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尤物移人不自一由,昔賢專把放心求《檮杌閒評》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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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閒評 - 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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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

詩曰:

尤物移人不自一由 ,昔賢專把放心求。

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

水性無常因事轉,剛腸一片為情柔。

試看當日崔張事,冷齒千年話柄留

卻說印月換了衣服,忙叫丫頭去請。

七官陪進忠進來相見,禮畢坐下。

印月道:「先不知是哥哥,一向失禮得罪,姨娘好麼?不知今在何處?」

進忠道:「自別賢妹後,同母親到京住了半年,母親同王吏科的夫人到臨清去了,我因有事到湖廣去,後又在揚州住了幾年。

今販布來賣,不知賢妹在此,才七兄說起方知,連日過擾。

賢妹來此幾年了?公公並姨父母好麼?」

印月道:「公公、父親俱久已去世了,母親連年多病,兄弟幼小,家中無人照管,也不似從前光景。

我來此二年多了。」

進忠道:「當初別時,賢妹才六七歲,轉眼便是十數年。」

二人說著話,七官起身往外去了。

進忠一雙眼不轉珠地看著印月,果然天姿嬌媚,絕世丰標,上上下下無一不好。

又問道:「妹丈何久不回來?」

印月道:「因母親多病,叫他去看,就去了兩個月,也不見回來。」

進忠便挑他一句道:「賢妹獨自在家,殊覺冷清。」

印月便低頭不語。

只見七官領著個小廝,捧著個方盒子,自己提了一大壺酒進來。

印月問道:「那裡的?」

七官道:「沒酒沒漿,做甚麼道常新親初會,不肯破些錢鈔,只得我來代你做個人兒。」

印月笑道:「從沒有見你放過這等大爆竹。

也罷,今日擾你,明日我再復東罷1叫丫頭拿酒去燙。

七官掀開盒子,拿出八碗鮮鹹下飯,擺在印月房裡,邀進忠進房坐下。

進忠、七官對坐,印月打橫,丫頭斟上酒來。

進忠對七官道:「又多擾。」

三人歡飲了半日,丫頭捧上三碗羊肉餛飩來。

那丫頭也生得眉清目秀,意態可人,十分乖巧伶俐,年紀只好十六七歲。

七官將言鉤搭他,他也言來語去的調鬥。

飲至天晚,進忠作辭上樓去睡。

次日,到街上買了兩匹絲綢,四盤鮮果,四樣鮮餚,又揀了八匹松一江一 細布,送到印月房內道:「些須薄物,聊表寸心。」

印月道:「一向怠慢哥哥,反承厚賜,斷不敢領。」

七官道:「專一會做腔,老實些罷了,卻不道『長者賜,不敢辭』。」

印月道:「三年不說話,人也不把你當做啞狗,專會亂談。」

便叫丫頭將禮物送到婆婆房裡,婆婆只留下兩匹布,餘者仍著丫頭拿回,道:「奶奶說既是舅舅送的,不好不收,叫娘收了罷。」

進忠拉七官去要拜見親母。

七官去說了,黃氏出來,進忠見過禮坐下,看那婦人,年紀只好四十外,猶自豐致可親。

此乃侯少野之繼室。

吃了茶,進忠道:「不知捨表妹在此,一向少禮。」

黃氏道:「才又多承親家費事。」

進忠道:「不成意思。」

