐親戚,莫不敬憚,勒深嘉之。

而酷害過差,軍中有壯健與己齊者,因獵戲謔,輒殺之。

至於降城陷壘,不復斷別善惡,坑斬士女,鮮有遺類。

御眾嚴整,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

故勒一寵一信彌隆,仗以專征之任。

劉聰以虎為魏郡太守,鎮鄴三台;又封繁一陽一侯,食邑三千戶。

勒為趙王,以虎為車騎將軍,加侍中、開府,進封中山公。

勒稱尊號,為太尉、守尚書令,封中山王,食邑萬戶。

勒死,虎擅誅右光祿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遣子邃率兵入大雅宮,直衛文武皆奔散。

大雅大懼,自陳弱劣,讓位於虎。

虎曰:「若其不堪,天下自當有大義,何足豫論。」

遂一逼一立之。

虎自為丞相、魏王。

虎以勒文武舊臣,皆補丞相閒任,其府僚舊暱,悉居台省禁要。

改勒太子一宮曰崇訓宮,徙勒妻劉氏已下居之,簡其美淑及車馬服御,皆歸虎第。

劉氏謂其彭城王石堪曰:「丞相便相凌蹈,恐國祚之滅不復久矣。

真可謂養虎自殘者也。

王將何以圖之?」

堪曰:「先帝舊臣,皆以斥外,眾旅不復由人,宮殿之中,亡所厝計。

臣請出奔兗州,據廩丘,扶南一陽一王恢為盟主,宣太后詔於諸牧守、征鎮,令各率義兵財討惡逆,蔑不濟也。」

劉氏然之。

既而,堪計不果,虎灸而殺之,又殺劉氏。

石生先鎮長安,石朗鎮洛一陽一,並起兵討虎,為虎所滅。

虎遂自立為大趙王,號年建武,自襄國徙居於鄴。

乃殺大雅及其母程氏,並大雅諸弟。

初,虎衣袞冕,將祀南郊,照鏡無首,大恐怖,不敢稱皇帝,乃自貶為王。

使其太子邃省可尚書奏事,唯選牧守、祀郊廟、征伐、刑斷,乃親覽之。

虎又改稱大趙天王。

邃以事呈之,恚曰:「此小事,何足呈也!」時有所問,復怒曰:「何以不呈!」誚責杖捶,月至再三。

邃甚慍恨,私謂中庶子李顏等曰:「官家難稱,吾欲行冒頓之事,卿從我乎?」

顏等狀不敢對。

虎聞而大怒,殺邃及其男一女二十六人,一棺埋之,誅其宮臣支一黨一二百餘人。

立次子宣為太子。

虎於鄴起台四十餘所,營長安、洛一陽一二宮,作者四十餘萬人。

又欲自鄴起閣道,至於襄國。

敕河南四州具南師之備,並、朔、秦、雍嚴西討之資,青、冀、幽州三五發卒。

諸州造甲者五十萬人。

擾役黎元,民庶失業,得農桑者十室而三。

船夫十七萬人,為水所沒,為虎所害,三分而一。

課責征士,五人車一乘、牛二頭、米各十五斛、絹十匹。

諸役調有不辦者,皆以斬論。

窮民率多鬻子以充軍制,而猶不足者,乃自經於道路。

死者相望,猶求發無己。

太武殿成,圖畫忠臣、孝子、烈士、貞女,皆變為胡狀,頭縮入肩。

虎大惡之。

遣司虞中郎將賈霸率工匠四千,於東平岡山造獵車千乘,轅長三丈,高一丈八尺,置高一丈七尺;格虎車四十乘,立行樓二層於其上。

南至滎一陽一,東極一陽一都,使御史監司。

其中禽一獸,民有犯者罪至大辟。

御史因之,擅作威福,民有美一女、好牛馬,求之不得,便誣以犯獸論,民死者相繼,海岱、河濟之間,民無寧志矣。

又發民牛二萬餘頭,配朔州牧官。

增內官二十四等,東宮十二等,諸公侯七十餘國,皆為置女官九等。

先是,大發民女二十已下、十三已上三萬餘人,為三等之第,以分配之。

郡縣有希旨,務於美淑,奪人婦者九千餘人。

民妻有美色,豪勢因而脅之,率多自一殺。

太子、諸公私令采發者,亦垂一萬。

建國九年,虎遣使朝貢。

虎使其太子宣及宣弟秦公韜遞日省可尚書奏事。

宣惡韜侔己,謂嬖人楊柯、牟成等曰:「汝等殺韜,吾入西宮,當以韜之國邑分封汝等。

韜既死,上必親臨,因行大事,亡不濟矣。」

柯等許諾,乃夜入韜第而殺之。

虎將出臨韜喪,其司空李農諫,乃止。

翌日,有人告之,虎大怒,以鐵鈽穿宣頷而鎖之,作數斗木槽,和以羹飯,以豬狗法食之。

取害韜刀仗,一舐一其上血,號叫之一聲,震動宮殿。

積柴城北,樹標其上,標末置鹿盧,穿之以繩。

送宣於標所,使韜所親宦者郝雅、劉靈拔其發,一抽一其舌,以繩貫其頷,鹿絞上之。

劉霸斷其手足,斫眼潰腹,如韜之傷。

四面縱火,煙焰際天,虎從昭儀已下數千人,登中台以觀之。

火滅,取灰分置諸門交道中。

殺其妻子二十九人,誅其四率已下三百人,、宦者五十人,皆車裂、節解,棄之漳水。

洿其東宮,以養豬牛。

十二年,虎自稱皇帝,號年太寧。

虎死,少子世僭立。

虎養孫閔殺世,以世兄遵為主。

遵以閔為大將軍輔政。

遵立七日,大風、雷震、晝昏,火水俱下,災其太武殿,延及宮內府庫,至於閶闔門。

火月餘乃滅。

遵兄鑒,又殺遵而自立,號年青龍。

鑒弟苞與胡張才、孫伏都等謀殺閔,不克而死。

自鳳一陽一門至琨華殿,積一屍一如丘,流血成池。

閔知胡人不為己用,乃閉鄴城四門,盡殺諸胡,晉人貌似胡者多亦濫死。

閔乃殺鑒而自立,盡滅石氏。

閔本姓冉,乃復其姓自稱大魏,號年永興。

尋為慕容俊所擒。

鐵弗劉虎,南單于之苗裔,左賢王去卑之孫,北部帥劉猛之從子,居於新興慮虒之北。

北人謂胡父鮮卑母為「鐵弗」,因以為號。

猛死,子副侖來奔。

虎父誥升爰代領部落。

誥升爰一名訓兜。

誥升爰死,虎代焉。

虎一名烏路孤。

始臣附於國,自以眾落稍多,舉兵外叛。

平文與晉并州刺史劉琨共討之,虎走據朔方,歸附劉聰,聰以虎宗室,拜安北將軍、監鮮卑諸軍事、丁零中郎將。

復渡河侵西部,平文逆擊,大破之,虎退走出塞。

昭成初,虎又寇西部,帝遣軍逆討,又大破之。

虎死,子務桓代領部落,遣使歸順。

務桓,一名豹子。

招集種落,為諸部雄。

潛通石虎,虎拜為平北將軍、左賢王。

務桓死,弟閼陋頭代立。

密謀反叛,語在《序紀》。

後務桓子悉勿祈逐閼陋頭而自立。

悉勿祈死,弟衛辰代立。

衛辰,務桓之第三子也。

既立之後,遣子朝獻,昭成以女妻衛辰。

衛辰潛通苻堅,堅以為左賢王。

遣使請堅,求田內地,春來秋雲,堅許之。

後掠堅邊民五十餘口為奴婢以獻於堅,堅讓歸之。

乃背堅,專心歸國,舉兵伐堅,堅遣其建節將軍鄧羌討擒之。

堅自至朔方,以衛辰為夏一陽一公,統其部落。

衛辰以堅還復其國,復附於堅,雖於國貢使不絕,而誠敬有乖。

帝討衛辰,大破之,收其部落十六七焉。

衛辰奔苻堅,堅送還朔方,遣兵戍之。

昭成末,衛辰導苻堅來寇南境,王師敗績。

堅遂分國民為二部,自河以西屬之衛辰,自河以東屬之劉庫仁。

語在《燕鳳傳》。

堅後以衛辰為西單于,督攝河西雜類,屯代來城。

慕容永之據長子,拜衛辰使持節、都督河西諸軍事、大將軍、朔州牧,居朔方。

姚萇亦遣使結好,拜衛辰使持節、都督北朔雜夷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河西王、幽州牧。

