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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 第八十一回 張觷智穩蔡太師 宋江議取沂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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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張觷智穩蔡太師 宋江議取沂州府

卻說張觷對蓋天錫道:「足下所定之案,原是真情實理。

只是此刻的時風,論理亦兼要論勢。

蔡京權傾中外,排陷幾個人,全不費力。

你此刻官微職小,如何鬥得他過?枉是送了一性一命,仍舊無補於事。

聖人云: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遜。

若只管直行過去,聖人又何必說這句話?孔子未做魯司寇,不敢去動搖三家;鄭子產不到時候,不敢討公孫皙。

後來畢竟孔子墮了三都,子產殺了公孫皙。

足見聖賢幹事,亦看勢頭,斷不是拿著自己理正,率爾就做。

足下如今將此案如此辦理,蔡京可肯服輸認錯?足下之禍,即在眼前。

那時足下無故捐了身一子,卻貪得個什麼?蔡京雖是我的至親,此事卻並非我幫他。」

天錫道:「太尊之論,固是至言,但是此案如何辦理,不成當真照了劉二的初供?」

張觷道:「非也。

此案只要不去傷觸蔡京,只辦做劉世讓、劉二竊取楊騰蛟的銀兩;騰蛟看破,與世讓理論;世讓不服,反毆傷騰蛟;騰蛟一時一性一起,殺死世讓在逃。

如此楊騰蛟拿獲到案之時,仍問得個擅殺有罪人之罪。

我卻將這封信還了蔡京,私下寫信去勸誡他,叫那廝知罪。

古人又說得好:小人當令他畏懼,不當使他懷恨。

蓋兄休要疑心下官幫助他,須知此事不但你我遠禍,也須要周全楊騰蛟的一性一命。

據你說來,楊騰蛟倒也是個好男子,若認真擒來辦了他,豈不可借。

蔡京處我薦楊龜山與他,他為女婿、女兒之故,竟不能用,便見得他膽虛氣餒。

我此一封信去,管教唬嚇得他不敢十分追究。

我雖與他親戚,實不肯趨奉他。

他班師之際,無故要將我敘入軍功,我再三辭脫,他有任我之意。

我也不久便謝職歸家,不肯戀戀於此了。」

蓋天錫聽罷,大喜道:「太尊高見,真非常人所及,卑職道教便了。」

當時天錫將文書都改換了,仍呈與張觷。

天錫辭了回鄆城縣去。

張觷升廳,喚過劉二來,順了口供。

此時劉二已是一搓一熟的湯一團一,不由他不依。

張觷辦了轉詳文書,將劉二送到山東制置使處,轉解入京;一面飭各處捉拿楊騰蛟。

張觷又備細寫了一封書與蔡京,正要差心腹人送去,忽門上來報:「登州太守蔡攸進京,過路求見」張觷笑道:「好,來得湊巧!著他進來。」

原來蔡攸是蔡京的兒子,是張觷的侄輩,又年幼時曾從學於張觷。

當時蔡攸進來參拜,張觷扶起,賜位坐了。

寒暄慰勞都畢,張觷屏去左右,對蔡攸道:「怎的你父親掌握朝綱,卻做出這般荒唐事來!」蔡攸道:「爹爹為姐夫、姐姐無故退兵,侄兒也甚駭異。」

張觷道:「豈止此。」

便把楊騰蛟一起事說了一遍,取出蔡京與宋江的原信與蔡攸看。

蔡攸見了,笑道:「爹爹做這等事,豈不是活得不耐煩!如今怎的了?」

張觷道:「還問怎的!幸虧落在鄆城縣知縣蓋天錫手裡,他來連夜與我商量,如今定了如此如此的公案,可好麼?」

蔡攸叩頭流涕道:「深感老恩師救了我爹爹的一性一命。

此恩此德,何以報之!我爹爹一愛一家姊真是一性一命一般,小一便亦屢次畿諫,今日做出這般事來,想都是手下人撮弄。」

張觷道:「這信我本要還你父親,如今你已見了,也是一樣,把來燒燬了。

我另有書一封,你寄去與你父親,勸他楊騰蛟一案,切勿再題。

你父親無故退兵,糜費無數糧餉,軍民怨聲載道,今又因此一案,物議紛紛。

你父親若再追下去,一旦激出事端,我卻拼擋不住。」

蔡攸道:「老師吩咐,一一去說便了。

爹爹這封信,仍帶去還他好。」

張觷道:「萬一失誤,留他則甚!」便取火來燒了。

當晚張觷留蔡攸酒飯。

張觷酒興微酣,問蔡攸道:「賢契可曾學跑路否?」

蔡攸道:「侄兒卻不曾學。」

張觷道:「此事最要緊,為何不學?我有學跑的妙廖:兩一腿上各縛鉛條兩枝,各重四兩,帶著鉛條飛奔,一日三次。

鉛條日通加重來,路也日逐加遠來,熬煉得一年半載,解放鉛條,便舉步如飛,行及奔馬,豈不妙哉!」蔡攸笑道:「侄兒出入有人護從,旱路有轎馬,水路有舟楫,此事卻學他則甚?」