遂起身出來。

黃氏對印月道:「晚間屈親家坐坐。」

進忠道:「多謝。」

走到前面,侯老回來遇見,又重新見了新親的禮。

外面來了幾個相好的客人,邀進忠到館中吃酒,遊戲了半日,來家已是點燈時候。

才上樓坐下,只見丫頭上來道:「舅舅何處去的?娘等了半日了。」

進忠道:「被兩個朋友邀去吃酒的,可有茶?拿壺來吃。」

丫頭道:「家裡有熱茶,進去吃罷。」

進忠道:「略坐一坐,醒醒酒再進。」

遂拉著他手兒頑耍,問道:「你叫甚麼?」

那丫頭道:「我叫做秋鴻。」

說畢,掙著要走,道:「同你去罷。」

進忠起身開了箱子,取出一匹福清大布,一雙白綾灑花膝褲,三百文錢與他。

秋鴻道:「未曾服侍得舅舅,怎敢受賞?」

進忠道:「小意思,不當甚麼。」

遂強摟住他。

秋鴻推開手道:「好意來請你,到不尊重起來了,去罷。」

進忠下樓來,同秋鴻走到印月房內,見他婆婆也在此等候,桌上餚饌已擺全了。

印月道:「哥哥何處去的?」

進忠道:「被幾個朋友拉去吃酒,才回,到叫親母久等。」

印月道:「七叔哩?」

進忠道:「在門前和人說話。」

黃氏道:「請坐罷。」

進忠道:「到叫親母費事。」

黃氏道:「不成酒席,親家莫見笑。」

進忠道:「多謝1

少刻七官也家來了。

黃氏道:「客到坐了,你那裡去的,全沒點人氣。」

七官道:「同人說話的,晦氣星進宮了。」

印月道:「甚麼事?」

七官道:「前日解棉襖的差事出來,我說須要用些錢推吊了,老官兒不聽。

如今可可的點到我家了,老官兒撅著嘴,我才略說說,就是一場罵,如今臨渴掘井,才去尋人計較,鬼也沒個,此刻在那裡瞎嚷哩1黃氏道:「他一生都是吃了強的虧。」

進忠道:「棉襖解到何處?」

七官道:「遼東。

我們薊州三年輪流一次,今年該派布行,別人都預先打點了,才拿我家這倔強老頭兒頂缸。」

黃氏略飲了幾杯,侯老請去說話了。

三人飲至更深,侯老又喚七官去了。

進忠與印月調笑,秋鴻也在旁打諢。

少刻七官進來,印月問道:「叫你說甚麼?」

七官道:「今日院內的批出來了,後日便要進京領差,因一時盤費無措,要向魏兄借幾十金,明日將用錢抵償,為的是新親,不好開口。」

進忠道:「這何妨?至親間一時騰挪,何必計較。

只是我身邊卻無現物,明日請親家到鋪家去支用罷。」

七官歡然回了信,復來同飲。

直至二鼓方散。

這才是:

旅窗花事喜撩人,一笑相逢情更親。

尊酒綢繆聯舊好,就中透出十分春。

進忠次日同侯老到鋪家,支付了三十兩銀子與他,又代他餞行。

侯老感激不盡,分付七官道:「我出門,家中無人,門戶火獨要緊,不許出去一胡一 行。

魏親家茶飯在心。」

又對印月道:「你表兄須早晚著人看管,不可倚著七官怠慢了客。」

次早領了批文,收拾起身上京去了。

七官原不成一人 ,游手好閒慣了的,那裡在家坐得住,仍舊逐日同他那班朋友頑去,不管家務,把進忠丟在家,冷清清的,早晨上待討一會賬,過午回來在樓上睡覺。

正自睡起無聊,忽見秋鴻送茶上來,問道:「舅舅為何獨坐?七爺那去了?」

進忠道:「一日也沒有見他的面。」

秋鴻道:「又是賭錢去了,不成一人 。」

說著,斟了一杯茶遞與進忠。

進忠接過這,便拉住他手兒玩耍。

秋鴻道:「舅舅無事,何不同娘坐坐去?」

進忠道:「心緒不樂。」

秋鴻道:「想是思念舅母哩1進忠道:「遠水也難救近火,到是眼前的花好。」

遂把秋鴻摟祝秋鴻也半推半就,假意掙挫。

進忠抱他上床 ,緊緊按住,他兩邊亂扭。

剛剛解他褲帶,忽聽得樓下有人說話,秋鴻道:「不好,有人來了。」

進忠只得放他起來,秋鴻一溜煙去了。

卻是:

東牆露出好花枝,忽欲臨風折取之。

卻被黃鸝惜春一色 ,隔林頻作數聲啼。

進忠一一團一 高興被人驚散,心中更加抑鬱。

吃了茶下樓來,到店門前閒望,見對門邱先生也在門前獨立,進忠走過他館中閒談。

印先生問道:「老兄若有不豫之色,何也?」

進忠道:「睡起無聊,情思恍惚。」

邱先生道:「老七怎麼不見?」

進忠道:「已兩三日不回來了。」

邱先生道:「好個伶俐孩子,無奈不肯學好,少野不在家,沒管頭了。

今日聞得城隍廟有戲,何不同兄去看看。」

進忠道:「恐妨館政。」

邱老道:「學生功課已完。」

遂叫兒子出來道:「你看著他們不許頑耍,我陪魏兄走走就來。」

二人來到廟前,進忠買了兩根籌進去,只聽得鑼鼓喧天,人煙湊集,唱的是《蕉帕記》,到也熱鬧。

看了半日,進忠道:「腿痛,回去罷。」

出了廟門,不遠便是張園酒館,進忠邀邱先生吃酒。

邱老道:「學生作東。」

進忠再四不肯,邱老道:「怎好叨擾?」

進忠道:「不過遣興而已,何足言東。」

二人臨窗揀了座頭坐下。

小二鋪下果餚,問道:「相公用甚麼酒?」

進忠道:「薏米酒。」

少頃燙來,二人對酌。

忽聽得隔壁桌上唱曲,進忠掀開簾子看時,只見十數個人,擁著一個小摳在那裡唱,侯七也在其內。

進忠叫了他一聲,七官看見,忙走出來坐下。

進忠道:「好人呀,你在這裡快活,丟得我甚是冷清。」

邱老道:「令尊不在家,你該在家管待客,終日閒遊,家中門戶也要緊,陪著魏兄頑不好?」

七官唯唯答應而已。

進忠道:「那小摳是誰?」

七官道:「姓沈,是崔少華京裡帶來的。

邱先生怎麼得閒出來頑頑的?」

邱老道:「因魏兄無聊,奉陪來看戲散悶,反來厚擾。」

進忠道:「戲卻好,只是站得難過。」

邱老道:「明日東家有事,要放幾日學,可以奉陪幾日。

我已對劉道士說過,在他小樓上看,又無人吵。」

七官道:「他樓上並可吃酒,他還有俊徒來陪。」

邱老道:「你也來耍耍,何必到別處去。」

三人吃至將晚,還了酒錢出店。

七官又混了不見。

邱老道:「說而不繹,從而不改,終不成一人 ,奈何1二人歸來,邱老回去。

次日早飯後,邱老果然來約,七官也在家,同到廟中來。

門前還不擠,戲子尚未上台,三人到劉道士房裡,見禮坐下。

劉道士道:「邱相公久不枉顧,今日甚風吹到此?」

邱老道:「一向因學生在館,不得閒,今日放學,才同魏兄來看看戲,要借你樓上坐坐。」

劉道士道:「坐亦何妨。

但是會首們相約,不許各房頭容人看戲,恐他們見怪。」

進忠道:「不防!不白看,與他些銀子罷了。」

遂?禺取出五錢銀子一交一 與劉道士。

那道士見了錢,便歡天喜地的邀上樓,又叫出徒弟來陪。

開了樓間窗子,正靠戲台,看得親切。

進忠又拿錢打酒買菜來吃。

劉道士酒量也好,見進忠如此潑撒,遂把徒弟也奉上了。

進忠就在他廟中纏了數日,做了幾件衣服與他徒弟元照。

一日天雨無事,進忠走到印月房內談了一會,因他小棵子在坐礙眼,不好動彈,便起身出來。

秋鴻道:「茶熟了,舅舅吃了茶再去。」

進忠道:「送到前面來吃罷。」

走到樓上,見盆內殘菊都枯了,於是一枝枝摘下來放在桌上。

秋鴻提了茶上來,將壺放在桌上,去弄花玩耍,說道:「這花初開時何等嬌艷,如今零落了,就這等可厭。」

進忠笑道:「人也是如此。

青春有限,不早尋風一流 快活,老來便令人生厭。」

那丫頭也會其意,不言語,只低頭微笑,被進忠抱上床 ,解帶退褲,那丫頭蹙眉咬齒,若有不勝忍之意。

事畢後,但見腥紅點點,愁顏弱態,嫵媚橫生。

扶他起來重掠雲鬢,相偎相抱。

秋鴻道:「我幾乎忘了,娘問你可有好洗白布?」

進忠道:「沒有好的,要做甚麼?」

秋鴻道:「要做襯衣。」