累為寇害。

登國中,衛辰遣子直力鞮寇南部,其眾八九萬,太祖軍五六千人,為其所圍。

太子乃以車為方營,並戰並前,大破之於鐵岐山南,直力鞮單騎而走,獲牛羊二十餘萬。

乘勝追之,自五原金津南渡,逕入其國,居民駭亂,部落奔潰,遂至衛辰所居悅跋城。

衛辰父子驚遁,乃分遣諸將輕騎追之。

陳留公元虔南至白鹽池,虜衛辰家屬;將軍伊謂至木根山,擒直力鞮,盡並其眾。

衛辰單騎遁走,為其部下所殺,傳首行宮,獲馬牛羊四百餘萬頭。

先是,河水赤如血,衛辰惡之,及衛辰之亡,誅其族類,並投之於河。

衛辰第三子屈孑,亡奔薛幹部帥太悉伏。

屈孑,本名勃勃,太宗改其名曰屈孑,屈孑者,卑下也。

太悉伏送之姚興,興高平公破多羅沒弈於妻之以女。

屈孑身長八尺五寸,興見而奇之,拜驍騎將軍,加奉軍都尉,常參軍國大議,一寵一遇逾於勳舊。

興弟濟南公邕言於興曰:「屈孑天一性一不仁,難以親育,一寵一之太甚,臣竊惑之。」

興曰:「屈孑有濟世之才,吾方收其藝用,與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

乃以屈孑為安遠將軍,封一陽一川侯,使助沒弈於鎮高平,議以義城、朔方雜夷及衛辰部眾三萬配之,以候邊隙。

邕固諫以為不可,興曰:「卿何以知其氣一性一?」

邕曰:「屈孑奉上慢,御眾殘,貪暴無親,輕為去就,一寵一之逾分,終為邊害。」

興乃止,以屈孑為持節、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二萬餘落,鎮朔方。

太祖末,屈孑襲殺沒弈於而並其眾,僭稱大夏天王,號年龍升,置百官。

興乃悔之。

屈孑恥姓鐵弗,遂改為赫連氏,自雲徽赫與天連;又號其支庶為鐵伐氏,雲其宗族剛銳如鐵,皆堪伐人。

劉裕攻長安,屈孑聞而喜曰:「姚泓豈能拒裕,裕必滅之。

待裕去後,吾取之如拾遺耳。」

於是秣馬厲兵,休養士卒。

及裕擒泓,留子義真守長安,屈孑伐之,大破義真,積人頭為京觀,號曰「髑髏台」。

遂僭稱皇帝於灞上,號年為昌武,定都統萬。

勒銘城南,頌其功德。

以長安為南都。

一性一驕虐,視民如草芥。

蒸土以築都城,鐵錐刺入一寸,即殺作人而並築之。

所造兵器,匠呈必死,射甲不入即斬弓人,如其入也便斬鎧匠,凡殺工匠數千人。

常居城上,置弓劍於側,有所嫌忿,手自一殺之。

群臣忤視者,鑿其目;笑者,決其脣;諫者,謂之誹謗,先截其舌,而後斬之。

議廢其長子瑰,瑰,自長安起兵攻屈孑,屈孑中子太原公昌破瑰,。

殺之。

屈孑以昌為太子。

始光二年,屈孑死,昌僭立。

昌,字還國,一名折,屈孑之第三子也。

既僭位,改年永光。

世祖聞屈孑死,諸子相攻,關中大亂,於是西伐。

乃以輕騎一萬八千濟河襲昌。

時冬至之日,昌方宴饗,王師奄到,上下驚擾。

四駕次於黑水,去城三十餘里,昌乃出戰。

世祖馳往擊之,昌退走入城,未及閉門,軍士乘勝入其西宮,焚其西門。

夜宿城北。

明日,分軍四出,略居民,殺獲數萬,生口牛馬十數萬,徙萬餘家而還。

後昌遣弟定與司空奚斤相持於長安,世祖乘虛西伐,濟君子津,輕騎三萬,倍道兼行。

群臣鹹諫曰:「統萬城堅,非十日可拔,今輕軍討之,進不可克,退無所資,不若步軍攻具,一時俱往。」

世祖曰:「夫用兵之術,攻城最下,不得已而用之。

如其攻具一時俱往,賊必懼而堅守,若攻不時拔,則食盡兵疲,外無所掠,非上策也。

朕以輕騎至其城下,彼先聞有步軍而徒見騎至,必當心閒,朕且羸師以誘之,若得一戰,擒之必矣。

,所以然者,軍士去家二千里,復有黃河之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也。

以是決戰則有餘,攻城則不足。」

遂行。

次於黑水,分軍伏於深谷,而以少眾至其城下。

昌將狄子玉來降,說:「昌使人追其弟定,定曰:『城既堅峻,未可攻拔,待擒斤等,然後徐往,內外擊之,何有不濟。

』昌以為然。」

世祖惡之,退軍城北,示昌以弱。

遣永昌王健及娥清等分騎五千,西掠居民。

會軍士負罪,亡入昌城,言官軍糧盡,士卒食菜,輜重在後,步兵未至,擊之為便。

昌信其言,引眾出城,步騎三萬。

司徒長孫翰等言:「昌步陳難陷,宜避其鋒,且縱步兵,一時奮擊。」

世祖曰:「不然。

遠來求賊,恐其不出,今避而不擊,彼奮我弱,非計也。」

遂收軍偽北,引而疲之。

昌以為退,鼓噪而前,舒陳為翼。

行五六里,世祖沖之,賊陳不動,稍復前行。

會有風起,方術宦者趙倪勸世祖更待後日,崔浩叱之。

世祖乃分騎為左右以掎之。

世祖墜馬,賊已一逼一接,世祖騰馬,刺殺其尚書斛黎,又殺騎賊十人,流矢中掌,奮擊不輟。

昌軍大潰,不及入城,奔於上邽,遂克其城。