張觷道:「咳,你那裡曉得!這是我為你的身命打算,你卻看得不打緊。

天下大事,被你家的老子攪亂得是這般規模了,天愁民怨,四海之人都恨不得食你父親的肉,你還想安穩得到底哩!一旦賊發火起,你父親必第一家遭殃。

所以我勸你趁早學會跑路,臨時也好達命。」

蔡攸聽了,默然不語。

停了片時,張觷亦自己覺得嘴閒多說,便托醉散席,歸寢。

次日,張觷送了蔡攸起身,獨坐想了夜來那番話,忖道:「我卻是何苦!我勸誡蓋天錫危行言遜,自己卻去犯他,不如同他撒開了。」

又挨了幾日,竟遞病本,辭官歸鄉去了。

那張觷本貫福州人,日後蔡京敗露,他仍復起用為劍南太守,破巨寇范汝為,救了無數生靈,眾百姓無不感激。

這是書外之事,不必題他。

卻說蔡京自差劉世讓、劉二去後,眼巴巴的只等成功報來,好救女兒、女婿。

望了多日,忽接山東制置使咨文:楊騰蛟殺了劉世讓,打壞劉二遠揚,嚴拿未獲;劉二半途患病已死等語。

蔡京見了,叫不迭那連珠箭的苦,正與謀士商量,怎生嚴緝。

不數日,蔡攸到來,將張觷的書信呈上與老子看,又將上項事說了一遍。

蔡京又驚又愧。

蔡攸故意鋪張,說道:「各處的人民都知道此事。

痛恨爹爹。

眾口一詞,說如果拿了楊騰蛟送與梁山,大家都要進京叩閽,擊登聞鼓。

孩兒想,姊姊與姊夫到底是外人,不如棄捨了罷休。」

原來蔡攸素日深恨他父親久占相位,更恨一愛一著姊姊、姊夫,待自己淡薄,所以把這話來唬嚇他老子。

俗語說得好:一奸一臣生逆子,天理昭彰。

那蔡京果然惶懼,深恐嚷到天子耳朵裡,只得不敢認真,只移文與山東制置使,行個海捕文書。

劉世讓、劉二本無家小,一屍一棺就著地方埋葬。

山東制置使見蔡京不上緊,把這起案也放慢了。

蔡京只得差心腹人報知宋江。

那心腹人到了梁山,見了宋公明,呈上書信,說道:「並非蔡某不盡心,爭奈機緣不巧,至於如此。

頭領不信,鄆城一帶俱可探聽。

所許十萬金珠,業已辦齊,因路途遙遠,起解不便,不如就近鹽山交納,此刻想已解到矣。

務望放還小女、小婿,感恩無涯」等語。

宋江對來人道:「你太師的心事,我也盡知了,實是苦了他。

但是我王郁兩兄弟平白遭殺,此仇怎容不報,你那貴人、縣君未便送還。

你太師如不放心,我叫你看了去。」

便叫請梁世傑、蔡夫人到面前,道:「本欲放你二人回去,無奈我王郁兩兄弟的仇人未到,且暫留你二人多住幾日。

你夫妻二人便算了我的女兒、女婿,就此刻拜認了,我同你爹爹、丈人一般一愛一惜你們。

只是書信來往須從我這裡過目,不得私通消息。

你二人心下如何?」

二人怎敢不遵,況已是出於望外,當時拜倒在地,稱宋江為「爹爹」、「泰山」,叫得一片響。

宋江便吩咐打掃寬綽的房屋,與他夫妻二人居住,撥人去伏侍,衣食器皿,供一應不缺,並留來人也暫住幾日。

宋江宴會眾好漢,也叫他夫妻二人來吃,坐在宋江肩下。

不數日,鹽山有文書到,說已收到蔡京金珠十萬。

宋江大喜,便吩咐蔡京的來人道:「你只如此去覆你的太師。

我想不久是六月十五,你太師的生日到了,我有些禮物付你帶去,與太師慶祝。

雲天彪、楊騰蛟的首級,總望太師留意,有心不在遲。

貴人、縣君在此,叫他放心。」

差官只得領了禮物、書信,回東京去回覆蔡京。

蔡京得了這信,真是無可如何。

卻說宋江打發差官去後,對吳用笑道:「軍師此計,果然大妙。

蔡京竟被你牽制得動展不得,東京一路兵馬,不必憂矣。」

便擇日安葬了王郁二人,對眾人流淚道:「我等一百八人聚義,不料先壞了兩個兄弟,怎不傷心!若有日提了雲天彪、楊騰蛟,剖心瀝血祭奠他。」

眾人無不感歎。

吳用道:「王郁兩兄弟為大義捐軀,雖死猶生,況招賢堂上又添多少新弟兄,仁兄休要煩惱。」

宋江便道:「軍師說得是。」

卻說眾頭領因蔡京退兵,酬神謝將,連日歡飲。

鹽山、清真山、青雲山的頭領,都遣人來申賀。

那招賢堂上,除施威、楊烈、鄺金龍、沙魔海、鄧雲、諸大一娘一已死之外,尚有青雲山的艾葉豹子狄雷、瘦臉熊狄雲、餓大蟲姚順、鐵背狼崔豪,清真山的錦鱗蟒馬元、鐵城牆周興、飛廉皇甫雄、黑弒神王伯超、鬼見愁來永兒、烈絕大郎赫連進明,鹽山的截命將軍鄧天保、鐵槍王大壽,並東京范天喜,共是十三位好漢的坐一位。