進忠道:「洗白做襯衣冷,我到有匹好沙壩棉綢,又和軟,且耐洗,送你娘,可以做得兩件。」

秋鴻道:「把我去罷。」

進忠道:「莫忙。

我問你,你爺怎麼不回來?這樣寒冬冷月的,丟得你娘不冷清?」

秋鴻說道:「他來家也沒用,到是不來家的好。」

進忠道:「怎麼說?」

秋鴻道:「娘太尖靈,爺太呆,兩口兒合不著,常時各自睡,不在一處。」

進忠道:「這樣一朵嬌花,怎麼錯配了對兒。」

秋鴻道:「古語不差:『駿馬每馱村漢走,嬌一妻 常伴拙夫眠。

』月老偏是這樣的配合。」

進忠道:「你娘原是我的塊羊肉,如今落在狗口裡。」

秋鴻道:「又來瞎說了,怎麼是你的?」

進忠道:「你兒子哄你!當初我在姨娘家,姨娘十分愛我,曾把你娘親口許我。

不料我們去後便改卻前言,嫁了你家。」

秋鴻道;「你沒造化,來遲了,怨誰?」

進忠道:「我也不怨人,只是我日夜念他,不知他可有心念我?」

秋鴻道:「他一夫一妻罷了,念你怎的1進忠道:「你怎知他不念我?」

秋鴻道:「我自小服侍他,豈不知他的心性?」

進忠道:「這等說是沒指望了?回去罷。」

秋鴻道:「請行!快走!我好關門。」

進忠道:「去也罷了,只是你的恩情未曾報得。」

秋鴻道:「哎!我也沒甚恩情到你,也不要你報,快些去罷1進忠抱住道:「姐姐,你怎下得這狠心來推我?」

秋鴻道:「這樣壞心的人,本不該理你。」

進忠道:「我怎麼壞心?」

秋鴻道:「你還說心不壞,該雷打你腦子才好。

你不壞心,對天賭個咒。」

進忠道:「沒甚事賭咒?」

秋鴻道:「你心裡是要我做紅娘,故先拿我試試水的,可是麼?」

進忠笑道:「沒這話。」

秋鴻道:「沒這話,卻有這意哩1進忠跪下道:「好姐姐,你既曉得,望你代我方便一言。」

秋鴻道:「你兩人勾搭,我也瞧透了幾分,他也有心,只是不好出口。

連日見他愁眉憂鬱,常時沉吟不語,短歎長吁,懶餐茶飯,見人都是強整歡容,其實心中抑鬱。

我且代你探探口氣看。

只是七主子面前,切不可走漏風聲,要緊!去罷,我來了這一會,恐他疑惑。」

進忠忙取出棉綢來與他。

秋鴻下樓到房內,印月道;「你一去就不來了,做甚麼的?」

秋鴻道:「舅舅不在樓上,在邱先生書房裡,沒人去請。

我在門前等了一會,才有個學生出來,叫他去請了來。

舅舅說沒有好洗白,到有匹好沙壩棉綢,把三四個箱子尋到了,才尋出來的。」

印月接來看時,果然厚實綿軟。

放在桌上說道:「樓上可冷麼?」

秋鴻道:「外面要下雪哩!怎麼不冷?」

印月道:「你種個火送了去。」

秋鴻道:「舅舅說日裡冷得還可,夜裡冷的難熬。」

印月道:「他獨宿,自然冷。」

秋鴻道:「他說自己冷還罷了,又念著娘一個人受冷。」

只這一句話,觸動了印月的心事,不覺兩淚一交一 流,一聲長歎。

秋鴻道:「娘這樣淒涼,何不買些酒,請舅舅進來消悶也好。」

印月道:「我手內無錢,又沒情緒。」

秋鴻道:「舅舅還說有許多話要同娘談,連日因七爺在旁,不好說得。」

印月道:「他有甚麼話對我說?」

秋鴻道:「他也曾對我略說了說。

他說當日在處婆家同娘在一處頑,時刻不離。

外婆極愛他,曾將娘親口許過他的。

不料他們去後,外婆改變前言,許到這裡。

如今在此相會,也是前緣不斷。

如今又知娘與爺不投,他卻十分憐念。

連日見娘沒點情意到他,故此他也就要回去哩。」

印月道;「當初小時頑耍,果然相好,至於外婆許與未許他,我就不知道了。

只是臨別時,曾記得外婆說道:『異日哥哥相會,當以骨肉相待。

』他去了十數年,音信不通。

非是我負心,我也不知嫁了這個呆物,也是我前世的冤孽,但願早死,便是生天。

自他來了兩個月,非不欲盡情,無奈手頭短少,權不在已。

我日夜在心,怎奈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是瞞不過你的。