初,屈孑一性一奢,好治宮室。

城高十仞,其厚三十步,上廣十步,宮牆五仞,其堅可以礪刀斧。

台榭高大,飛閣相連,皆雕鏤圖畫,被以綺繡,飾以丹青,窮極文采。

世祖顧謂左右曰:「蕞爾小一柄一,而用民如此,雖欲不亡,其中得乎?」

後侍御史安頡擒昌,世祖使侍中古弼迎昌至京師,捨之西宮門內,給以乘輿之副,又詔昌尚始平公主,假常忠將軍、會稽公,封為秦王。

坐謀反,伏誅。

昌弟定,小字直豶。

屈孑之第五子,凶暴無賴。

昌敗,定奔於平涼,自稱尊號改年勝光。

定登一陰一槃山,望其本國,泣曰:「先帝以朕承大業者,豈有今日之事乎!使天假朕年,當與諸卿建季興之業。」

俄而有群狐百數鳴於其側,定命射之,無所獲。

定惡之,曰:「此亦大不臧,咄咄天道,復何言哉!」與劉義隆連和,遙分河北,自恆山以東屬義隆,恆山以西屬定。

遣其將寇麟城,始平公隗歸討破之。

定又將數萬人東擊歸。

世祖親率輕騎襲平涼,定救平涼,方陳自固。

世祖四面圍之,斷其水草。

定不得水,引眾下原。

詔武衛將軍丘眷擊之,眾潰。

定被創,單騎遁走,收其餘眾,乃西保上邽。

神四年,為吐谷渾慕瑰,所襲,擒定,送京師,伏誅。

徒何慕容廆,字弈洛環,其本出於昌黎。

曾祖莫護跋,魏初率諸部落入居遼西,從司馬宣王討平公孫淵,拜率義王,始建國於棘城之北。

祖木延,從毋丘儉征高麗有功,加號左賢王。

父涉歸,以勳進拜鮮卑單于,遷邑遼東。

涉歸死,廆代領部落。

以遼東僻遠,徙於徒何之青山。

穆帝之世,頗為東部之患,左賢王普根擊走之,乃脩和親。

晉愍帝拜廆鎮軍將軍,昌黎、遼東二國公。

平文之末,廆復侵東部,擊破之。

王浚稱制,以廆為散騎常待、冠軍將軍、前鋒大都督、大單于。

廆以非王命所授,拒之」廆死,子元真代立。

元真,小字萬年,名犯恭宗廟諱。

元真既襲,弟仁叛於遼東之平郭,與元真相攻,元真討斬之。

乃號年為元年,自稱燕王,置官如魏武輔漢故事。

石虎率眾伐元真,元真擊走之。

建國二年,帝納元真女為後。

元真襲石虎,至於高一陽一,掠徙幽冀二州三萬戶而還。

四年,元真遣使朝貢,城加龍城而都焉。

元真征高麗,大破之,遂入丸都,掘高麗王釗父利墓,載其一屍一,並其母妻、珍寶,掠男一女五萬餘口,焚其宮室,毀丸都而歸。

釗單馬遁走,後稱臣於元真,乃歸其父一屍一。

又大破宇文,闥地千里,徙其部民五萬餘家於昌黎。

元真死,子俊統任。

俊,字宣英。

既襲位,號年為元年。

聞石氏亂,乃礪甲嚴兵,將為進取之計。

鑿山除道,入自盧龍,克薊城而都之。

進克中山、常山,大破冉閔於魏昌廉台,擒之。

閔太子叡固守鄴城,進師攻鄴,克之。

建國十五年,俊僭稱皇帝,置百官,號年元璽,國稱大燕,郊祀天地。

十六年,遣使朝貢。

俊自薊遷都於鄴,號年為光壽。

俊死,子暐統任。

暐,字景茂,俊之第三子也。

既僭立,號年建熙。

暐政無綱紀,時人知其將滅。

有神降於鄴,自稱「湘女」,有聲,與人相接,數日而去。

僭晉將桓溫率眾伐暐。

至於枋頭,暐叔父垂擊走之。

垂有大功,暐不能賞,方欲殺之,垂怒,奔苻堅。

堅遣將王猛伐鄴,擒暐,封新興侯,後拜尚書。

太祖之七年,苻堅敗於淮南,垂叛,攻苻丕於鄴。

暐弟濟北王泓,先為北地長史,聞垂攻鄴,亡奔關東,收諸馬牧鮮卑,眾至數千,還屯華一陰一。

暐乃潛使諸弟及宗人起兵於外。

堅遣將軍張永步騎五千擊之。

為泓所敗。

泓眾遂盛。

,自稱使持節、大都督、陝西諸軍事、大將軍、雍州牧、濟北王,推垂為承相、都督陝東諸軍事、領大司馬、冀州牧、吳王。

堅遣子鉅鹿公叡伐泓。

泓弟中山王沖,先為平一陽一太守,亦起兵河東,有眾二萬。

泓大破叡軍,斬叡。

沖為堅將竇沖所破,棄其步眾,率鮮卑騎八千奔於泓軍。

泓眾至十餘萬。

遣使謂堅曰:「秦為無道,滅我社稷。

今天誘其衷,秦師傾敗,將欲興復大燕。

吳王已定關東。

可速資備大駕,奉送乘輿並宗室功臣之家,泓當率關中燕人翼衛皇帝,還返鄴都。

與秦以虎牢為界,分王天下,永為鄰好,不復為秦之患也。」

堅怒責暐曰:「卿雖曰破滅,其實若歸,奈何因王師小敗,猖悖若是!泓書如此,卿欲去者,朕當相資。」

暐叩頭流血,涕泣陳謝。

堅久之曰:「此自三豎之罪,非卿之過。」

復其位,待之如初。

命暐以書招喻垂及泓、沖,使息兵還長安,恕其反叛之咎。

而暐密遣使謂泓曰:「今秦數已終,社稷不輕,勉建大業。

可以吳王為大將軍,領司徒,承製封拜。

聽吾死問,汝例即尊位。」

泓於是進向長安,年號燕興。

泓謀臣高蓋、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後沖,且持法苛峻,乃殺泓,立沖為皇太弟,承製行一事,置百官。

