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笏山記 - 第六十三回 火獸無功遭急雨 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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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火獸無功遭急雨 嬌

銀銀軍回大營,備言萬寶之事。

嬌鸞怒責銀銀,銀銀大言曰:「竹山後路,人跡不到,游梟飛遽,皆能殺人,不獨此怪也。

況:巖險惡,不惟不能容馬,並不能容足,若使有兵堵截,無一人得見娘娘矣。

娭家冒險誅妖,為白娘娘報仇,全師而反,不可謂無功。

況此怪安知非藍眉所使,以毒我師的。

娘娘聽信老士矜之言,驅生人就死地,是不聰也,何責娭家為。」

話得嬌鸞兩臉赤髮,俯首無一言。

沒奈何,教將此怪扛入轅門,集眾觀之。

見怪雖死,而睛綠如故。

人足人手,毛卷黑,肌如敗鐵,比熊略小,不知何名。

營醫葉秀林,剖其肝,和藥以飲萬寶,亦不見效。

嬌鸞懼,記當年醫自己的梅虛谷,十分靈效,乃修一待罪本章,使樂更生輔軟車載萬寶回都就醫。

時斗艮山尚未痊癒,亦令隨更生回都。

更生等去後,嬌鸞慘戚不樂,漸漸的病將起來。

紹無憂勸令班師,嬌鸞不肯。

一夜 正與炭一團一 、銀銀坐營外,忍病看星。

忽見滿天火光,四下裡鼓聲如雷,遍野漫山,儘是惡獸,每獸口中吐出煙火,齊奔己營。

幸是初更時候,眾軍未寢,急傳令棄營而走。

銀銀、炭一團一 ,自恃猛勇,回身斗那火獸。

銀銀揮鋤,鋤翻了幾隻。

那獸愈鋤愈多,一團一 一團一 的將銀銀圍住。

奇亮功率敢死軍士,殺入獸圍裡,來救銀銀。

亮功刀斫,銀銀鋤鋤,鋤翻斫翻的不可勝計。

怎奈那獸彌天塞地,非槍挑刀斫所得盡。

沒奈何且鬥且走。

正遇炭一團一 坐地下與諸獸鬥,緣所坐馬為獸口中煙火燒著,撞下馬來。

亮功在營後覓得一馬,炭一團一 騎了,三個復殺入獸叢裡。

忽聞雷聲響,下了一陣大白雨,獸與火光一齊不見。

細辨那獸是紙剪成的,經雨灑著,都變做滿地的濕紙。

嬌鸞退五里下寨,是夜眾軍走不迭,為煙火燒傷的約千餘人。

銀銀左腿亦著火傷,嬌鸞慰勞之。

銀銀仰天歎曰:「如天之福,幸有這場白雨,不然全軍喪於火獸中矣,一銀銀何足道。」

眾軍齊勸嬌鸞班師,嬌鸞不肯,鹹出怨言。

嬌鸞聞之,只做不知。

然病益憊,又數日,聞報白貴嬪萬寶薨於中途,嬌鸞大噫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乃與幾個心腹女兵,往阪泥邑慈雲庵中養病,使炭一團一 、銀銀帶罪表班師回都。