你只看我這些時,面一皮比前黃瘦了多少?」

秋鴻道:「他難道要圖娘的酒食麼?只是娘把點情兒到他,留他留兒,他才好住下。」

印月道:「你叫我怎樣才是盡情?」

秋鴻道;「只在娘心上,反來問我?」

印月道:「你且去留他,把這話兒對他說就是了。」

秋鴻扇著了火,提到樓上,見進忠面朝裡睡著,便去搖他。

進忠知道是他,卻推睡不理。

秋鴻見壁上掛了根鞭子,取在手,認定進忠屁一股上,「嗖」的一下,打得進忠暴跳起來,道:「是誰?」

秋鴻道:「我奉聖旨到此,你不擺香案來接,還推睡哩1進忠道:「你莫打,也來睡睡。」

秋鴻「嗖」的又是一鞭子,進忠罵道:「好臊根子,我就……」秋鴻道:「你就怎麼樣?還狠嘴,定打你一百。」

又沒頭沒臉的亂打。

進忠急了,奪過鞭子就來抓好。

秋鴻往外就跑,被進忠趕上,攔腰抱住著:「你打得我夠了,也讓我抽你幾百。」

秋鴻道:「才去遲了,娘疑惑哩!如今且說正經話,東方日子長哩。」

進忠才放了他,問道:「所事如何?」

秋鴻道:「不妥,說不攏。」

進忠道:「你可曾說?」

秋鴻道:「我細細說了,他只是不認帳。

他說姨兄妹只好如此而已,若再一胡一 思亂想,即刻趕你走路。」

進忠道:「好姐姐,莫哄我。

你才說奉聖旨,必有好音。」

秋鴻道:「奉旨是送火與你的。」

進忠道:「送火我烘還是一片熱心。」

秋鴻道:「接旨也該磕頭。」

進忠道:「若有好音,就磕一萬個頭也是該的。」

秋鴻道:「只磕一千個罷。」

進忠真個磕了個頭,秋鴻道:「這是接旨的,還要謝恩哩1進忠道:「等宣讀過,再謝不遲。」

秋鴻道:「也罷,先跪聽宣讀。」

進忠沒奈何,只得跪下。

秋鴻便將印月的話一一說了。

進忠爬起來道:「意思雖好,只是尚在疑似之間。」

秋鴻道:「你去買些酒餚來,進去同他談談,隨機應變,取他件表記過來,使他不能反悔,若可上手,就看你造化何如。

切不可毛手毛腳的,就要弄裂了,那時不干我事。

我去了,你快些來。」

進忠同下樓來,到酒館中買了酒餚,叫把勢送了來。

自己到裡面叫秋鴻,同了小廝拿到房裡。

秋鴻已預備下熱湯熱酒,請過黃氏來。

印月道:「小棵娘也請來坐坐。」

黃氏道:「他怕冷,不肯下炕。」

進忠道:「送些果子去。」

印月揀了盤果餚並酒,著秋鴻送過去。

三人飲了多時,點上燭來,黃氏先去了。

二人談笑謔浪,無所忌憚。

秋鴻也在旁打哄。

進忠向他丟個眼色,秋鴻便推做事出去了。

進忠道:「一向有些心事要同賢妹談,因未遇空,……」印月道:「哥哥心事,秋鴻已說過了,只是我在此舉目無親,得哥哥常在此住住也好。

無奈為貧所窘,不能盡情,若有不到之處,望哥哥海涵,怎說要去的話?」

進忠道:「因出外日久,要回去看看母親,只為賢妹恩情難忘,故不忍別去。

雖托秋鴻代陳,畢竟要求賢妹親口一言,終當銜結。」

印月道:「我兩人自小至親,情同骨肉,凡哥哥所欲,無不應命。」

進忠道:「別的猶可,只是客邸柯單,要求賢妹見憐。」

印月低頭,含羞不語。

進忠忙跪下哀求,印月作色道:「哥哥何出此言1把手一拂,也是天緣湊巧,進忠剛扯著他手上珠子,把繩子扯斷了,掉下來。

秋鴻見印月顏色變了,忙走進來道:「呀!娘的珠子掉了。」

進忠起來,拾得起珠子說道:「想當日在林子內拾此珠,才得相會,今已十數年,又得相逢。」

拿在手中玩弄不捨。

印月道:「這珠子蒙姨娘拾得還我,哥哥若愛,就送與哥哥罷。」

秋鴻道:「送一顆與舅舅做個憶念,這兩顆娘還帶著,心愛的豈可總送與人?」

遂拿了兩根紅繩子穿好,代他二人各扣在手上。

進忠正要調戲與他,忽聽得黃氏著小丫頭問角門可曾關,進忠只得出去。

秋鴻提燈送到樓上,回來關門宿了。

