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氣雄聲出海門,舟人云是子胥魂《今古奇觀》三十一 樂小舍拚生覓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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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 - 三十一 樂小舍拚生覓偶

今古奇觀

三十一 樂小舍拚生覓偶

怒氣雄聲出海門,舟人云是子胥魂。

天排雪十浪十晴雷吼,地擁銀山萬馬奔。

上應天輪分晦朔,下臨宇宙定朝昏。

吳征越戰今何在?一曲漁歌過晚村。

這首詩,單題著杭州錢塘十江十潮,原來非同小可。

刻時定信,並無差錯。

自古至今,莫能考其出沒之由。

從來說道天下有四絕,卻是:

雷州換鼓,廣德埋藏,登州海市,錢塘十江十潮。

這三絕,一年止則一遍。

惟有錢塘十江十潮,一日兩番。

自古喚做羅剎十江十,為因風濤險惡,巨十浪十滔天,常翻了船,以此名之。

南北兩山,多生虎豹,名為虎林。

後因虎字犯了唐高祖之祖父御諱,改名武林。

又因十江十潮險迅,怒濤洶湧,沖害居民,因取名寧海軍。

後至唐末五代之間,去那徑山過來,臨安邑人錢寬生得一子,生時紅光滿室,裡人見者,將謂火發,皆往救之。

卻是他家產下一男,兩足下有青色十毛十,長寸餘,父母以為怪物,欲殺之。

有外母不肯,乃留之,因此小名婆留。

看看長大成十人,身長七尺有餘,美容貌,有智勇,諱鏐字巨美。

幼年專作私商無賴。

因官司緝捕甚緊,乃投徑山法濟禪師躲難。

法濟夜聞寺中伽藍云:「今夜錢武肅王在此,毋令驚動。」

法濟知他是異人,不敢相留,乃作書薦鏐往蘇州投太守安綬。

綬乃用鏐為帳下都部署,每夜在府中馬院宿歇。

時遇炎天酷熱,太守夜起獨步後園。

至馬院邊,只見錢鏐睡在那裡。

太守方坐間,只見那正廳背後,一眼枯井,井中走出兩個小鬼來,戲十弄錢鏐,卻見一個金甲神人,把那小鬼一喝都走了。

口稱道:「此乃武肅王在此,不得無禮。」

太守聽罷,大驚。

急回府中,心大異之。

以此好生看待錢鏐。

後因黃巢作亂,錢鏐破賊有功,僖宗拜為節度使。

後遇董昌作亂,錢鏐收討平定,昭宗封為吳越國王。

因杭州建都,治得國中寧靜。

只是地方狹窄,更兼長十江十洶湧,心常不悅。

忽一日,有司進到金色鯉魚一尾,約長三尺有餘,兩目炯炯有光,將來作御膳。

錢王見此魚壯健,不忍殺之,令畜之池中。

夜夢一老人來見,峨冠博帶,口稱:「小聖夜來孺子不肖,乘酒醉,變作金色鯉魚,游於十江十岸,被人獲之,進與大王作御膳,謝大王不殺之恩。

今者小聖,特來哀告大王,願王憐憫,差人送往十江十中,必當重報。」

錢王應允,龍君乃退。

錢王颯然驚覺得了一夢。

次早升殿,喚左右打起那魚,差人放之十江十中。

當夜,又夢龍君謝曰:「感大王再生之恩,將何以報?小聖龍宮海藏,應有奇珍異寶,夜光珠,盈尺璧,任從大王所欲,即當奉獻。」

錢王乃言:「珍寶珍璧,非吾好也。

惟我國僻處海隅,地方無千里,更兼長十江十廣闊,波濤洶湧,日夕相沖,使國人常有風波之患。

汝能借地一方,以廣吾國,是所願也。」

龍王曰:

「此事甚易,然借則借,當在何日見還?」

錢王曰:「五百劫後,仍復還之。」

龍王曰:「大王來日,可鑄鐵柱十二隻,各長一丈二尺,請大王自登舟,小聖使蝦魚聚於水面之上,大王但見處,可即下鐵柱一隻,其水漸漸自退,沙漲為平地。

王可疊石為塘,其地即廣也。」

龍君退去,錢王驚覺。

次日,令有司鑄造鐵柱十二隻,親自登舟,於十江十中看之。

果見有魚蝦成聚一十二處,乃令人以鐵柱沉下去,十江十水自退。

王乃登岸,但見無移時,沙石漲為平地,自富十陽十山前直至海門舟山為止。

錢王大喜,乃使石匠於山中鑿石為板,以黃羅木貫穿其中,排列成塘。

因鑿石遲慢,乃下令:「如有軍民人等,以百斤石板,將船裝來,一船換米一船。」

各處即將船載石板來換米,因此砌了十江十岸。

後方始稱為錢塘十江十。

至大宋高宗南渡,建都錢塘,改名臨安府,稱為行在。

方始人煙輳集,風俗淳美。

似此每遇年年八月十八,乃潮生日,傾城士庶,皆往十江十塘之上,玩潮快樂。

亦有本土善識水十性十之人,手執十幅旗旛,出沒水中,謂之弄潮,果是好看。

至有不識水十性十深淺者,學弄潮,多有被潑了去,壞了十性十命。

臨安府尹得知,累次出榜禁諭,不能革其風俗。

有東坡學士看潮一絕為證:

吳兒生長狎濤淵,冒死輕生不自憐;

滄海若知明主意,應孝斥鹵變桑田。

話說南宋臨安府有一個舊家,姓樂名美善,原是賢福坊安平巷內出身,祖上七輩衣冠。

近因家道消乏,移在錢塘門外居住,開個雜色貨鋪子,人都重他的家世,稱他為樂大爺。

十媽十媽十安氏,單生一子,名和,生得眉目清秀,伶俐乖十巧。

幼年寄在永清巷母舅安三老家撫養,附在間壁喜將仕館中上學,喜將仕家有個女兒,小名順十娘十,小樂和一歲。

兩個同學讀書,學中取笑道:「你兩個姓名『喜樂和順』,合是天緣一對。」

兩個小兒女,知覺漸開,聽這話也自歡喜。

遂私下約為夫婦。

這也是一時戲謔,誰知做了後來配合的讖語。

正是:

姻緣本是前生定,曾向蟠桃會裡來。

樂和到十二歲時,順十娘十十一歲。

那時樂和回家,順十娘十深閨女工,各不相見。

樂和雖則童年,心中伶俐,常想順十娘十情意,不能割捨。

又過了三年,時值清明將近,安三老接外甥同去上墳,就便游西湖。

原來臨安有這個風俗,但凡湖船,任從客便,或三朋四友,或帶子攜妻,不擇男十女,各自去佔個座頭,飲酒觀山,隨意取樂。

安三老領著外甥上船,佔了個座頭,方才坐定,只見船頭上又一家女眷入來。

看時不是別人,正是間壁喜將仕家母女二人,和一個丫頭,一個十奶十娘十。

三老認得,慌忙作揖,又教外甥來相見了。

此時順十娘十年十四歲,一發長成得好了。

樂和有三年不見,今日水面相逢,如見珍寶。

雖然分桌而坐,四目不時觀看,相十愛十之意,彼此盡知。

只恨眾人屬目,不能敘情。

船到湖心亭,安三老和一班男客,都到亭子上閒步,樂和推腹痛留在艙中,捱身與喜大十娘十攀話,稍稍得與順十娘十相近。

捉空以目送情,彼此意會。

少頃眾客下船,又分開了。

傍晚,各自分散。

安三老送外甥回家。

樂和一心憶著順十娘十,題詩一首:

嫩蕊嬌香郁未開,不因蜂蝶自生猜;

他年若作扁舟侶,日日西湖一醉回。

樂和將此詩題於桃花箋上,折為方勝,藏於懷袖,私自進城,到永清巷喜家門首,伺候順十娘十,無路可通,如此數次。

聞說潮王廟有靈,乃私買香燭果品,在潮王面前祈禱,願與喜順十娘十今生得成鴛侶。

拜罷,爐前化紙,偶然方勝從袖中墜地,一陣風捲出紙錢的火來燒了。

急去搶時,止剩得一個侶字。

樂和拾起看了。

想道:「侶及雙口之意,此亦吉兆。」

心下甚喜。

忽見碑亭內坐一老者,衣冠古樸,容貌清奇,手中執一十十團十十扇,上寫「姻緣前定」四個字。

樂和上前作揖,動問:

「老翁尊姓?」

答道:「老漢姓石。」

又問道:「老翁能算姻緣之事乎?」

老者道:「頗能推算。」

樂和道:「小子樂和,煩老翁一推,赤繩繫於何處?」

老者笑道:「小舍人年未弱冠,如何便想這事?」

樂和道:「昔漢武帝為小兒時,聖母抱於膝上,問『欲得阿十嬌為妻否?』帝答言:『若得阿十嬌,當以金屋貯之。

』年無長幼,其情一也。」

老者遂問了年月日時,在五指上一輪道:

「小舍人佳眷,是熟人,不是生人。」

樂和見說得合機,便道:

「不瞞老翁,小子心上正有一熟人,未知緣法何如?」

老者引至一口八角井邊,教樂和看井內有緣無緣便知。

樂和手把井欄張望,但見井內水勢甚大,巨濤洶湧,如萬頃相似,其明如鏡,內立一個美十女,可十六七歲,紫羅衫,杏黃裙,綽約可十愛十。

仔細認之,正是順十娘十。

心下又驚又喜。

卻被老者望背後一推,剛剛的跌在那女子身上,大叫一聲,猛然驚覺,乃是一夢,雙手兀自抱定亭柱。

正是:

黃梁猶未熟,一夢到華胥。

樂和醒將轉來,看亭內石碑,其神姓石名瑰,唐時捐財築塘捍水,死後封為潮王。

樂和暗想:「原來夢中所見石老翁,即潮王也。

此段姻緣,十有九就。」

回家對母親說,要央媒與喜順十娘十議親。

那安十媽十媽十是婦道家,不知高低,便向樂公攛掇其事。

樂公道:「姻親一節,須要門當戶對。

我家雖曾有七輩衣冠,見今衰微,經紀營活。

喜將仕名門富室,他的女兒,怕沒有人求允,肯與我家對親?若央媒往說,反取其笑。」

樂和見父親不允,又教母親央求母舅去說合。

安三老所言,與樂公一般。

樂和大失所望。

背地裡歎了一十夜的氣,明早將紙裱一牌位,上寫「親妻喜順十娘十生位」七個字,每日三餐,必對而食之。

夜間安放枕邊,低喚三聲,然後就寢。

每遇清明三月三,重十陽十九月九,端午龍舟,八月玩潮,這幾個勝會,無不刷鬢修容,華衣美服,在人叢中挨擠。

只恐順十娘十出行,僥倖一遇。

同般生意人家有女兒的,見樂小舍人年長,都來議親。

爹十娘十幾遍要應承,到是樂和立意不肯。

立個誓願,直待喜家順十娘十嫁出之後,方才放心,再圖婚配。

事有湊巧,這裡樂和立誓不娶,那邊順十娘十卻也紅鸞不照,天喜未臨,高不成,低不就,也不曾許得人家。

光十陰十似箭,倏忽又過二三年。

樂和年一十八歲,順十娘十一十七歲了。

男未有室,女未有家。

男才女貌正相合,未卜姻緣事若何?

且喜室家俱未定,只須靈鵲肯填河。

話分兩頭。

卻說是時,南北通和。

其年有金國使臣高景山來中國修聘。

那高景山善會文章,朝命宣一翰林范學士接伴。

當八月中秋過了,又到十八,潮生日,就城外十江十邊浙十江十亭子上,搭彩鋪氈,大排筵宴,款待使臣觀潮。

陪宴官非止一員。

都統司領著水軍,乘戰艦,於水面往來,施放五色煙火炮。

豪家貴戚,沿十江十搭縛彩幕,綿亙三十餘里,照十江十如鋪錦相似。

市井弄水者,共有數百人,蹈十浪十爭雄,出沒遊戲。

有蹈滾木,水傀儡,諸般伎藝。

但見:

迎潮鼓十浪十,拍岸移舟。

驚湍忽自海門來,怒吼遙連天際出。

何異地生銀漢,分明天震春雷。

遙觀似匹練飛空,遠聽如千軍馳噪。

吳兒勇健,平分白十浪十弄洪波;漁父輕便,出沒十江十心誇好手。

果然是萬頃碧波隨地滾,千尋雪十浪十接雲奔。

北朝使臣高景山見了,十毛十發皆聳,嗟歎不已,果然奇觀。

范學士道:「相公見此,何不賜一佳作?」

即令取過文房四寶來。

高景山謙讓再三,做《念十奴十嬌》詞:

雲濤千里,泛今古絕致,東南風物。

碧海雲橫初一線,忽爾雷轟蒼壁。

萬馬奔天,群鵝撲地,洶湧飛煙雪。

吳人勇悍,便競踏十浪十雄傑。

想旗幟紛紜,吳音楚管,與十胡十笳俱發。

人物十江十山如許麗,豈信妖氛難滅。

況是行宮,星纏五福,光焰窺毫髮。

驚看無語,憑欄姑待明月。

高景山題畢,滿座皆贊奇才。

只有范學士道:「相公詞做得甚好,只可惜『萬馬奔天,群鵝撲地』,將潮比得來輕了,這潮可比玉龍之勢。」

學士遂做《水調歌頭》,道是:

登臨眺東渚,始覺太虛寬。

海天相接,潮生萬里一毫端。

滔滔怒生雄勢,宛勝玉龍戲水,盡出沒波間。

雪十浪十番雲腳,波卷水晶寒。

掃方濤,卷圓嶠,大洋番。

天垂銀漢,壯觀十江十北與十江十南。

借問子胥何在?博望乘槎仙去,知是幾時還?上界銀河窄,流瀉到人間!

范學士題罷,高景山見了,大喜道:「奇哉佳作,難比萬馬爭馳,真是玉龍戲水。」

不提各官盡歡飲酒。

且說臨安大小戶人家,聞得是日朝廷款待北使,陳設百戲,傾城士女都來觀看。

樂和打聽得喜家一門也去看潮。

侵早,便妝扮齊整,來到錢塘十江十口,踅來踅去,找尋喜順十娘十不著。

結末來到一個去處,喚做「天開圖畫」,又叫做「十十團十十圍頭」。

因那裡十十團十十十十團十十圍轉,四面都看見潮頭,故名「十十團十十圍頭」——後人訛傳,謂之「十十團十十魚頭」——這個所在,潮勢闊大,多有子弟立腳不牢,被潮頭湧下水去,又有豁濕了身上衣服的,都在下浦橋邊攪擠教干。

有人做下《臨十江十仙》一隻,單嘲那看潮的:

自古錢塘難比。

看潮人成群作隊,不待中秋,相隨相趁,盡往十江十邊遊戲。

沙灘畔,遠望潮頭,不覺侵天十浪十起。

頭巾如洗,斗把衣裳去擠。

下浦橋邊,一似奈何池畔,十裸十體披頭似鬼。

入城裡,烘好衣裳,猶問幾時起水?

樂和到「十十團十十圍頭」尋了一轉,不見順十娘十,復身又尋轉來。

那時人山人海,圍擁著席棚彩幕。

樂和身材即溜,在人叢裡捱擠進去,一步一看,行走多時。

看見一個婦人,走進一個席棚裡面去了。

樂和認得這婦人,是喜家的十奶十娘十,緊步隨後,果然喜將仕一家男十女,都成十十團十十聚塊地坐下飲酒玩賞。

樂和不敢十分十逼十近,又不捨得十分窵遠。

緊緊的貼著席棚而立,覷定順十娘十目不轉睛,恨不得走近前去,雙手摟十抱,說句話兒。

那小十娘十子抬頭觀省,遠遠的也認得是樂小舍人,見他趨前退後,神情不定,心上也覺可憐。

只是父母相隨,寸步不離,無由相會一面。

正是:

兩人衷腹事,盡在不言中。

卻說樂和與喜順十娘十正在相視淒惶之際,忽聽得說潮來了。

道猶未絕,耳邊如山崩地坼之十聲,潮頭有數丈之高,一湧而至。

有詩為證:

銀山萬疊聳嵬嵬,蹴地排空勢若飛;

