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李宗回崔樸李藩韋執誼袁滋裴度《太平廣記》卷第一百五十三 定數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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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 卷第一百五十三 定數八

太平廣記

卷第一百五十三 定數八

李公 李宗回 崔樸 李藩 韋執誼 袁滋 裴度 張轅 趙昌時

李 公

唐貞元中,萬年縣捕賊官李公,春月與所知街西官亭子置鱠。

一客偶至,淹然不去,氣色甚傲。

眾問所能,曰:「某善知人食料。」

李公曰:「且看今日鱠,坐中有人不得吃者否?」

客微笑曰:「唯足下不得吃。」

李公怒曰:「某為主人,故置此鱠,安有不得吃之理?此事若中,奉五千,若是妄語,當遭契闊。

請坐中為證,因促吃。

將就,有一人走馬來云:「京兆尹召。」

李公奔馬去,適會有公事,李公懼晚,使報諸客但餐,恐鱠不可停。

語庖人:「但留我兩碟。」

欲破術人之言。

諸客甚訝。

良久,走馬來,諸人已餐畢,獨所留鱠在焉。

李公脫衫就座,執箸而罵。

術士顏色不動,曰:「某所見不錯,未知何故?」

李公曰:「鱠見在此,尚敢大言。

前約已定,安知某不能忽忽酬酢……」言未了,官亭子仰泥土壤,方數尺,墮落,食器粉碎,鱠並雜於糞埃。

李公驚異,問廚者更有鱠否?曰:「盡矣。」

乃厚謝術士,以錢五千與之。

(出《逸史》)

唐德宗貞元年間,萬年縣的捕賊官李公,在春天裡準備和朋友在街西邊的官亭子裡喝酒吃魚。

偶然間來了一個人,停留在亭子裡不走,並且神色很傲慢。

大家問他有什麼能耐?他說:「我能知道人們每天吃什麼飯。」

李公說:「你看今天的菜,座位中的人有吃不著的嗎?」

那人微笑著說:「唯獨您吃不著。」

李公生氣地說:「我是主人,我安排的酒菜,哪有吃不著的道理!你如果說對了,送給你五千文錢。

如果是胡說,當心報應,請大家作證人。」

於是催促快做菜,剛剛要做好,在這時,忽然有人騎著馬跑來說:「京兆尹召見。」

李公只好上馬快走,因為有公事,李公怕回來得晚,便告訴客人們現在就吃,否則菜就涼了。

又告訴廚師,給他留兩碟菜,以便破了那個人的預言,大家非常驚訝,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李公才騎馬回來。

大家已經吃完了,只剩下留下的兩碟菜,李公脫去外衣坐下,拿起筷子就罵。

可那個人不動聲色,說:「我所說的不應該錯,不知道什麼原因?」

李公說:「菜就在我面前,你還敢說大話。

事先已經約定了,你怎麼知道我不能懲罰你?」

話沒說完,亭子頂上抹的一大片泥土足有好幾尺見方忽然掉下來,吃飯的器皿被砸得粉碎,剩下的兩碟魚已混雜在泥糞土中。

李公很驚異,問廚師還有魚嗎?回答說:「沒有了。」

於是李公重謝那人,給了他五千文錢。

李宗回

李宗回者,有文詞,應進士舉,曾與一客自洛至關。

客云:「吾能先知人飲饌,毫釐不失。」

臨正旦,一日將往華一陰一縣。

縣令與李公舊知,先遣書報。

李公謂客曰:「歲節人家皆有異饌,況縣令與我舊知。

看明日到,何物吃?」

客撫掌曰:「大哥(「哥」疑是「奇」字)與公各飲一盞椒蔥酒,食五般餛飩,不得飯吃。」

李公亦未信。

及到華一陰一縣,縣令傳語,遣鞍馬馱乘,店中安下,請二人就縣。

相見喜曰:「二賢沖寒,且速暖兩大盞酒來,著椒蔥。」

良久台盤到,有一小一奴一與縣令耳語。

令曰:「總煮來。」

謂二客曰:「某有一女子,年七八歲,常言何不令我勾當家事?某昨惱渠,遣檢校作歲飯食。

適來雲,有五般餛飩,問煮那般?某雲,總煮來。」

逡巡,以大碗盛,二客食盡。

忽有佐吏從外走雲,「敕使到。」

舊例合迎。

縣令驚,忙揖二客,鞭馬而去,客遂出。

欲就店終餐,其僕者已歸,結束先發,已行數里。

二人一大笑,相與登途,竟不得飲吃。

異哉,飲啄之分也。

(出《逸史》)