衝去長安二百里,堅遣子平原公暉拒之,沖大破暉軍,進據阿房。

初,堅之滅燕,沖姊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納之,一寵一冠後一庭。

沖年十二,亦有龍一陽一之姿,堅又幸之。

姊一弟專一寵一,宮人莫進,長安歌之曰:「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

鹹懼為亂。

王猛切諫,堅乃出沖。

及其母卒,葬之以燕後之禮。

長安又謠曰:「鳳皇,鳳皇,止阿房。」

堅以鳳皇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乃蒔梧竹數十萬株於阿房城,以待鳳皇之至。

沖小字鳳皇,至是終為堅賊,入止阿城焉。

暐入見堅,稽首謝曰:「弟沖不識義方,孤背國恩,臣罪應萬死。

陛下垂天地之容,臣蒙更生之惠。

臣二子昨婚,明當三日,愚欲暫屈鑾駕,幸臣私第。」

堅許之。

暐出,術士王嘉曰:「椎蘆作蘧篨,不成文章;會天大雨,不得殺羊。」

言暐將殺堅而不果也。

堅與群臣莫之能解。

是夜大雨,晨不果出。

初,暐之遣諸弟起兵於外也,謀欲伏兵請堅殺之。

時鮮卑在城者猶有千餘人,暐令其帥悉羅騰、屈突鐵侯等潛告之曰:「官今使吾外鎮,聽舊人悉隨。

可於某日會集某處。」

鮮卑信之。

北部人突賢之妹,為堅左將軍竇沖小妻,賢與妹別,妹請沖留其兄。

衝馳入白堅,堅大驚,召騰問之,騰具首服。

乃誅暐父子及其宗族,城內鮮卑無少長男一女皆殺之。

廆弟運,運孫永。

永,字叔明。

暐既為苻堅所並,永徙於長安,家貧,夫妻常賣靴於市。

及暐為堅所殺也,沖乃自稱尊號,以永為小將。

沖與左將軍苟池大戰於驪山,永力戰有功,斬池等數千級。

堅大怒,復遣領軍將軍楊定率左右一精一騎二千五百擊沖,大敗之,俘掠鮮卑萬餘而還,堅悉抗之。

又敗沖右僕射慕容憲於灞滻之間。

定果勇善戰,沖深憚之。

納永計,穿馬埳以自固。

遷永黃門郎。

沖毒暴關中,人民流散,道路斷絕,千里無煙。

及堅出如五將山,衝入長安,縱兵大掠,死者不可勝計。

初,堅之末亂也,關中土燃,無火而煙氣大起,方數十里,月餘不滅。

堅每臨聽訟觀,令民有怨者,舉煙於城北,觀而錄之。

長安為之語曰:「欲得必存,當舉煙。」

關中謠曰:「長鞘馬鞭擊左股,太歲南行當復虜。」

西人呼徒何為白虜。

沖果據長安,樂之忘歸,且以慕容垂威名夙著,跨據山東,憚不敢進,課農築室,為久安之計。

眾鹹怨之。

登國元年,沖左將軍韓延因民之怨,殺沖,立衝將段隨為燕王,改年昌平。

沖之入長安,王嘉謂之曰:「鳳皇,鳳皇,何不高飛還故鄉?無故在此取滅亡!」

沖敗,其左僕射慕容恆與永潛謀,襲殺段隨,立宜都王子凱為燕王,號年建明,率鮮卑男一女三十餘萬口,乘輿服御,禮樂器物去長安而東,以求為武衛將軍。

恆弟護軍將軍韜一陰一有貳志,誘覬殺之於臨晉。

恆怒,去之。

永與武衛將軍刁雲率眾攻韜,韜遣司馬宿勤黎逆戰,永執而戮之。

韜懼,出奔恆營。

恆立慕容沖子望為帝,號年建平。

眾悉去望奔永,永執望殺之,立慕容泓之子忠為帝,改年建武。

忠以永為太尉,守尚書令,封河東公。

至聞嘉,知慕容垂稱尊號,托以農要弗集,築燕熙城以自固。

刁雲等又殺忠,推永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雍秦梁涼四州牧、河東王,稱籓於垂。

永以苻丕至平一陽一,恐不能自固,乃遣使求丕假道還東。

丕不許,率眾討永,永擊走之,進據長子。

永僭稱帝,號年中興。

垂攻丁零翟釗於滑台,釗請救於永,永謀於眾。

尚書郎勃海鮑遵曰:「徐觀其弊,卞莊之舉也。」

中書侍郎太原張騰曰:「強弱勢殊,何弊之有!不如救之,成鼎峙之勢。

可引兵趣中山,晝多疑兵,夜倍其火,彼必懼而還師。

我沖其前,釗躡其後,此天授之機,不可失也。」

永不從。

釗敗降永,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東郡王。

歲余,謀殺永,永誅之。

垂遣其龍驤將軍張崇攻永弟武鄉公友於晉一陽一,永遣其尚書令刁雲率眾五萬屯潞川。

垂停鄴,月餘不進,永乘詭道伐之,乃攝諸軍還於太行軹關。

垂進師,入自木井關,攻永從子征東將軍小逸豆歸、鎮東將軍王次多於台壁。

永遣其從兄太尉大逸豆歸救次多等,垂將平規擊破之。

永率眾五萬與垂戰於台壁南,為垂所敗,奔還長子,嬰城固守。

大逸豆歸部將潛為內應,垂勒兵密進,永奔北門,為前驅所獲,垂數而戮之,並斬永公卿已下刁雲、大逸豆歸等三十餘人。

永所統新舊民戶,及服御、圖書、器樂、珍寶,垂盡獲之。

垂,字道明,元真第五子也。

甚見一寵一愛一,常目而謂諸弟曰:「此兒闊達好奇,終能破人家,或能成一人家。」

故名霸,字道業,恩遇逾於俊,故俊不能平之。

及即王位,以垂墜馬傷齒,改名為,外以慕卻為名,內實惡之。

尋以讖記之文,乃去乂,以垂為名焉。

年十三,為偏將,所在征伐,勇冠三軍。

俊平中原,垂為前鋒,累戰有大功。

及僭尊號,拜黃門郎,出為安東、冀州牧,封吳王。

以侍中、右禁將軍。

錄留台事,鎮龍城,大收東北之和。

歷位鎮東、平州、征南大將軍、荊兗二州牧、司隸校尉。

以軍騎大將軍敗桓溫於枋頭,威名大震。

不容於暐,西奔苻堅。

堅甚重之,拜冠軍將軍,封賓都侯。

堅敗於淮南,入於垂軍。

子寶勸垂殺之,垂以堅遇之厚也,不聽。

行至洛一陽一,請求拜墓,許之,遂起兵。

攻苻丕於鄴,乃引漳水以灌之,不沒者尺餘。

丁零翟斌怨垂,使人夜往決堰,水潰,故鄴不拔。

垂稱燕王,置百官,年號燕元。

引師去鄴,開苻丕西歸之路。

丕固守鄴城,請援於司馬昌明。

垂怒曰:「苻丕,吾縱之不能去,方引南賊規固鄴都,不可置也。」

乃復進師。

丕乃棄鄴奔并州。

垂以兄子魯一陽一王和為南中郎將,鎮鄴。

垂定都中山。

登國元年,垂僭稱大位,號年為建興。

建宗廟社稷於中山,盡有幽、冀、平州之地。

垂遣使朝貢。

三年,太祖遣九原公儀使於垂,垂又遣使朝貢。

四年,太祖遣陳留公虔使於垂,又遣使朝貢。

五年,又遣秦王觚使於垂,垂留觚不遣,遂絕行人。

垂議討慕容永,太史令靳安言於垂曰:「彗星經尾箕之分,燕當有野死之王,不出五年,其國必亡,歲在鶉火,必克長子。」

垂乃止。

安出而謂人曰:「此眾既並,終不能久。」

安意蓋知太祖之興也,而不敢言。

先是,丁零翟遼叛垂,後遣使謝罪,垂不許,遼怒,遂自號大魏天王,有眾數萬,屯於滑台,與垂相擊。

遼死,子釗代之,及垂征克滑台,釗奔長子。