宋江記起冷艷山的事來,對吳用道:「鄺沙二位兄弟遇害,仇尚未報,陳希真那廝不知逃往那裡去了?」

吳用道:「前日曾聞王俊說,他那挑行李的人說到山東沂州去。

那廝真在沂州,也未可定。」

盧俊義、公孫勝一齊道:「哥哥容稟:昔日漢光武不因伏隆之仇殺張步,天下豪傑歸心。

今陳希真雖殺了鄺沙二位頭領,也是出於不得已。

倘能尋著了他,還是勸他來聚義好。

願兄長思之。」

宋江道:「他如果肯來。

卻勝於鄺沙二人遠矣,我豈肯再記前仇。

只是知他在那裡!」吳用道:「多敢在沂州。

兄長如此一愛一他,小生願親自同戴院長往沂州踹緝,撞著了他,憑三寸不爛之舌,說他來入伙。」

宋江大喜。

周通便道:「陳希真父女的模樣,小弟都認識,願同軍師一往。」

吳用道:「如此最好。

只是再得一位勇力的兄弟,同去更好,萬一那廝真個說他不動,竟刺殺了他,以絕後患。」

李逵便大叫道:「既如此,我同了你們去。」

吳用道:「你奇形怪狀,恐吃人疑,卻去不得。」

李逵道:「你要我裝聾作啞,便用著我,今去殺人,偏不許我上前!」戴宗道:「我們此去,都是作神行法,你要去便同了我們走。」

李逵叫道:「阿也也!讓你們去罷,我是不要作興。」

眾人都笑。

吳學究使教行者武松同行。

宋江送他們四人去了。

次日,只見呼延灼上廳,俯伏一在地啟請道:「小弟前日失機敗事,兄長只從薄譴罰,感愧文並。

小弟自思,既是蔡京有言,肯送還嘉祥縣、南旺營,小弟願去收復二處地方,以蓋愆前。

不知兄長肯再用小弟否?」

宋江連忙扶起道:「賢弟前日失機,原是公罪,故暫革去五虎將之職,法律如此,不敢徇情,賢弟休怪。

我正欲收復二處地方,賢弟願去,有何不可。

明日便與賢弟餞行,仍與單廷珪、魏定國、彭玘、韓滔同去。」

呼延灼大喜。

第二日,宋江正調遣人馬,要送呼延灼起兵,忽山下朱貴差人報上山來道:「店內有一軍官,自稱呼延綽,說要求見宋頭領,並呼延灼頭領。」

呼延灼便起身稟道:「此是小弟堂房兄弟,向在延安為廉訪使,端的一身好武藝。

今到此處,不知何事。」

宋江忙叫:「請上來相見。」

小嘍囉去不多時,引那好漢上來,先參拜了宋江,又與呼延灼相見。

宋江看那呼延綽,生得面方耳大,膀闊腰細,果然英雄,便問道:「壯士遠到荒山,有何見諭?」

呼延綽道:「小人向在延安府充當廉訪使,叵耐本官上司苛求太過,一口氣上殺了那廝,亡命江湖。

因聞得宋頭領招賢納士,替天行道,家兄在此,深蒙提摯,為此斗膽來投奔麾下,望賜收錄,充一名小卒。」

宋江大喜,便教與眾弟兄相見,就在招賢堂上坐了第十四把交椅。

便叫與呼延灼為先鋒,一同領兵,往嘉祥縣、南旺營去。