李宗回這個人很有文才,為了去考進士,他與另一個人一同從洛一陽一前往關中。

這個人說:「我能預先知道人每天吃什麼飲食,一點都不會差。」

快到正月初一的一天,他們趕往華一陰一縣。

華一陰一縣令和李宗回是老朋友,李宗回又事先捎去了書信。

李宗回問同行的那個人:「過年的時候,人家都有好吃的,況且縣令和我是老朋友,你看我們明天到了吃什麼?」

那人拍著手說:「大哥,你我各飲一杯椒蔥酒,吃五種餛飩,但是吃不著飯。」

李宗回不相信。

到了華一陰一縣,縣令傳話讓他們先在店房中住下,然後到縣衙去。

見面後縣令高興地說:「兩位路上寒冷,快熱兩大杯酒來,加一胡一 椒和蔥籽。」

一會兒就端了上來,這時有個僕人在縣令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縣令說:「一塊煮上來。」

然後對他倆說:「我有一個女兒,七八歲經常對我說『為什麼不讓我做家裡的事情?』昨天我被她纏得沒辦法,便叫她檢校準備過年的食物。

剛才僕人來告訴說有五種餡的餛飩,問煮哪一種,我告訴每樣都煮一點送來。」

不一會兒,用大碗將餛飩盛了上來,兩個人很快吃光了。

這時忽然有佐吏從外面進來,告訴說:「皇帝的使者到了。」

按照慣例應該去迎接。

縣令急忙向二人拱一拱手,出門騎馬而去。

兩人出了縣衙,回到客店想再吃點飯,做飯的僕人已經回家去了。

他倆結了帳就上路了,走了幾里地後,兩人一大笑,一同行走,竟吃不著飯。

奇怪的是吃喝的事,也是一定的。

崔 樸

唐渭北節判崔樸,故滎一陽一太守祝之兄也。

常會客夜宿,有言及宦途通塞,則曰:「崔琯及第後,五任不離釋褐,令狐相七考河東廷評,六年太常博士。」

嘗自賦詩,嗟其蹇滯曰:「何日肩三署,終年尾百僚。

其後出入清要,張宿遭遇,除諫議大夫,宣慰山東。

憲宗面許,回日與相。

至東洛都亭驛暴卒。

崔元章在舉場無成,為執權者所歎。

主司要約,必與及第。

入試日中風,不得一名如此。」

樸因話家世曾經之事:樸父清,故平一陽一太守。

建中初,任藍田尉。

時德宗初即位,用法嚴峻。

是月,三日之內,大臣出貶者七,中途賜死者三,劉晏、黎干,皆是其數。

戶部侍郎楊炎貶道州司戶參軍,自朝受責,馳驛出城,不得歸第。

炎妻先病,至是炎慮耗達,妻聞驚,必至不起。

其日,炎夕次藍田,清方主郵務。

炎才下馬,屈崔少府相見。

便曰:「某出城時,妻病綿綴。

聞某得罪,事情可知。

欲奉煩為申辭疾,請假一日,發一急腳附書,寬兩處相憂,以侯其來耗,便當首路,可乎?」

清許之,郵知事呂華進而言曰:「此故不可,敕命嚴迅。」

清謂呂華:「楊侍郎迫切,不然,申府以闕馬,可乎?」

華久而對曰:「此即可矣。」

清於是以聞於京府,又自出俸錢二十千,買細氈,令選氈舁,顧夫直詣炎宅,取炎夫人。

夫人扶病登舁,仍戒其丁勤夜行。

旦日達藍田,時炎行李簡約,妻亦病稍愈,便與炎偕往。

炎執清之手,問第行,清對曰:「某第十八。」

清又率俸錢數千,具商於已來山程之費。

至韓公驛,執清之袂,令妻出見曰:「此崔十八,死生不相忘,無復多言矣。

炎至商於洛源驛,馬乏,驛僕王新送騾一頭。

又逢道州司倉參軍李全方挽運入奏,全方輒傾囊以濟炎行李。

後二年秋,炎自一江一 華除中書侍郎,入相,還至京兆界,問驛使:崔十八郎在否?驛吏答曰:在。

炎喜甚。

頃之,清迎謁於前。

炎便止之曰:「崔十八郎,不合如此相待。

今日生還,乃是子之恩也。」

仍連鑣而行,話湘楚氣候。

因曰,「足下之才,何適不可?老夫今日可以力致。

柏台諫署,唯所選擇。」

清因遜讓,無敢希僥倖意。

炎又曰:「勿疑,但言之。」

清曰:「小諫閒且貴,敢懷是望?」

炎曰:「吾聞命矣,無慮參差。」

及炎之發藍田,謂清曰:「前言當一月有期。」

炎居相位十日,追洛源驛王新為中書主事,仍奏授鄂州唐年縣尉李全方監察御史,仍知商州洛源監。

清之所約沉然。

清罷職,特就炎第謁之。

初見則甚喜。

留坐久之,但飲數杯而已,並不及前事。

逾旬,清又往焉。

炎則已有怠色,清從此退居,不復措意。

後二年,再貶崖州,至藍田,喟然太息若負者。

使人召清,清辭疾不往。

乃自咎曰:「楊炎可以死矣,竟不還他崔清官。」

(出《續定命錄》)