垂議征長子,諸將鹹諫,以永國未有釁,連歲征役,士卒疲怠,請待他年。

垂將從之。

垂弟司徒、范一陽一王德固勸垂征。

垂曰:「司徒議與吾同,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吾計決矣。

且吾投老,叩囊底智足以克之,不復留逆賊以累子孫。」

垂率步騎七萬伐永,克之。

十年,垂遣其太子寶來寇。

時太祖幸河南宮,乃進師臨河,築台告津,奮揚威武,連旌公河,東西千有餘裡。

是時,陳留公虔五萬騎在河東,要山截谷六百餘里,以絕其左;太原公儀十萬騎在河北,以承其後;略一陽一公遵七萬騎塞其南路。

太祖遣捕福寶中山行人,一二盡擒,馬步無脫。

寶乃引船列兵,亦欲南渡。

中流,大風卒起,漂寶船數十艘泊南岸,擒其將士三百餘人。

太祖悉賜衣服遣還。

始寶之來,垂已有疾,自到五原,太祖斷其行路,父子問絕。

太祖乃詭其行人之辭,令臨河告之曰:「汝父已死,何不遽還!」兄弟聞之,憂怖,以為信然。

於是士卒駭動,往往間言,皆欲為變。

初,寶至幽州,其所乘車軸,無故自折,占工靳安以為大凶,固勸令還,寶怒不從。

至是問安,安對曰:「今天變人事,咎徵已集,速去可免。」

寶逾大恐。

安退而告人曰:「今皆將死於他鄉,一屍一骸委於草野,為烏鳥螻蟻所食,不復見家矣。」

冬十月,寶燒船夜遁。

是時,河冰未成,寶謂太祖不能渡,故不設斥候。

十一月,天暴風寒,冰合。

太祖進軍濟河,留輜重,簡一精一銳二萬餘騎急追之,晨夜兼行,暮至參合陂西。

寶在陂東,營於蟠羊山南水上。

靳安言於寶曰:「今日西北風勁,是追軍將至之應,宜設警備,兼行速去,不然必危。」

寶乃使人防後。

先步撫循,軍無節度,將士莫為盡心,行十餘里,便皆解鞍寢臥,不覺大軍在近。

前驅斥候,見寶軍營,還告。

其夜,太祖部分眾軍相援,諸將羅落東西,為掎角之勢。

約勒士卒,束馬口,銜枚無聲。

昧爽,眾軍齊進,日出登山,下臨其營。

寶眾晨將東引,顧見軍至,遂驚擾奔走。

太祖縱騎騰躡,大破之,有馬者皆蹶倒冰上,自相鎮壓,傷者萬數。

寶乃諸父兄弟,單馬迸散,僅以身免。

於是寶軍四五萬人,一時放仗,斂手就羈矣。

其遺迸去者不過千餘人。

生擒其王公文武將吏數千,獲寶一寵一妻及宮人,器甲、輜重、軍資雜財十餘萬計。

垂復欲來寇,太史曰:「太白夕沒西方,數日後見東方,此為躁兵,先舉者亡。」

垂不從,鑿山開道。

至寶前敗所,見積骸如丘,設祭弔之,死者父兄子弟遂皆嗥哭,聲震山川。

垂慚忿嘔血,發病而還,死於上谷。

寶僭立。

寶,字道祐,小字庫勾,垂之第四子也。

少而輕果,無志一操一,好人佞己。

及為太子,砥礪自脩,朝士翕然稱之,垂亦以為克保家業。

垂妻段氏謂垂曰:「寶資質雍容,柔而不斷,承平則為仁明之主,處難則非濟世之雄。

今托之以大業,未見克昌之美。

遼西、高一陽一,兒之賢者,宜擇一以樹之。

趙王麟,一奸一詐負氣,常有輕寶之心,恐必難作。

此自家事,宜深圖之。」

垂弗納。

寶聞之,深以為恨。

寶既僭位,年號永康。

遣麟一逼一其母段氏曰:「後常謂主上不能繼守大統,今竟能不?宜早自裁,以全段氏。」

段氏怒曰:「妝兄弟尚一逼一殺母,安能保社稷!吾豈惜死,念國滅不久耳。」

遂自一殺。

寶議以後諫廢嫡統,無母后之道,不宜成喪,群臣鹹以為然。

寶中書令眭邃執意抗言,寶從而止。

皇始元年,太祖南伐。

及克信都,寶大懼。

太祖軍於柏肆,寶夜來犯營,太祖擊破之。

寶走還中山,率萬餘騎奔薊。

寶子清河王會,先守龍城,聞寶被圍,率眾赴難,逢寶於路。

寶分奪其軍,以授弟遼西王農等。

會怒,襲農傷之。

農弟高一陽一王隆,勸寶收會,不獲。

會勒兵攻寶,寶走龍城,會追圍之。

侍御郎高雲襲敗會,會奔中山。

寶命雲為子,封夕一陽一公。

會至中山,為慕容普鄰所殺。

寶率眾自龍城而南,將攻中山。

眾憚征,逃潰。

寶還龍城,垂蘭汗拒之,寶南走,奔薊。

汗遣使誘迎寶,寶殺之。

將南奔叔父范一陽一王德,聞德稱制,退潛辟一陽一。

汗復遣迎寶。

寶以汗垂之季舅,子盛又汗之婿也,必謂無二,乃還龍城。

汗殺之,及子弟等百餘人。

汗自稱大都督、大單于、昌黎王,號年青龍,以盛子婿,哀而宥之。

盛,字道運,寶之長子也。

垂封為長樂公,歷位散騎常侍、左將軍。

寶既僭立,進爵為王,拜征北大將軍、司隸校尉、尚書左僕射。

蘭汗之殺寶也,以盛為侍中、左光祿大夫。

盛乃間汗兄弟,使相疑害。

李旱、衛雙、劉志、張真等,皆盛之舊暱,汗太子穆並引為腹心。

盛要結旱等,因汗、穆等酒醉,夜襲殺之。

僭尊號,改年為建平,又號年為長樂,盛改稱庶民大王。

盛以寶暗而不斷,遂峻極威刑,纖介嫌忌,莫不裁之於未萌,防之於未兆。

於是上下震局,人不自安,雖忠誠親戚,亦僉懷離貳。

前將軍段璣等,夜潛禁中,鼓噪攻盛。

盛聞變起,率左右出戰,眾皆披潰。

俄有一賊,暗中擊盛,傷之。

遂輦升殿,申約禁衛,召叔父河間公熙屬之,未至而盛死。

熙,字道文,小字長生,垂之少子也。

群臣與盛伯母丁氏議,以其家多難,宜立長君,遂廢盛子定,迎熙而立之。

熙立,殺定,年號光始。

築龍騰苑,廣袤十餘里,役徒二萬人。

起景雲山於苑內,基廣五百步,高十七丈。

又起逍遙宮、甘露殿,連房數百,觀閣相交。

鑿天河渠,引水入宮。

又為妻苻氏鑿曲光海、清涼池,季夏盛暑,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

熙游於城南,止大柳樹下,若有人呼曰:「大王且止。」

熙惡之,伐其樹,下有蛇長丈餘。

熙盡殺寶諸子,改年為建始。

又為其妻起承華殿,負土於北門,土與谷同價。

典軍杜靜,載棺詣闕,上書極諫。

熙大怒,斬之。

熙妻嘗季夏思凍魚鱠,仲冬須生地黃,皆下有司切責,不得,加之以大辟,其虐也如此。

及苻氏死,熙擁其一屍一而撫之,曰:「體已就冷,命遂斷矣。」

於是僵仆絕息,久而乃蘇,悲號擗踴,斬衰食粥。

大斂之後,復啟而交接。

制百官哭臨,沙門素服,令有司案檢,有淚者為忠孝,無淚者罪之。

於是群臣震懼,莫不含辛以為淚焉。

及葬,熙被發徒跣步從。

轜車高大,毀城門而出,長老相謂曰:』慕容氏自毀其門,將不入矣。」

中衛將軍馮跋兄弟閉門拒熙,執而殺之。

立夕一陽一公雲為主。

雲,寶之養子。

複姓高氏,年號正始。

跋又殺雲自立。

雲之立也,熙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以遼西歸降,太祖以懿為征東將軍、平州牧、昌黎王。