呼延灼等領命,帶領人馬,殺奔嘉祥、南旺二處。

那蔡京的兩個心腹官員,聞梁山兵馬到來,便開門投降,迎接呼延灼兵馬。

百姓只得扶老攜幼,焚香迎接。

呼延灼、呼延綽、單廷珪、魏定國、彭玘、韓滔一齊入城。

呼延灼便傳軍令,盡洗嘉祥、南旺兩處的百姓,以報昔日背叛之仇。

可憐那兩處的軍民,不論老幼男一女,直殺得雞犬不留一個。

差呼延綽回山寨報捷。

宋江大喜,便仍叫呼延灼等五人鎮守嘉祥縣、南旺營,復了舊職。

自此以後,梁山兵馬每破了城池,常洗滌百姓,實是從這一回開手。

不覺已是六月盡的天氣,吳用同戴宗先回山寨。

宋江忙問陳希真的消息,吳用道:「小弟等四人,在沂州府城裡城外各處尋覓,竟撞不見他。

如今倒另尋出個好機會,報與兄長得知。」

宋江問:「什麼好機會?」

吳用道:「小弟看那忻州城內錢糧充足,各鄉村人民富庶,高封那廝貪婪不仁,人人怨嗟。

若攻取了來,山寨中卻有一二年用度。」

公孫勝道:「此事雖妙,只是雲天彪這廝好不利害。

他鎮守在景陽鎮正當要路,此去恐難得意。」

吳用道:「我也見到此,雲天彪在景陽鎮勤於訓練,深得軍心,此去真要小心。

我已計較定了,那景陽鎮東北上有一山,名曰神峰山,正當沂州、景陽沖衢的要路,我等先將一枝兵馬守在神峰山口,著那廝們接應不迭,方可取事。

不但此,現在雲天彪復興烽火高墩,我等若從本寨發兵前去,不惟吃他預先防備,更恐兗州府飛虎寨的官兵半路上邀擊,我們也老大不便。

我想不如就近發青ˍ雲山的兵馬前去,狄雷兄弟了得,他那裡有一萬七八千人,都一精一壯可用。

我來時已留武松、周通在彼等候,這裡再請幾位頭領去相助,成功必矣。」

宋江大喜,道:「軍師真是高見,此事還須得軍師親自一行。」

便首點霹靂火秦明。

這裡派沒羽箭張清、董平、徐寧、丁得孫、龔旺、黑旋風李逵、陳達、楊春、孔明、孔亮、呼延綽、白勝,共十三位頭領,只帶百餘名嘍囉,改扮了,隨著吳用齊到青雲山來。

狄雷等迎接上山,酒筵歡聚。

次日,吳用傳令,教沒羽箭張清、雙槍將董平,帶同徐寧、呼延綽、丁得孫、龔旺,共領七千兵馬,攻打沂州府,「但見東門內火起,悉力攻打。

那沂州府兵馬都監黃魁,武藝了得,須防著他。」

張清等領令去了。

又對狄雷道:「雲天彪那廝了得!他若來救沂州,必過神峰山。

你可同武二、楊春,領三千兵去把住山口,休要放他一人一騎過去。

直等我大事成功,即來接應你收兵。

切勿輕與他戰。」

狄雷領令去了。

又教跳澗虎陳達,同孔明、孔亮、周通,共帶二千兵馬,在胭脂山各村莊上收羅油水,就移兵去接應秦明的兵馬,同去助張清攻城;沂州鄉莊只有安樂村、臥牛莊最富庶,就教霹靂人秦明,同崔豪、姚順,帶二千兵馬,先打兩處莊子。