唐朝渭北節判崔樸,是原來的滎一陽一太守祝的哥哥。

他曾經出去會客住在別處,與人談話的時候涉及到做官的道路的通達或壅塞。

崔樸說:「崔琯考中進士後,連續做了五任官。

令狐相國七考河東廷評。

六年太常博士。

曾經自己給自己做了兩句詩,感歎仕途的艱難說:『何日肩三署,終年尾百僚。

』意思是說,終年跟隨在百官後面,什麼時候才能當上三署裡的大官。

到了最後他才進入達官顯貴的行列。

張宿的經歷是,被任命為諫議大夫去安撫山東。

憲宗當面許諾,回來後任命他為丞相。

可是他走到東洛都亭驛站突然死了。

崔無章在考場上失敗。

為掌權的官員們所惋惜。

主考官同他在考試前約定,一定讓他考中。

結果考試當天患中風,就這樣還是沒有成名。」

崔樸又講了他們家經歷的事情。

崔樸父親崔清,原來是平一陽一太守,建中初年,任藍田縣尉。

當時德宗剛剛即位。

用法極其嚴厲。

那個月的三天之內,有七個大臣被降職調離,中途有三個大臣又被皇帝賜死。

劉晏、黎干都在其中。

戶部侍郎楊炎被貶到道州做司戶參軍,從他在朝中受到責難,到騎馬兼程而行,中間沒讓他回家看一下。

楊炎的妻子先前就有病。

楊炎考慮如果自己獲罪被貶官的消息讓妻子知道了,妻子的病情必然加重。

當天晚上,楊炎到達藍田,崔清正在這裡主持驛站上的公務,楊炎下馬請崔少府相見。

楊炎對崔清說:「我出京城時,妻子病得很嚴重,如果知道我獲罪,其後果不堪設想。

想要麻煩您為我請一天病假,我好寫一封信送去,以解除兩處的憂慮,並等候妻子的消息,然後就出發,可以嗎?」

崔清同意了。

郵知事呂華說:「此事一定不行,皇帝的命令要求快行。」

崔清對呂華說:「楊侍郎事情緊急,要求迫切,向上報告,這裡沒有馬匹行嗎?」

呂華考慮了一下說:「這樣可以了。」

於是崔清同京城通報了情況,又拿出自己的俸祿二十千文,買來細毛氈,命令人製造用氈子圍起來的暖車。

帶人趕到楊炎家,去接楊炎的妻子。

楊炎的妻子帶病上車,清叫車伕連夜出發,第二天白天,到達藍田,楊炎的行李非常簡單,他妻子的病好一點,便同他一起上路。

楊炎握著崔清的手問他排行老幾,崔清回答說:「我排行十八。」

崔清又資助楊炎俸祿錢數千文,全部算作補貼楊炎出京以來的費用。

到了韓公驛站,楊炎扯著崔清的衣袖讓妻子出來相見,說:「這就是崔十八郎,我們生死也不能忘了他,不需要多說了。」

楊炎走到洛源驛站,馬匹跑不動了,驛站的僕人王新送給他一頭騾子。

正巧還碰上了道州司倉參軍李全方押運貢品去京城,李全方將身上帶的錢,全都送給了楊炎,以幫助他添置行李用具。

二年後的秋天,楊炎在一江一 華被重新起用,任命為中書侍郎,當了丞相。

他回到京城邊界的驛站問驛使:「崔十八郎在嗎?」

驛使回答:「在。」

楊炎非常高興。

不一會兒,崔清出來迎接拜見楊炎。

楊炎制止他說:「崔十八郎,你不應該同我這樣相處,我今天能活著回來,全是因為您的恩惠啊!」仍舊和他在馬上並行。

他們談論湘楚一帶的氣候,楊炎卻說:「您的才華,幹什麼不行?我現在可以極力推薦你,御史或是諫議大夫,隨你選擇。」

崔清謙虛退讓,沒有想僥倖陞官的意思。

楊炎又說:「不要有顧慮,有什麼想法儘管說。」