後坐反,伏誅。

元真少子德。

德,字玄明,雅為兄垂所重。

桓溫之至枋頭也,德與垂擊走之。

苻堅滅暐,以德為張掖太守。

垂稱尊號,封為范一陽一王,拜車騎大將軍、司隸校尉,尋遷司徒。

寶既即位,以德鎮鄴,後拜丞相。

寶既東走,群僚勸德稱尊號,德不從。

皇始二年,既拔中山,太祖遣衛王儀攻鄴。

德率戶四萬南走滑台,自稱燕王,號年為燕元,置百官。

德冠軍將軍苻廣叛於乞活壘,德留兄子和守滑台,率眾攻廣,斬之。

而和長史李辯殺和,以城來降。

德無所據,乃謀於眾。

其給事黃門侍郎張華勸德取彭城而據之。

其尚書潘聰曰:「青齊沃壤,號曰『東秦』。

土方二千里,戶余十萬,四塞之固,負海之饒,可謂用武之國。

宜攻取據之,以為關中、河內也。」

德從之,引師克薛城,徐兗之民盡附之。

以其南海王法為兗州刺史,鎮梁父。

進克莒城,以潘聰為徐州刺史,鎮莒城。

北伐廣固,司馬德宗幽州刺史辟閭渾聞德將至,徙民八千餘戶入廣固,遣司馬崔誕率千餘人戍薄荀固,平原太守張豁屯柳泉。

誕、豁皆承檄遣子降德。

渾懼,攜妻子北走,德追騎斬之。

渾少子道秀自歸,請與父俱死。

德曰:「渾雖不忠,而子能孝,其特赦之。」

德入都廣固,僭稱尊號,號年建平。

女水竭,德聞而惡之,因而寢疾。

兄子超請祈女水,德曰:「人君之命,豈女水所知。」

超固請,終不許。

立超為太子。

德死,超僭立。

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納之子也。

既僭位,號年太上。

超青州刺史、北地王鐘,兗州刺史、南海王法等,起兵叛超,超悉平之。

超南郊,柴燎焰起,而煙不出。

靈台令張光告人曰:「今火盛而煙滅,國其亡乎?」

天賜五年,司馬德宗將劉裕伐超。

超將公孫五樓勸超拒之於大峴,超曰:「但令度峴,我以鐵騎踐之,此成擒也。」

太尉、桂林王鎮曰:「若如聖旨,必須平原用馬,便宜出峴逆戰,戰而不勝,猶可退守,不宜縱敵,自貽寇一逼一。

臣以為天時不如地利,拒之大峴,策之上也。」

超不從。

出而告人曰:「主上酷似劉璋。

今年國滅,吾必死之。」

超收鎮下獄。

裕入大峴,超拒之於臨朐,乃赦鎮而謝之。

超戰於臨朐,為裕所敗,退還廣固。

裕遂圍之。

廣固鬼夜哭,有流星長十餘丈,隕於廣固。

城潰,裕執超,送建康市斬之。

臨渭氐苻健,字建業,本出略一陽一臨渭。

祖懷歸,為部落小帥。

父洪,字廣世。

洪之生也,隴右霖雨,百姓苦之。

時有謠曰:「雨若不止,洪水必起。」

故名之曰洪。

年十二而父死,為部帥。

群氐推以為盟主。

劉曜拜洪為寧西將軍、率義侯,徙之高陸,進為氐王。

石虎平秦隴,表石勒拜冠軍將軍、涇一陽一伯,又徙之枋頭。

遷光烈將軍,進爵為侯,稍遷冠軍大將軍,進封西平公。

討平梁犢,進位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略一陽一公。

冉閔之亂,秦雍徙民西歸,憑洪為主,眾至十餘萬,自稱大將軍、大單于、三秦王。

既而為其將麻秋所鴆,臨死,謂健曰:「關中周漢舊都,形勝之國,進可以一同天下,退不失保全秦雍,吾死之後,便可鼓行而西。」

健從之。

健,初名羆,字世建,又避石虎外祖張羆之名,故改焉。

健便弓馬,善於事人,石虎深一愛一之,歷位翼軍校尉、鎮軍將軍。

時京兆杜洪竊據長安,關中雄俊皆應之。

健密圖關中,懼洪之知也,乃繕宮室於枋頭,課民種麥,示無西意。

既而自稱征西大將軍、雍州刺史,盡眾西行。

至盟津,起浮橋以濟,遣弟輔國將軍雄率步騎五千入自潼關,兄子揚武將軍菁率眾七千自軹關入河東。

勢菁手曰:「若事不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濟訖,焚橋;自統大眾,繼雄而進。

杜洪遣將軍張光逆健於潼關,雄擊破之。

洪盡召關中之眾以拒健,健聞而筮之,遇《泰》之《臨》。

健曰:「小往大來,吉亨。

昔往東而小,今還西而大,吉孰大焉。

諸君知不?此則漢祖屠秦之機也。」

健長驅至長安,杜洪奔司竹,健遂入都。

建國十四年,乃僭稱天王,號年皇始,國號大秦,置百官。

健尋自稱皇帝。

桓溫率眾伐長安,次於灞上。

健弟雄擊溫,破之,溫乃引眾東走。

健遣其太子萇追溫,比至潼關,九敗之,萇亦為流矢所中死。

關中大饑,蝗蟲生於華澤,西至隴山,百草皆盡,牛馬至相啖一毛一,虎狼食人,行路斷絕。

十八年,健死,子生僭立。

生,字長生,健之第三子也。

幼而粗一暴,昏酒無賴,祖洪甚惡之。

生無一目,年七歲,洪戲之,問侍者曰:「吾聞瞎兒一淚,信乎?」