次早,侯七走上樓來,進忠道:「連日都不見,今日起得好早,天冷燙寒去。」

侯七唯唯答應,下樓去了。

少頃,秋鴻送上臉水來,進忠道:「老七可在家?同他燙寒去。」

秋鴻道:「七主子像輸了錢的光景,絕早才來家,娘兒們絮聒了一早,走頭無路的哩。」

進忠道:「他輸了,把甚麼還人?」

秋鴻道:「我料他必來尋你,你正好借此籠絡他,那事須買動了他才得成哩。」

進忠道:「瞞著他的好。」

秋鴻道:「瞞不得他。

他才不是個靈繭兒,若瞧著一點兒,就是一天的火起了,娘不肯,也是怕他要張揚出來。

他自小與娘頑慣了的,見哥哥沒用,他也不懷好心。

若買通了他,便指日可成。

須要等他到急時才可下著子哩。」

正說話間,七官又上來了。

進忠梳洗畢,說道:「燙寒去罷?」

七官道:「也好。」

秋鴻道:「家裡還有些酒,我去煮些雞蛋來,吃個頭腦酒罷。」

進忠道:「好乖兒子,莫煮老了。」

秋鴻去不多時,拿了一壺暖酒,一盤雞蛋上來。

見七官默坐無言。

便說道:「七爺就像被雷驚了的麼1七官道:「放屁1秋鴻道:「放屁,放屁,我看有些淘氣。」

七官跳起身趕來打他,秋鴻早飛跑下樓去了。

七官道:「留你去,我自有法兒抽你。」

進忠道:「莫頑了,酒要冷哩。」

二人坐下飲酒,七官只是沉吟。

進忠挑他句道:「為甚事不樂?」

七官欲言又止,進忠也不再問。

吃畢了道:「我出去討討帳就來。」

七官道:「兄請便,我卻不得奉陪。」

二人下了樓,進忠出去了。

半日回來,在樓下遇見印月出來,道:「哥哥這半日到那裡去的?」

進忠道:「出去討賬,鋪家留住吃酒。」

印月道:「哥哥家去坐罷。」

二人同到房中,秋鴻取飯來吃了。

只見小棵子來,向印月耳邊說了幾句,印月道:「曉得。」

進忠道:「甚麼事?」

印月道:「有個人央我向哥哥借幾兩銀子。」

進忠道:「是誰?」

印月道:「七叔因輸下人的錢,沒出處,要向哥哥借十多兩銀子。

他說『若沒得,就是絨店裡馱兩匹絨也罷,明年三月盡間就還他』。」

進忠道:「至親間原該相為,只是我刻下沒現銀子,絨店裡又無熟和,他怎肯放心賒?況且利錢又重,三月不還,就要轉頭,將近是個對合子錢。

到是有好絨,我卻要買件做衣服哩。」

印月道:「我有兩件的,總壞了,也想要做件,只是沒錢買。」

秋鴻向進忠丟了個眼色。

進忠道:「絨是有好的,只是此地沒甚好綾做裡子。」

說著,小棵子又來討信。

印月道:「他說沒得現成的。」

秋鴻道:「姑娘且去著,等娘再說了,我來回信。」

小棵子去了。

秋鴻道:「舅舅代他設個法罷,他急得狠哩。

早起四五個人在門外嚷罵要剝衣服,才直直的跪在娘面前,央娘求舅舅挪借。」

進忠道:「他在那裡哩?請他來。」

秋鴻過去請了七官來,印月道:「代你說了,你來下個數兒。」

七官道:「有個約兒在此。」

進忠道:「沒得扯淡,撮些用罷了,要多少?」

七官道:「要得十四五兩才得夠。」

進忠道:「連日討不起銀子,你是知道的。」

七官道:「我知道你沒銀子,故此說馱幾匹絨。」

進忠道:「馱絨既無熟人,再者利錢又重,不知布可準得?」

七官道:「甚好,是貨是錢?」

進忠道:「我照發行的價錢與你,你還可多算他些。

只是奉勸此後再不可如此了。」

說畢,同他出來拿布。

印月道:「我代你借了銀子,把中資拿來。」

七官笑道:「好嫂子,讓我一時罷。」

印月道:「你今日也有求人的日子,以後再莫說硬話了。」

二人來到樓上,查了七桶布與他,歡天喜地的去了。

秋鴻來到樓上,對進忠道:「娘是後日生辰,你速去買絨,趕起衣服,送他生日,管你成事。」

進忠隨即取了銀了,到絨鋪裡揀了匹上好牯絨,講定三錢一尺,叫成衣算了,要二丈二尺。

稱了銀子,又到緞店買綾子,都無好的。