崔清說:「當個小小的諫官很清閒且高貴,我膽敢抱這個希望嗎?」

楊炎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一定能滿足你,不要顧慮會有什麼差錯。」

等到楊炎從藍田出發,又對崔清說:「我說的事,大約一個月就會有消息。」

楊炎當丞相十天,提拔洛源驛站王新為中書主事,請示皇帝授予鄂州唐年縣尉李全方為監察御史。

仍然主官商州洛源監。

只有與崔清所約定的事沒有消息。

崔清去職後,特意到楊炎家裡去拜見他。

楊炎第一次見到崔清很高興,留他坐了很久,喝了幾杯茶,卻不提及推薦他的事。

過了十幾天,崔清又去他家,楊炎則已顯露出冷淡的神色。

崔清從此再也不去了,不再把楊炎的話放在心裡,二年後,楊炎又被貶到崖州。

路過藍田的時候,歎息自己對不住崔清,叫人去請崔清,崔清托病不去。

楊炎慚愧地自責說:「楊炎應該死了,竟沒有償給崔清一個官職。」

李 藩

李相藩,嘗寓東洛。

年近三十,未有宦名。

夫人即崔構(「構」字原闕,據明抄本補)庶子之女。

李公寄托崔氏,待之不甚厚。

時中橋一胡一 蘆生者善卜,聞(「聞」字下原本有「女」字,據明抄本刪)人聲,即知貴賤。

李公患腦瘡,又欲挈家居揚州,甚愁悶。

及與崔氏弟兄訪一胡一 蘆生,蘆生好飲酒,人詣之,必攜一壺,故謂為一胡一 蘆生。

李公與崔氏各攜錢三百。

生倚蒲一團一 ,已半酣。

崔氏弟兄先至,一胡一 蘆不為之起,但伸手請坐。

李公以疾後至,一胡一 蘆生曰:「有貴人來。」

乃命侍者掃地,即畢,李公已到,未下驢,一胡一 蘆生笑迎執手曰:「郎君貴人也。」

李公曰:「某貧且病,又欲以家往數千里外,何有貴哉?」

蘆生曰:「紗籠中人,豈畏迍厄。」

李公請問紗籠之事,終不說。

遂往揚州。

居於參佐橋,使院中有一高員外,與藩往還甚熟。

一旦來詣藩,既去,際晚又至,李公甚訝之。

既相見,高曰:「朝來拜候,卻歸困甚。

晝寢,夢有一人,召出城外,於荊棘中行,見舊使莊戶,卒已十年,謂某曰,員外不合至此,為物所誘,且便須回,某送員外去。

卻引至城門。

某謂之曰,汝安得在此。

雲,我為小吏,差與李三郎當直。

某曰,何外李三郎?曰,住參佐橋之(明抄本、陳校之作「知」)員外。

與李三郎往還,故此祗候。

某曰,三郎安得如此?曰,是紗籠中人。

詰之不肯言。

因曰,某饑,員外能與少酒飯錢財否?子城不敢入,某與城外置之。

某謂曰,就是三郎宅中得否?曰,若如此,是殺某也。

遂覺。

已令於城外與置酒席,且奉報好消息。」

李公微笑,數年,張建封僕射鎮揚州,奏李公為巡官校書郎。

會有新羅僧,能相人,且言張公不得為宰相。

甚懷怏,因令於便院中,看郎宦有得為宰相者否?遍視良久:曰,並無。

張公尤不樂。

曰,莫有郎官未入院否?報雲,李巡官未入。

便令促召,逡巡至,僧降階迎,謂張公曰,巡官是紗籠中人,僕射且不及。

張公大喜,因問紗籠中之事。

僧曰,宰相冥司必潛紗籠護之,恐為異物所擾,余官即不得也。

方悟一胡一 蘆生及高所說。

李公竟為宰相也。

信哉,人之貴賤分定矣。

(出《逸史》)