侍者曰「然」。

生怒,引佩刀自刺出一血,曰:「此亦一淚也!」洪驚,鞭之,生曰:「一性一耐刀槊,不堪鞭捶。」

洪曰:「汝為爾不已,吾將以汝為奴。」

生曰:「可不如石勒也。」

洪懼,跣而掩其口。

謂健曰:「此兒狂悖,宜早除之,不然,長大必破人家。」

健將殺之,雄止之曰:「兒長成自當修改,何至使如此。」

健乃止。

及長,力舉千鈞,雄勇好殺,手格猛獸,走及奔馬,擊刺騎射,冠絕一時。

初,健之長子死,生母強氏意在少子柳,健以讖有「三羊五眼」之言,故立之。

生既僭立,號年壽光。

雖在諒暗,游飲自若。

彎弓露刃,以見朝臣,錘鉗鋸鑿,備置左右。

在位未幾,后妃公卿,下至僕隸,殺五百餘人。

朝饗群臣,酣飲奏樂,生親歌以和之。

命其尚書令辛牢行酒,既而生怒曰:「何不強酒,猶有坐者!」引弓射牢而殺之。

於是百僚大懼,無不引滿,污服失冠,生以為樂。

長安大風,或稱賊至,宮門晝閉,五日乃止。

生推告賊者,刳出心胃。

生舅強平切諫,生鑿其頂而殺之。

虎狼大暴,從潼關至於長安,晝則斷道,夜則發屋,不食六畜,專以害人。

自其元年秋,至於二年夏,虎殺七百餘人,民廢農桑,內外忷懼。

其官奏請禳災,生曰:「野獸饑則食人,飽當自止,終不累年為患也。

天將助吾行誅,以施刑教,但勿犯罪,何為怨天。」

生如阿房,遇人共妹行者,一逼一令為一婬一,固執弗從,生怒殺之。

其尚書僕射賈玄石,形貌美偉,生與妻樓上望見玄石在庭中,妻曰:「此何人也?」

生曰:「汝欲得也。」

乃誅玄石。

生嘗夜食棗過多,至旦病,使太醫程延診脈,延曰:「陛下食棗多,無他疾也。」

生曰:「嘻,汝非聖人,焉知吾食棗?」

乃殺之。

常從輿上溲便,輦者謂之天雨。

生既眇其目,所諱者不足、不具、少無缺傷殘毀偏只之言,皆不得道,左右忤旨而死者,不可勝紀。

太白犯東井,其臣奏曰:「東井,秦也,太白罰星,必有暴兵起於京師。」

生曰:「星入井者,必將渴耳,何所怪乎?」

初,生夢大魚食蒲,又長安謠曰:「東海大魚化為龍,男便為王女為公。

問在何所,洛門東。」

是月,生以謠夢之故,誅太師魚遵父子一十八人。

東海,苻堅封也,時為龍驤將軍,宅在洛門之東。

又謠曰:「百里望空城,鬱鬱何青青。

瞎人不知法,仰不見天星。」

於是悉壞諸空城以禳之。

「法」,是苻法也。

生耽湎於酒,無復晝夜。

其臣朝謁,漏盡請見,生曰:「日知盡乎?須待飲訖。」

因醉問左右曰:「吾統天下已來,汝等何所聞乎?」

或對曰:「聖明宰世,子育百姓,罰必有罪,賞必有功,天下唯歌太平,未聞有怨。」

生曰:「汝媚吾也。」

引而斬之。

他日,又問,或對曰:』陛下刑罰微過。」

生曰:「汝謗吾也。」

亦殺之。

使宮人與男一女一裸一交於殿前,引群臣臨而觀之。

或生剝牛羊驢馬,活燅雞豚鵝鴨,數十為群,放之殿下。

剝人面一皮,令其歌舞。

勳舊親戚,殺害略盡,王公在者以疾告歸,得度一日如過十年。

至於截脛刳胎、拉脅鋸頸者,動有千數。

生夜對侍婢曰:「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當除之。」

旦而侍婢以告,法與弟堅率壯士數百人入雲龍門,宿衛者皆捨仗歸堅。

廢生為越王,俄而殺之。

堅,字永固,一字文玉,雄第二子也。

既殺苻生,以位讓其兄清河王法,法固以推堅。

於是去皇帝之號,僭稱天王,號年永興。

以法為丞相、東海公,尋以疑忌殺之。

改年為甘露,時建國二十二年也。

堅從弟晉公柳反於蒲阪,魏公庾反於陝,燕公武反於安定,堅弟趙公雙反於上邽,皆討平之。

慕容垂奔於堅,王猛勸堅殺之,堅不從。

三十八年,改為建元。

堅遣使牛恬朝貢。

使尚書令王猛伐鄴,堅親率大眾以繼之。

克鄴,擒慕容暐。

堅使其右將軍楊安攻克漢中,仍平蜀;又遣其武衛將軍苟萇西伐涼州,降張天錫;遣其子長樂公丕攻克襄一陽一。

堅觀其史書,見母苟氏通李威之事,慚怒,乃焚其書。

堅南伐司馬昌明,戎卒六十萬,騎二十七萬,前後千里,旗鼓相望。

堅至項城,涼州兵始達鹹一陽一,蜀漢之軍,順流而下,幽冀之眾,至於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運漕萬艘,自河入石門,達於汝穎。

堅弟一陽一平公融攻壽春,克之。

融馳使白堅曰:「賊少易俘,但懼越逸,宜速進軍。」

堅大悅,捨大軍於項城,輕騎八千,兼道赴之。

堅與融登城,望昌明將謝石軍,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形,顧謂融曰:「此亦勁敵也,何謂少乎!」憮然有懼色。