秦明、陳達等領令去了。

卻教白勝帶領二十名一精一細嘍囉,扮演了踅進城去,探聽消息,東門內覷便放火,接應張清的兵馬。

白勝領令去了。

派令將畢,李逵大聲道:「這番又用我不著麼!?」

吳用笑道:「我早留下一項差使,正要派你去,你卻先嚷起來。」

李逵問:「甚差使?」

吳用暗忖道:「此人太莽,去亦無功。

但教他去游奕村落,助助聲勢,亦無妨礙。」

便道:「你可帶領步兵三百名,沿途哨探接應。」

李逵欣然領令去了。

吳用在青雲山寨坐等捷報。

按下慢表。

卻說雲天彪自那日由嘉祥起程,一路上觀看形勢,甚是遼闊,見有舊設烽火高燉,盡皆坍壞。

因想到梁山強寇貪婪無厭,吳用又詭計絕人,如其遍處尋釁,兗沂二州亦可徑到。

現在雖無其事,亦當早備不虞。

因即咨檄各處,將烽火台各復舊制,傳令守汛弁兵,加緊防守,毋稍疏忽,遇有賊盜,遞相舉報。

不日間回到景陽鎮,護理官送交印信,各營官弁齊來稟安。

天彪便問道:「近日青雲山、猿臂寨二處強徒,尚知斂跡否?」

眾將對道:「匪徒畏相公虎威,近日毫無舉動。」

天彪道:「雖如此,汝等總宜格外防守,不可懈怠。」

眾將諾諾稱是而退。

護理官請內衙復敘,並送交雲太公書信而去。

天彪拆閱家信,得知太公身安,甚為欣慰;並知陳希真父女現在劉廣處一事,歎息不已。

正欲消停數日,命駕往訪。

這一日,沂州府高封差人投文,因府城修整完固,移請督同間視。

天彪即於次日進城,會同查閱,果然城郭如新,磚石堅固。

高封治酒相請,接談之間,都是套談,並無關切。

只因一佞一忠,平素本不相合,不過共事一方,各完門面而已。

其餘各官稟安道候,不必細表。

又因拈香拜客,住了兩日出城,遂傳諭繞道到安樂村,便拜劉宅。

不多時到了劉家,公人投進名刺。

劉廣正與希真在後堂閒淡,見了雲天彪的名刺,便對希真道:「雲親家來也,我與你同去見他。」

希真欣然,即偕劉廣出廳相見。

天彪已在廳上。

希真看那天彪,果然天表亭亭,軼類超群,心中先已敬佩。

天彪見希真仙風道骨,儀度非常,便向劉廣道:「這位想就是東京陳道子兄了。」

劉廣道:「正是。」

希真道:「久欽山鬥,未識荊顏,今日駕臨,實為深幸。」

天彪道:「渴慕大名,相見恨晚。

小弟前在東京,極欲奉訪,因公程迫促,無緣相遇。

難得仁兄適到此間,真天賜也。」

彼此欣然就坐。

劉廣道:「親家嘉祥一役,威震人寰,未知幾時回署的?」

天彪道:「因人成事,一無功績。

方於旬日前返署,現因公事由城裡而來,專程奉候兩兄。」

希真道:「不敢,不敢。

在尊府蒙太公厚誼,多多打攪。

本欲趨叩台階,因知閣下王事勤勞,尚未進謁。」

天彪亦道:「豈敢。」

又道:「家父來示,雲及仁兄到此原委。

小弟於未接家信之前,先見東京殿帥府一角公文,即為仁兄之事;並牽連令一愛一,甚為驚異。

料想其中必有不平之事,正在無計。

到底如何起釁,再望細談。」

劉廣道:「一言難盡。

總而言之,高俅該死。」