炭一團一 言於銀銀曰:「嬌鸞娘娘,必死於此矣。」

銀銀曰:「何也?」

炭一團一 曰:「渠生平以女韓信自詡,凡作事必強人一等,鎮黃石時,鹹奉之如神聖,自大慣了,以為今之黃石猶昔,實欲討黃石顯功名,以驕六宮也。

往常以老成宿將自命,每輕花相公為新進書生,今欲出師為花相公所阻,已甚怏怏。

賭頭顱而出,莫展一籌,聽紹無憂之言,未一交一 兵先送了可進同等性命,聽老士矜之言,又陷了白娘娘。

火傷軍校多有死亡,從前令望威風,一旦盡損。

縱花相公不必真索頭顱,渠自思在軍無以對士卒,在國更無以對君相,將安歸乎。

彼養病慈雲庵,言不能回都者,實不敢回都耳。」

銀銀曰:「管他則甚,但咱們廝殺了半生,未有如今日之吃虧者。

想起來可惱,又可笑。

敵人不煩一兵一矢,戲剪些紙條兒,累得咱們拚死與紙鬥,用盡氣力鬥勝了紙條兒,亦大可笑,用盡氣力反為紙條兒所敗,不越發可惱乎。」

時劉金桂在旁笑曰:「大抵娘娘們平日,是不怕硬,怕軟的了。」

炭一團一 亦笑起來。

遂即日下令拔營,拜別了繡旗伯杏英,回都而去。

軍至石杵巖,遇更生賚詔,追嬌鸞班師。

與炭一團一 、銀銀廝見了,才知嬌鸞留慈雲庵養病。

更生曰:「君相悲萬寶之薨,恐嬌鸞逗留不返,終致全師盡覆,故使娭家追回。

今雖折些兵將,二萬軍得保首領以歸,未必非國家之福,大都不必往尋嬌鸞了。

三人又談及萬寶創造紫霞之功,死於非命,各灑了一回淚,即催軍望都門進發,回都繳旨。

王既痛萬寶之死,又惱嬌鸞不回,想及平昔恩情,不覺下淚。

又恐嬌鸞懼罪,欲以一溫一 旨召回。

花容曰:「其人負氣,召之急,必自戕。

不如命御醫往慈雲庵就醫,並降敕慰勞之,不問其罪。

臣這裡亦附書一函,言賽賭本屬戲言,白貴嬪之死,實由自取,諷令病癒還朝,渠必返矣。」

王依其言行,右丞相趙無知,私見花容曰:「聞相公欲致多智侯□□而必附一書言賽賭之事,是愧之,使必不返也。」

花容曰:「〔然〕則何如可致之返。」

無知曰:「其為人也忌,恆欲污人以文己。

相公倘使人索千金之賄以贖頭顱,渠必喜。

朝廷復革其侯封,使之回都待罪,並不提白貴嬪之死,渠必喜而返矣。」

花容笑曰:「相公之言,深中渠病,然娭家不能從相公言也。」

言未已,忽王子段安白衣冠入見,哭訴曰:「先母嬪從征黃石,薨於非命,此仇不可不報。

兒願提一旅之師,踏平黃石,斬妖人之首,以祭母嬪墓,願相公許兒。」

花容曰:「王兒無躁急,妖氛猖獗,娭家豈忍坐視。

但謀須萬全,躁嘗之必敗。

嬌鸞娘娘,不足鑒乎。」

又顧無知曰:「今朝中名將如林,能平黃石者,相公以為何人。」

無知曰:「趙公挪,果敢勇銳,紹龍飛持重嚴密,皆其選也。」

花容曰:「公挪,鏖勁敵力有餘。

龍飛,臨巨敵略有餘,而平小小一黃石則不足。」

無知曰:「然則何人而可。」

花容曰:「說出來勿驚駭,惟四王子可平黃石耳。」

無知曰:「軍國大事,相公無出戲言。」

段安曰:「四王子,嫵媚侯可娘娘之子也,今才兩歲,何以平寇?」

花容曰:「這王子,日月□□□□作顴,他年大貴,行止必有鬼神呵護。

況嫵媚侯□□和聖姥弟子,披邪神,孰敢犯之。

若趙相公肯作〔軍師〕,解意侯肯作前鋒,事無弗濟,何言戲也。

但不知王意□□□暇,待娭家先以意探嫵媚娘娘,及後娘娘,若後娘娘與嫵媚娘娘肯時,王無不肯。」