復同成衣到家上樓,把自己件白綾襖兒拆開,果是松一江一 重綾。

向秋鴻討出印月的衣服來,照尺寸做。

取了三錢銀子做手工,道:「明早務必要的。」

成衣去了。

進忠又與秋鴻歡會一回,計議送壽禮。

秋鴻道:「禮不可重,恐人疑惑。

衣服有了,我先拿進去,等晚上奶奶去後,再代他穿上。」

進忠歡喜之至

次早到成衣鋪內坐首催趲,完了,又買酒與他們澆手,又到銀匠鋪打了兩副荷梅金扣,換了幾顆珠子嵌上,釘好拿回,一交一 與秋鴻收入。

次日,備了壽枕、壽帕、壽麵、壽桃之類為印月上壽。

印月道:「多謝舅舅,這厚禮不好收。」

秋鴻道:「舅舅不是外人,每年娘生日,也沒個親人上壽,今日正該慶賀的。」

送過去與黃氏看,黃氏道:「既承親家費心,不好不收,叫你娘晚上備桌酒請你舅舅坐坐。」

果然晚夕印月備了一桌齊整酒席,請進忠到房內,黃氏並小棵子也來了。

印月道:「我早起就約過七叔,怎還不家來?又沒人尋他去。」

進忠道:「等等他。」

黃氏道:「畜生又不知到那裡去,不必等他,此刻不回來,又是不來家了。」

秋鴻鋪下酒餚,印月舉杯奉進忠與婆婆的酒,進忠也回敬過,吃了面。

進忠先把黃氏灌醉了,同小女兒先去了,二人才開懷暢飲。

漸漸酒意上來,秋鴻道:「我到忘了。」

忙取出絨衣來,道:「這是舅舅送娘的,穿穿看可合身。」

代印月穿上,果然剛好。

秋鴻道:「好得很,也不枉舅舅費心。」

印月也滿心歡喜道:「早間多謝過,又做這衣服做甚?」

進忠道:「窮孝敬兒,莫笑。」

又飲了一會,秋鴻走開,進忠漸漸挨到印月身邊,摩手捻腳的頑耍。

印月含羞帶笑,遮遮掩掩。

(此處刪200餘字)那印月一則因丈夫不中意,又為每常總是強勉從事,從未曾入得佳境,進忠正當壯年,又平時在花柳中串的驍將,御婦人的手段曲盡其妙,直弄至三更方才了事。

遍身撫摩了半會,才並肩疊股而睡。

正睡得甚濃時,忽聽得一片響聲,二人俱各驚醒。

正自驚慌,只見秋鴻掀開帳子道:「天明了,速些起來,外面有人打門甚急哩1進忠忙起來,披上衣服,提著襪子,秋鴻開了角門,放他出去,關好,才到前頭門邊來問。

正是: 無端陌上狂風急,驚起鴛鴦出浪花。

畢竟不知敲門有何急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回 朱工部築堤焚蛇穴 碧霞君顯聖降靈簽 第二回 魏丑驢迎春逞百技 侯一娘永夜引情郎 第三回 陳老店小魏偷情∩蓋園妖蛇托孕 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 第五回 魏丑驢露財招禍 侯一娘盜馬逃生 第六回 客印月初會明珠 石林莊三孽聚義 第七回 侯一娘入京訪舊 王夫人念故周貧 第八回 程中書湖廣清礦稅‰參政漢水溺群奸 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 第一十回 洪濟閘顯聖斥奸 嶧山村射妖獲偶 第十一回 魏進忠旅次成親 田爾耕窩賭受辱 第十二回 傅如玉義激勸夫 魏進忠他鄉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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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尤物移人不自一由,昔賢專把放心求《檮杌閒評》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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