丞相李藩,曾經居住在東洛,三十歲的時候,還沒當官。

他的夫人是崔構的女兒,李藩寄住在岳丈崔家,受到冷淡的待遇。

當時,中橋有個算命的叫一胡一 蘆生。

只要聽到人說話的聲音,就能知道貴賤。

李藩患腦瘡,又想攜帶家眷搬到揚州去住,心情很不好,便和崔家的兩兄弟去拜訪一胡一 蘆生。

一胡一 蘆生好喝酒,別人找他算命,必須拿一壺酒,所以被稱做一胡一 蘆生。

李藩和崔家兄弟各帶了三百文錢。

一胡一 蘆生靠在蒲一團一 上,已經半醉。

崔家兄弟先到了,一胡一 蘆生也不站起來,只打個手勢,請他們坐下。

李藩有病,走在後面。

一胡一 蘆生說:「有貴人來。」

於是叫僕人掃地。

剛掃完地,李藩就到了。

還沒等他下驢,一胡一 蘆生就笑著拱手來迎接說:「您是貴人啊!」李藩說:「我很窮又有病,並且全家要搬到幾千里之外去,有什麼貴呢?」

一胡一 蘆生說:「紗籠中人,怎麼能怕挫折呢?」

李藩請教他什麼是紗籠?一胡一 蘆生一直不肯說明。

李藩搬到揚州的參佐橋。

節度使的官署裡有一個高員外,與李藩來往密切。

一天早上他來看望李藩,很快就走了。

當天晚上又來了,李藩有點奇怪。

高員外說:「早晨看望你回去後,覺得很睏,就在白天睡了一覺。

夢中一個人將我領到城外,在荊棘中行走。

忽然看見了過去的佃戶,這個人已經死了十多年了。

他對我說:「員外不應該來這裡,是受了誘一惑 ,應該馬上回去,我送員外回去。」

將我領到城門外。

我對他說:「你怎麼在這裡。」

他回答說:「我是衙役,被分配到李三郎處當差。」

我說:「什麼地方的李三郎?」

他回答說:「住在參佐橋。

我知道員外和李三郎來往密切,所以在這裡等候。」

我說:「三郎怎麼能夠這樣?」

他回答說:「因為是紗籠中人。」

再問,他就不肯說了。

他又對我說:「我餓了,員外能不能給我點酒菜錢財?你們的城裡我不敢進,我就在城外等著。」

我對他說:「就到李三郎家裡取,行不行?」

他說:「要是那樣,就同殺我一樣。」

然後我就醒了,我已經派人去城外擺一桌酒席,並且來向你報告這個好消息。」

李藩微笑著不說話。

幾年後,張建封被任命為僕射,鎮守揚州。

他請示朝廷聘任李藩為巡官校書郎。

恰巧有個新羅和尚來到揚州,他很會看相。

他說張建封不能當宰相,張建封聽了很不高興,便叫新羅和尚看一看官署裡的官員有沒有能當宰相的。

和尚看了半天,說:「沒有。」

張建封更加不高興了,說:「有沒有官員沒在院子裡?」