信是子胥靈未泯,至今猶自奮神威。

那潮頭比往年更大,直打到岸上高處,掀翻錦幕,衝倒席棚,眾人發聲喊,都退後走。

順十娘十出神在小舍人身上,一時著忙不知高低,反向前幾步,腳兒把滑不住,溜的滾入波十浪十之中。

可憐繡閣金閨女,翻做隨波逐十浪十人。

樂和乖覺,約莫潮來,便移身立於高阜去處。

心中不捨得順十娘十,看定席棚,高叫:「避水!」忽見順十娘十跌在十江十里去了。

這驚非小,說時遲,那時快,就順十娘十跌下去這一刻,樂和的眼光緊隨著小十娘十子下水,腳步自然留不住,撲通的向水一跳,也隨波而滾。

他那裡會水,只是為情所使,不顧十性十命。

這裡喜將仕夫婦見女兒墜水,慌急了,亂呼:「救人救人!救得吾女,自有重賞。」

那順十娘十穿著紫羅衫杏黃裙,最好記認。

有那一班弄潮的子弟們,踏著潮頭,如履平地,貪著利物,應聲而往。

翻波攪十浪十,去撈救那紫羅衫杏黃裙的女子。

卻說樂和跳下水去,直至水底,全不覺波濤之苦,心下如夢中相似。

行到潮王廟中,見燈燭輝煌,香煙繚繞。

樂和下拜,求潮王救取順十娘十,度脫水厄。

潮王開言道:「喜順十娘十吾已收留在此,今十十交十十付你去。」

說罷,小鬼從神帳後,將順十娘十送出。

樂和拜謝了潮王,領順十娘十出了廟門。

彼此十分歡喜,一句話也說不出,四隻手兒緊緊對面相抱,覺身十子或沉或浮,汆出十水面。

那一班弄潮的看見紫羅衫杏黃裙在十浪十中現出,慌忙去搶。

及至托出十水面,不是單卻是雙。

四五個人,扛頭扛腳,抬上岸來,對喜將仕道:「且喜連女婿都救起來了。」

喜公喜母丫鬟十奶十娘十都來看時,此時八月天氣,衣服都單薄,兩個臉對臉,胸對胸,十十交十十股疊肩,且是偎抱得緊,分拆不開,叫喚不醒,體尚微暖,不生不死的模樣。

父母慌又慌,苦又苦,正不知什麼意故。

喜家眷屬哭做一堆。

眾人爭先來看,都道從古來無此奇事。

卻說樂美善正在家中,有人報他兒子在「十十團十十魚頭」看潮,被潮頭打在十江十里去了。

慌得一步一跌,直跑到「十十團十十圍頭」來。

又聽得人說打撈得一男一女,那女的是喜將仕家小十姐。

樂公分開人眾,捱入看時,認得是兒子樂和,叫了幾聲:「親兒!」放聲大哭道:「兒呵!你生前不得吹簫侶,誰知你死後方成連理枝!」喜將仕問其緣故,樂公將三年前兒子執意求親,及誓不先娶之言,敘了一遍。

喜公喜母到抱怨起來道:「你樂門七輩衣冠,也是舊族,況且兩個幼年,曾同窗讀書,有此說話,何不早說。

如今大家叫喚,若喚得醒時,情願把小女配與令郎。」

兩家一邊喚女,一邊喚兒,約莫叫喚了半個時辰,漸漸眼開氣續,四隻胳膊,兀自不放。

樂公道:「我兒快甦醒,將仕公已許下,把順十娘十配你為妻了。

……」說猶未畢,只見樂和睜開雙眼道:「岳翁休要言而無信!」跳起身來,便向喜公喜母作揖稱謝。

喜小十姐隨後甦醒。

兩口兒十精十神如故,清水也不吐一口。

喜殺了喜將仕,樂殺了樂大爺。

兩家都將干衣服換了。

顧個小轎抬回家裡。

次日,到是喜將仕央媒來樂家議親,願贅樂和為婿,媒人就是安三老。

樂家無不應允。

擇了吉日,喜家送些金帛之類,笙簫鼓樂,迎娶樂和到家成親。

夫妻恩十愛十,自不必說。

滿月後,樂和同順十娘十備了三牲祭禮,到潮王廟去賽謝。

喜將仕見樂和聰明,延名師在家,教他讀書,後來連科及第。

至今臨安說婚姻配合故事,還傳「喜樂和順」四字。

有詩為證:

少負情癡長更狂,卻將情字感潮王;

鍾情若到真深處,生死風波總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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