謝石欲戰,苻融陳一逼一肥水,石遣使謂融曰:「君若小退師,令將士周旋,僕與君公緩轡而觀之,不亦美也?」

融於是麾軍卻陳,欲因其濟,覆而取之。

軍遂奔退,制之不可止。

融馬倒見殺,軍遂大敗。

謝石乘勝追擊,至於青岡,死者相枕。

堅單騎遁還淮北。

初,謠言曰:「堅不出項。

君臣勸堅停項,為六軍聲鎮,堅不從。

諸軍悉潰,唯其冠軍慕容垂一軍獨全,堅以千餘騎赴之。

收集離散,比至洛一陽一,眾十餘萬。

行未及關,垂有貳志,說堅請巡撫燕代,並求拜墓,許之。

垂遂殺堅驍騎將軍石越、鎮軍將軍一毛一當,引丁零之眾攻堅子長樂公丕於鄴。

慕容泓、衝起兵華澤,堅遣子叡、暉前後擊泓,為泓所敗。

長安鬼夜哭三旬。

沖又擊殺堅將姜宇於灞上,遂屯阿房,進一逼一長安。

堅登城觀之,歎曰:「此虜何從而出?其強若斯!」大言責沖曰:「爾輩群奴,正可牧牛羊,何為送死!」沖曰:「奴則奴矣,既厭奴苦,取爾見代。」

堅遣使送錦袍一領遺沖,便者稱有詔:「古人兵交,使在其間。

卿遠來草創,得無勞乎?今送一袍,以明本懷。

朕於卿恩分如何,而於一朝忽為此變?」

沖命詹事答之,亦稱皇太弟有令:「孤今心在天下,豈顧一袍小惠。

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

自當寬貸苻氏,以酬曩好,終不使既往之事,獨美於前。」

堅大怒曰:「朕不用王景略、一陽一平公之言,使白虜敢至於此!」

長安大饑,人民相食。

姚萇叛於北地,與沖連和,合攻長安。

有君烏數萬,鳴於長安城上,其聲甚悲,占者以為不終年,有甲兵入城之象。

每夜有人周城大呼曰:「楊定健兒應屬我,宮殿台觀應坐我,父子同出不共汝。」

旦遣尋求,不見人跡。

先是,又謠曰:「堅入五將山長得。」

堅大信之,告其太子永道曰:「天或導余,脫如謠言。

留汝兼總戎政,勿與賊爭利。

吾當出隴收兵,運糧以給汝。

天其或者正訓予也。」

遣其衛將軍楊定擊沖於城西,為沖所擒。

堅彌懼,付永道以後事,率騎數百出如五將,宣告州郡,期救長安。

月餘,永道尋將母妻、宗室、男一女數千騎出奔武都,遂假道入司馬昌明。

慕容衝入據長安。

堅至五將山,姚萇遣其將吳忠圍之。

堅眾奔散,獨左右十數人,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進食。

俄而兵至,執堅及其夫人張氏與少女寶錦,送詣姚萇。

萇囚之,將害焉。

堅自以平生遇萇厚,忿之,厲聲大罵,謂張氏曰:「豈令羌奴辱吾兒!」於是殺寶錦。

姚萇乃縊堅於新平佛寺。

永道既奔昌明,處之江州,桓玄以為梁州刺史,後為劉裕所誅。

永道名犯高祖廟諱。

堅子丕,字永敘。

堅以為征東將軍、冀州牧,封長樂公,鎮鄴。

為慕容垂圍一逼一,丕乃去鄴,率男一女六萬餘口進如潞川。

堅驃騎將軍張蠔、并州刺史王騰迎丕入據晉一陽一。

堅既為姚萇所殺,太祖九年,丕乃僭稱尊號,改年太安。

先是,王猛子幽州刺史永亦率眾赴之,丕以永為司徒、錄尚書事,張蠔為司空,王騰為司隸,傳檄遠近,率多應之。

丕留王騰守晉一陽一,楊輔守壺關,率眾四萬,進據平一陽一,將討姚萇。

而慕容永請假道東歸,丕弗許,怒曰:「永乃我之馬將,首亂京畿,禍傾社稷,承凶繼逆,方請逃歸。

是而可忍,孰不可恕!」使其丞相王永討之,戰於襄陵,永大敗,死之。

丕眾離散,率騎數千南奔東垣。

為司馬昌明將馮該所殺。

丕族子登,字文高,粗險不修細行,故堅弗之奇也。

長而折節,頗覽書傳。

堅以為長安令,坐事黜為狄道長。

及關中起兵,奔於枹罕。

群氐殺河州牧一毛一興,推衛平為安西將軍、河州刺史,平以登為長史。

既而,枹罕諸氐以衛平年老,議欲廢之,而憚其宗強,連日不決。

氐有啖青者,謂諸將曰:「大事宜定,東討姚萇,不可猶豫,一旦事發,返為人害。

諸君但請衛公會集眾將,青為諸君決之。」

眾鹹以為然,因大饗。

青一抽一劍而前曰:「衛公朽耄,不足以成大事。

狄道長苻登,雖王室疏屬,請共立之。」

於是准登為使持節、都督隴右征羌諸軍事、撫軍大將軍、雍河二州牧、略一陽一公,北眾五萬東下隴,據南安,馳使請命。

丕以登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安王,余因其所稱而授之。

後與姚萇戰於胡奴阜,大破之。

丕死,登國元年,登僭稱尊號於隴東,號年太初,置百官。

立堅神主於軍中,載以輜軿,羽葆青蓋,建黃旗,虎賁之士三百人以衛之,每戰必告。

繕甲治兵,引師而東,皆刻鉾鎧為「死休」字,示以戰死為志。

每戰,以長矛鉤刃為方圓大陳,知有厚薄,從中分配,故人自為戰,所向無前。

登每圍萇營,四面大哭,哀聲動人,大呼曰:「殺君賊姚萇,出來!吾與爾決。

何為枉害無辜!」萇憚而不應。

登進攻安定,萇襲其輜重,獲登妻一毛一氏,將妻之,一毛一氏哭罵,萇殺之。

登聞姚萇死,喜曰:「姚興小兒,吾將折杖以笞之。」

乃盡眾而東,以趣廢橋。

與將尹緯據橋待之,爭水不得,為緯所敗,奔於平涼,入馬一毛一山。

姚興攻之,登戰死。

子崇,奔於湟中。

僭稱尊號,改年延初。

尋為乞伏乾歸所殺。

羌姚萇,字景茂,出於南安赤亭,燒當之後也。

祖柯回,助魏將絆姜維於沓中,以功假綏戎校尉、西羌都督。

父弋仲,晉永嘉之亂,東徙榆眉。

劉曜以弋仲為平西將軍、平襄公。

烈帝之五年,弋仲率部眾隨石虎遷於清河之灄頭,勒以弋仲為奮武將軍,封襄平公。

昭成時,弋仲死,子襄代,屯於譙城。

慕容俊以襄為豫州刺史、丹一陽一公,進屯淮南,自稱大將軍、大單于。

為司馬聃將桓溫所敗,奔於河東。

後為苻眉所殺。

弋仲有子四十二人,萇第二十四,隨兄襄征伐,襄甚奇之。

襄之敗也,萇率子弟降於苻堅。

從堅征伐,頻有戰功,歷寧、幽、兗三州刺史,封益都侯,邑五百戶。

苻堅伐司馬昌明,以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

謂萇曰:「朕本以龍驤建業,龍驤之號,初未假人,今特以相授。

山南之事,一以委卿。」

堅左將軍竇衝進曰:「王者無戲言,此將不臧之征也,惟陛下察之。」

堅默然。

及慕容泓起兵華澤,堅遣子衛大將軍叡討之,戰敗,為泓所殺。

時萇為叡司馬,懼罪奔馬牧,聚眾萬餘,自稱大將軍、大單于、萬年秦王,號年白雀,數月之間,眾至十餘萬,與慕容沖連和,進屯北地。

苻堅出至五將山,萇執而殺之。

登國元年,僭稱皇帝,置百官,國號大秦,年曰建初,改長安曰常安。

以其太子興鎮長安,自擊苻登安定,敗之。

萇病,夢苻堅將天官使者、鬼兵數百,突入營中,萇懼走後宮,宮人迎萇刺鬼。

誤中萇一陰一。

鬼相謂曰:「正中死處。」

拔矛出一血石余。

寤而驚悸,遂患一陰一腫,醫刺之,出一血如夢。

萇乃狂言,或稱「臣」,或稱「萇」,「殺陛下者兄襄,非臣之罪,願不枉臣。」

萇死,子興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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