差官報告說:「李巡官沒來。」

張建封叫人去找,不一會兒李藩來了。

和尚走下台階去迎接,對張建封說:「李巡官是紗籠中的人,僕射您也趕不上他。」

張建封非常高興,便問什麼是紗籠中人?和尚說:「如果是宰相,一陰一間必然派人以紗籠守護著,恐怕被異物所傷害,其餘的官員都沒有這種待遇。」

這時才知道一胡一 蘆生所說的是指李藩能當宰相啊!不能不相信,人的貴賤是早由天定的。

韋執誼

韋執誼自相貶太子賓客,又貶崖州司馬。

執誼前為職方員外,所司呈諸州圖。

每至嶺南州圖,必速令將去,未嘗省之。

及為相,北壁有圖。

經數日,試往閱焉,乃崖州圖矣。

意甚惡之。

至是,果貶崖州。

二年死於海上。

(出《感定錄》)

韋執誼從丞相被貶為太子賓客,又從太子賓客被貶為崖州司馬。

韋執誼從前是職方員外,手下的官員向他報送各州的地圖,每當送上嶺南州的地圖時,都必然叫人趕緊拿走,一次也沒有看過。

等到他當了宰相,北牆上有張掛圖,過了幾天,他無意中走過去一看,正是崖州掛圖,心中非常反感。

最後,他果然被貶到崖州,兩年後死在了海上。

袁 滋

復州清溪山,煥麗無比。

袁相公滋未達時,復郢間居止。

因晴日,登臨此山。

行數里,幽小,漸奇險,阻絕無蹤。

有儒生以賣藥為業,宇於山下。

袁公與語,甚相狎,因留宿。

袁公曰:「此處合有靈仙隱士。」

儒生曰:「有道者五六人,每三兩日即一來。

不知居處。

與其雖熟,即不肯細言。」

袁公曰:「求修謁得否?」

曰:「彼甚惡人,然頗好酒。

足下但得美酒一榼,可相見也。」

袁公辭歸。

後攜酒再往,經數宿,五人果來。

或鹿巾紗帽,杖藜草履,遙相與通寒一溫一 ,大笑,乃臨澗濯足,戲弄儒生。

儒生為列席致酒,五人睹甚喜。

曰:「何處得此物?且各三五盞。」

儒生曰:「非某所能致,有客攜來,願謁先生。」

乃引袁公出,歷拜,五人相顧失色,悔飲其酒,並怒儒生曰:「不合以外人相擾。」

儒生曰:「此人志誠可賞,且是道流。

稍從容,亦何傷也?」

意遂漸解。

見袁眾謙恭甚,及時與笑語,目袁生曰:「座。」

袁公再拜就席。

少頃酒酣,乃注視袁公,謂曰:「此人一大似西華坐禪和尚。」

良久云:「直是。」

便屈指數,此僧亡來四十七年。

問袁公之歲,正四十七。

撫掌曰:「需求官職,福祿已至。」

遂與袁公握手言別。

前過洞,上山頭,捫蘿跳躍,翩翻如鳥飛去,逡巡不見。

袁公果拜相,為西川節度使。

(出《逸史》)