言已,遂辭退。

明日,王使王子黎安,賚一溫一 詔,並右御醫陶寶人往阪泥醫嬌鸞,花容附書一函,密教黎安對答言語。

黎安帶從人即日起行。

阪泥邑令黃倫,聞王子至。

出城迎入衙署,行了參拜。

黎安問母妃可娘娘病狀,黃倫曰:「娘娘駕幸敝邑,本宜迎入內署供養,但懿旨不准,無奈撥媳婦二人,在庵中服事。

庵尼早溪,俗家原系卑職女弟,工文翰,娘娘甚愛他。

早溪言娘娘無甚大病,初時肌膚洒淅不寧,近來亦覺安貼。」

黎安言:「聖旨在身,不敢久停,煩賢令引某一行。」

黃倫乃使人清道,引黎安及御醫至慈雲庵。

嬌鸞聞聖旨恩臨,使人擺列香案迎旨。

黎安宣了旨意,乃跪下請母妃娘娘安。

嬌鸞賜坐於旁。

黎安極言王思母妃,冀即回輿以慰聖望。

又使御醫陶寶人診了脈息。

寶人曰:「症因鬱怒傷肝,不在藥調,而在意養。」

因進逍遙飲一帖。

嬌鸞使黃倫帶御醫及從人,在賓館中安〔歇〕。

而留黎安住庵中。

是夜,嬌鸞喚黎安入內室,問朝中近〔來〕底細。

黎安因出花丞相書呈嬌鸞。

嬌鸞攬之,不悅。

因〔問〕:「〔此〕書王知道麼?」

黎安曰:「王何不知,兒來時,見花相公言〔於王〕曰,知人在知其平日,不在臨時,臣欲保存多智侯平昔女韓信名,故不欲教他去,無奈不聽良言,以頭顱賽賭,頭顱事小,傷國體事大,未聞堂堂天朝,以六軍臨彈丸黃石,並未一交一 鋒,先折了一大勳勞之伯,其餘士卒死傷不下千人,殊可痛恨。

又說,待母妃歸時,當面詰問,看母妃怎樣答應等語。

兒又見渠袖中出此書與王看,王閱畢,點點頭道,卿可謂深體朕心矣。

遂將此書一交一 兒,令封固。」

又問:「汝出都時,花相公有言囑汝麼?」

黎安曰:「兒出都時,囑兒道,汝見可娘娘無多言,但哄得他回都便是汝的功了。」

又問:「他人有言麼?」

黎安曰:「滿朝紛嘩,語難盡述。

即如兒哥哥段安痛母嬪之死,雖不敢歸怨母妃,每日哭訴兩丞相府,求出師復仇,又欲懷匕首往刺妖人,被兒竇母嬪罵了一頓,才罷休。」

嬌鸞聞這言語,氣得無天可訴,無地可蹲。

是夜反覆睡不著,胸悶肌熱,哇的又吐出一口鮮血來。

憊極假寐,朦朧間,見可明禮披髮立床 頭指著罵曰:「我與你生同父母,長共衾綢,□□聞婦人從一,你不念香火情,改事仇人,滅我宗族,又□□炭一團一 殺我,今且與你拌命。

言畢,向嬌鸞腿上擰了幾下,嬌鸞曰:「炭一團一 殺你,你不敢尋他,偏來欺負我。」

言著,大哭。

時早溪與嬌鸞伴睡,被他夢中哭醒,詰問緣由,嬌鸞糊塗的應著。

旋起披衣,跪在地下。

早溪大驚,攙之不起。

曰:「我嬌鸞,枕戈衽甲,佐晉王百戰定笏山,英雄冠世。

由今視之,如雪裡凍螢,雨中病蝶,千紅萬紫總屬鏡花。

何似坐空五蘊,身與蒲一團一 同朽乎。

今趁天使在前,求師為儂剃髮,敬謝我王,情根從此斷絕矣。」

早溪攙起,勸阻了幾回。

爭奈嬌鸞主意已決,遂於三寶佛前,摩頂祝發,拜早溪為師。

是時,顧不得黎安泣諫,北面望闕,拜了四拜,將剃下的發,用龍帕封好,浼早溪修一表文,遙謝聖恩。

黎安無奈,攜了表文發帕,拜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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