希真遂將麗卿打傷高衙內說起,從頭至尾,直說到冷艷山遇賊,雲太公相留,現在權進此處的緣故,細細說了一遍。

天彪歎道:「世事不平,英雄遭屈。

難得賢父女如此有才有勇,甚為敬佩。

當今天子聖明,必有昭雪之期。

即如親家懷才不遇,亦是暫且之事耳。

仁兄樂天安命,毫無怨無之氣,真是可敬。」

希真道:「吾兄過獎。

小弟因游心方外,已無心於世,故爾一切榮辱得失之事,勉強看開耳。」

正說間,劉麟出來告:「請太親翁便飯。」

劉廣便邀天彪進內廳去,希真亦同進去,只見裡面酒筵早已擺好,彼此相遜入坐。

三人席間暢談,酒至數巡,天彪對希真道:「吾兄超游物外,固是高曠,但據吾兄這副奇才,似宜先為朝廷出一番大力,然後恬退,方是正理。」

劉廣道:「小弟也這般奉勸道子。

據道子說來,實是道味已深,世味已淡。」

希真道:「弟非不知君臣大義不可輕棄,但因時運一定,不能妄求。

更兼自幼好閱丹經,參究秘籍,一性一之所近,專在於此。

至於今,日引月長,個中玄理,略解一二,愈覺一愛一戀不能忘懷。

承吾兄之勸,只好看日後機會何如,再行定見耳。」

天彪歎息不已。

三人又復縱談一切,情投意洽。

希真又提及太公相待之情,天彪因記得太公信中,命其照應希真,便道:「仁兄在此,離敝署不遠,弟意欲屈吾見過臨,盤桓朝夕,千萬勿卻。」

希真欣然領諾。

劉廣亦道:「相去無多,可以常來常往,彼此皆不寂寞。」

三人說說談談。

酒飯畢,天彪遂命備輿,邀希真同回景陽鎮。

二人辭了劉廣,一同起行,不多時同到了景陽鎮署內。

天彪邀希真到一所一精一捨坐地,從人看茶,二人坐談。

希真看那裡面,兩旁架上,圖書卷帙,魚鱗也似排著;正中間供一幅關武安王聖像,又供一部《春秋》,博山爐內焚著名香;桌案達架子上,豎著那口青龍偃月鋼刀,套著藍布罩兒。

天彪指著那部《春秋》道:「小弟不揣愚陋,竊著《春秋大論》一編,包一皮括二百四十二年之事,尚不曾脫稿。

昔年泰山居士孫復曾著《春秋尊王發微》十二卷,便是我的粉本。

我看那孫復之論雖好,卻嫌他有貶無褒,殊失聖人忠厚待人之意。

今我此編,頗與他微有不同。」

說罷,便取那稿本與希真看。

果然議論閎博,義理淵深,希真十分驚服。

那天彪與希真食則同案,寢則同榻,十分一愛一敬。

希真每念起劉廣那封回書在張百戶處,深自憂慮,時常對天彪說起。

天彪道:「這不妨事。

仁兄恐此地不穩,不如仍到舍下家父身邊去。

令一愛一或在此,或同去,都好。

只是目下天氣炎熱,且待秋涼動身。」

希真猶豫未定,有時回劉廣家看看,慧一娘一時常把術數勸解,希真只得暫住在雲天彪處。

光陰迅速,不覺已是七月初旬天氣。

只因這一番,有分教:群居家小,忽遭意外干戈;失勢英雄,另建草茅事業。

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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