復州有座青溪山,風景秀麗無比。

丞相袁滋在沒有發達當官時,在復州、郢州一帶居住。

因為天晴,便登上了青溪山。

走了幾里地以後,道路越來越窄,越來越險,慢慢地便找不到路徑了。

有個書生在這裡以賣藥為生,家就住在山腳下。

袁滋與他一交一 談,非常投機,所以晚上就住在書生家裡。

袁滋說:「此處應該有隱士和神仙。」

書生說:「有五六個道士,每隔三兩天就來一次,不知道他們住在什麼地方。

我與他們雖然很熟,可他們不肯詳細介紹他們的情況。」

袁滋說:「能不能讓我拜見他們?」

書生說:「他們非常厭惡俗人,但是很喜歡喝酒。

您如果準備一罈美酒,就可以與他們見面。」

袁滋告辭回家。

後來帶了酒又去,等了幾天,五個道士果然來了。

他們帶著道巾,穿著草鞋,拿著藜杖,很遠就互相打招呼,問冷暖,大聲說笑,到山澗的溪水裡洗腳,同書生開玩笑。

書生為他們擺酒席,斟上酒。

五個人見了非常高興,問他:「什麼地方弄來的這東西?」

於是每個人喝了三五杯。

書生說:「不是我所能敬獻的,是有個客人拿來的,他要拜見先生。」

於是將袁滋叫出來,與五個人一一見面。

五個道士相顧失色,後悔喝了袁滋的酒,並且生氣地對書生說:「不應該讓外人來打擾!」書生說:「這個人心很誠,並且也信奉道教,稍稍大方熱情一點,又有什麼壞處。」

五個道士不滿的神色逐漸緩和,他們見袁滋對他們很謙虛恭敬,便不時同他說幾句話,後來看著袁滋說:「坐吧!」袁滋拜謝後入座。

一會兒,酒喝得高興暢快,一個道士注視袁滋說:「此人很像西華坐禪和尚。」

過了很久又說:「真是。」

屈指計算說:「那和尚死了有四十七年了。」

然後又問袁滋的年齡。

回答說正是四十七歲,道士拍手大笑說:「你應該去求功名,福祿都已經降臨了。」

然後,他們與袁滋握手告別。

一個個經過山洞,攀上山頭,扯著籐蘿跳躍,像飛鳥一樣走去,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後來,袁滋果然當了上丞相,並成為西川節度使。

裴度

故中書令晉國公裴度,自進士及第,博學宏詞制策三科,官途二十餘載。

從事浙右,為河南掾。

至憲宗朝,聲聞隆赫,歷官三署,拜御史中丞。

上意推重,人情翕然。

明年夏六月,東平帥李師道包藏不軌,畏朝廷忠臣,有賊殺宰輔意。

密遣人由京師靖安東門禁街,候相國武元衡,仍暗中傳聲大呼云:「往驛坊,取中丞裴某頭。」

是時京師始重揚州氈帽。

前一日,廣陵師獻公新樣者一枚,公玩而服之。

將朝,燭下既櫛,及取其蓋張焉。

導馬出坊之東門。

賊奄至,唱殺甚厲。

賊遂揮刀中帽,墜馬。

賊為公已喪元矣,掠地求其墜頗急。

驂乘王義遽回鞚,以身蔽公。

賊知公全,再以刀擊義,斷臂且死。

度賴帽子頂厚,經刀處,微傷如線數寸,旬餘如平常。

及升台袞,討淮西,立大勳,出入六朝,登庸授鉞。

門館僚吏,雲布四方。

其始終遐永也如此。

(出《續定命錄》)

已故中書令晉國公裴度,博學多才,文詞出眾,主持制定科舉考試的題目和條例三次,自從考中進士開始,做官二十多年。

任浙右從事,當河南的掾史,到憲宗即位後,聲望顯赫,換了三個官署以後,又當上了御史中丞。

皇帝非常器重,人緣也很好。

第二年夏天的六月,東平帥李師道暗中謀反,但他害怕朝廷裡的忠臣,有殺害皇帝的輔政大臣一陰一謀,秘密派人在京城的靖安東門戒嚴,等候丞相武元衡,同時暗中派兵前往驛坊,大喊:「取中丞裴度的頭!」當時京城正流行揚州的氈帽,前一天,廣陵師送給裴度一頂新式樣的氈帽,裴度戴在頭上玩。

今天準備入朝見皇帝,在燈下梳頭後,又將氈帽取過來戴在頭上,騎馬出了驛坊的東門。

這時李師道派來的賊兵殺了過來,喊殺聲很響。

一名賊將揮刀砍中了裴度的氈帽,裴度落馬。

賊將以為裴度已掉了腦袋,急忙趨馬掠過來尋找裴度的頭顱,跟隨裴度的王義立刻回馬以身體擋住裴度,賊將知道裴度沒死,用刀砍王義,王義斷臂幾乎死去。

裴度倚仗帽子頂部厚,被刀砍的地方,只傷了幾寸長像一條線一樣的口子,十幾天就好了。

等到他升任宰相,領兵征討淮西,立了大功,成為六朝以來的名臣,被授予文武官職,學生、下屬和同僚遍佈全國各地,從始至終都一樣。

張 轅

吳郡張轅,自奉天尉將調集。

時李庶人錡在浙西,兼榷管。

轅與之有舊,將往謁。

具求資糧,未至,夢一人將官誥至,云:「張轅可知袁州新喻縣令。」

轅夢中已曾為赤尉,不宜為此,固不肯受。

其人曰:「兩季之俸,支牒已行,不受何為?」

遂委之而去。

轅覺,甚惡之。

及見錡,具言將選,告以乏困。

錡留之數日,將辭去。

錡因謂曰:「足下選限猶遠,且能為一職乎?亦可資桂玉之費。」

轅不敢讓,因署毗陵郡鹽鐵場官。

轅以職雖卑而利厚,遂受之。

既至所職,及視其簿書所用印,乃袁州新喻廢印也。

轅以四月領務,九月而罷。

兩季之俸,皆如其言。

(出《前定錄》)

吳郡的張轅,從奉天縣尉的職位上將要調任新的職務,當時庶人李錡在浙西兼任管理專一賣事物的榷管,張轅同他有老關係,想要去拜訪他,以便求得他的資助,沒等到李錡處,他夢見一個人,拿著任命官員的公文來找他,說:「張轅可以擔任袁州新喻縣令。」

他在夢中曾當過赤尉,不適合當縣令,所以不肯接受。

來人說:「有兩季的俸祿,支出俸祿的公文已經發出,你不接受想幹什麼?」

硬是把公文塞給他就走了。

張轅睡醒後非常不高興,等到見到了李錡,告訴他自己將要調任新職,並說很窮困。

李錡留他住了幾天,他要走,李錡說:「您重新任命的期限還很遠,能不能在這裡擔任一個職務,還可以補充柴米的費用。」

張轅不敢推辭,代理的是毗陵郡鹽鐵場的官。

張轅因為其職位雖低,但油水很厚,所以接受了。

等到任職以後,看到所使用的帳簿文書所用的印鑒,竟是袁州新喻縣作廢的印鑒。

張轅四月代理職務,九月結束。

得到兩個月的俸祿,正如夢中所說的一樣。

趙昌時

元和十二年,憲宗平淮西。

趙昌時為吳元濟裨將,屬張伯良。

於青陵城與李訴九月二十七日戰,項後中刀(「刀」原作「乃」,據明抄本改)墮馬死。

至夜四更,忽如睡覺。

聞將家點閱兵姓名聲,呼某乙,即聞唱唯應聲。

如是可點千餘人。

趙生專聽之,將謂點名姓。

及點竟,不聞呼之。

俄而天明,趙生漸醒,乃強起,視左右死者,皆是夜來聞呼名字者也。

乃知冥中點閱耳。

趙生方知身不死。

行歸,月餘瘡愈。

方知戰死者亦有宿命耳。

(出《博異志》)

元和十二年,憲宗平定淮西,趙昌時為吳元濟的副將。

屬於張伯良部。

九月二十七日在青陵城與李訴的部隊激戰,趙昌時脖子後面中刀,掉下馬昏死過去了。

夜裡四更天,他忽然覺得像睡覺剛醒一樣,聽到將軍檢閱部隊點名的聲音。

叫某一個人,就聽到這個人的應答聲,就這樣點了一千多人。

趙昌時專門注意聽什麼時候點自己的名字,等到點完,沒聽著叫他。

一會兒天亮了。

趙昌時漸漸甦醒,盡力站起身來,見左右的死者,全是夜裡聽到點了名字的人,原來聽到的是一陰一間點名。

趙昌時才知道自己沒死。

回去一個多月,刀傷痊癒。

這時候才明白,打仗死的人也是命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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