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人生處世若浮漚,何用攢眉作遠猷《禪真逸史》第31回 報仇瀝血祭先靈 釋怨營墳安父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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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 - 第31回 報仇瀝血祭先靈 釋怨營墳安父骨

禪真逸史

第31回 報仇瀝血祭先靈 釋怨營墳安父骨

詩曰:

人生處世若浮漚,何用攢眉作遠猷。

金谷園中花已老,館娃宮裡水長流。

英雄到底誰無盡?恩怨臨頭就肯休!

斷首刳心剿雙惡,遊魂地下默含羞。

話說杜伏威預先在堂上擺下故父都督杜成治神位,陳設祭禮,點了香燭,宣讀祭文已畢。

杜伏威對靈慟哭,將牛進、周乾跪於神位之前。

杜伏威親自動手,剖二人之心,瀝血祭獻,燒化紙錢,著刀斧手剝了周乾之皮,藏於府庫中,以戒後人,將一屍一首棄擲郊外。

有詩為證:

憶昔炎炎勢,語出神鬼驚。

二人相倚奸,公論著其名。

天道原好

還,今日祭先靈。

剜人仍自剜,剝眾剝吾身。

錦衣玉食夫,曠野喂饑

鷹。

寄語當權者,一胡一 不留人情?當晚查訥、薛舉和一班將官,置酒與杜伏威賀喜,盡歡而散。

次早商議發兵取南安府,忽哨馬來報:「南安郡太守班僖同梅知府、沈通判、樊武瑞領大軍殺奔前來。」

查訥笑道:「正欲興兵去取南安,他卻自來,省了我多少錢糧。

以逸待勞,安有不勝?」

薛舉道:「某夜來得一異夢,請軍師解之。」

查訥道:「元帥請道其詳。」

薛舉道:「五更之初,夢進一樹林,內有一大將,黑臉一胡一 須,魁梧異眾,坐於兩大木之間,雙手揲蓍,身下跨著一人。

那大將呼我之名,指道:『此汝父之仇人也,吾兒何不報之?』驚覺醒來,顛倒尋思,不解其意。」

查訥低頭暗想,半晌問道:「元帥之先尊大人,莫非是與樊武瑞有甚仇恨否?」

薛舉道:「常聞住持爺和苗師父說,先父因火燒妙相寺,殺了和尚官兵,梁武帝敕陳玉為總兵督軍征討,先尊中計而亡。

說彼時有一大將,姓樊,失其名號,好生英雄了得,莫非即是樊武瑞,也未可知。」

查訥道:「向聞武帝國樊武瑞征討有功,甚加一寵一 用。

後侯景作亂,將武帝逼死台城,武瑞恥與同朝,挈家逃遁,不知去向,今卻依附班刺史,興兵到來朔州。

害先大人者,必此人也。」

薛舉道:「軍師何以見之?」

查訥道:「揲蓍者,乃是爻辭也。

兩木之中夾一爻字,身下跨著一人,豈不是個樊字?今班僖和樊武瑞領兵而來,適合令尊大人夢中相告,事非偶然,此仇當雪矣。」

杜伏威眾將皆服其論。

薛舉大怒道:「這樊武瑞既是殺父仇人,如何當面容得他過?大哥與軍師,乞助一臂之力,今日誓擒此賊,以祭父靈!」杜伏威道:「叔父之仇,即我之仇。

我父之仇既雪,叔父之仇如何不報?當併力擒之。」

薛舉大喜,隨即點起馬步一精一兵一萬五千,同眾將出東門外平川曠野之地,布成陣勢,專候敵兵到來。

少頃,見東南上金鼓震天,喊聲漸近,漫山塞野,官軍來到,排成陣勢。

兩下射住陣角,南軍門旗開處,閃出一員老將,怎生打扮?

堂堂相貌白虯髯,鐵甲籠袍鎖子牙。

劣馬如龍刀燦雪,威風凜凜勝

靈宮。

這老將軍正是樊武瑞,手執鋼刀,坐雪白馬。

左首一員副將袁良臣,右首一員副將張雄,俱全身披掛,手挺長槍,身騎劣馬。

杜伏威看罷,對薛舉、查訥道:「來將甚是英勇,不可小覷了他,須設計以破之。」

薛舉(目真)目大叫道:「大哥是何言語?長他人銳氣,滅自己英雄。

不須一軍相助,你看我單騎力擒此賊!」說罷,便手挺畫戟,一騎馬衝出陣前,大叫:「來將通名!」樊武瑞喝道:「吾乃驃騎將軍樊武瑞便是。

汝豈無耳,不聞我英名,輒敢侵奪城池,殺戮百姓?」

薛舉聽見是樊武瑞,不待言畢,躍馬挺戟,殺過陣來,樊武瑞將刀架住。

兩員大將抖擻精神,戰五十合,不分勝負。

樊武瑞心下暗想:「這小小豎子手段高強,勝他不得,必須如此。」

提起大刀劈面砍來,薛舉側身躲過,樊武瑞帶轉馬頭便走,薛舉不捨,放馬趕來。

樊武瑞覷薛舉來得近,擲起一把飛叉,劈胸刺來。

薛舉早已照見,將戟桿撥開。

樊武瑞見擲他不著,暗暗稱羨,口中大叫:「賊子慢來!」薛舉喝道:「走的不算好漢!」說話未畢,又一把飛叉,貼右耳擦過。

薛舉吃了一驚,不敢再追,撥馬復回本陣。

樊武瑞回馬趕來,叫道:「潑賊快快下馬受縛!」漸漸趕上。

薛舉看樊武瑞馬頭不遠,橫擔畫戟,取弓搭箭,颼地一箭射來。

樊武瑞正趕,猛聽得弓弦響,連忙躲閃,一箭射中頭盔。

樊武瑞奮怒趕上,薛舉回馬又戰,兩個大展神威,再鬥三十合,不見輸贏。

官軍隊裡惱了一員虎將張雄,挺槍驟馬,出陣助戰。

北軍隊裡正先鋒常泰出馬,接住廝殺。

鬥了十餘合,張雄被常泰一槍刺於馬下。

袁良臣大怒,躍馬挺槍,直取常泰。

曹汝豐手舞大刀,驟馬迎敵。

數合之中,曹汝豐賣一破綻,撥馬回陣。

袁良臣放馬追來,曹汝豐翻身一刀,袁良臣躲閃不迭,傷著左臂,負疼跌於馬下,眾軍士擒縛回城。

樊武瑞見張雄、袁良臣二將落馬,心慌膽怯,不敢戀戰,倒拖大刀,落荒而走。

薛舉驟馬來追,樊武瑞奮勇殺出陣後,走不上一二里,只見彩旗招揚,金鼓喧天,閃出一員少年大將,正是大元帥杜伏威,喝道:「樊賊體走,快快下馬!」樊武瑞大怒,提刀衝殺。

後面薛舉又到,二將夾攻。

樊武瑞措手不及,被薛舉生擒過馬,擲於地上,眾軍縛了。

有詩為證:

老將馳驅已白頭,提刀矍鑠覓封侯。

早知一旦英名喪,悔不林泉作遠遊。

官兵無主,拋戈棄甲,奔走逃生。

班僖、梅先春遙見樊武瑞被擒,驚得魂不附體,放馬而逃。

可憐沈通判走不迭,死於亂軍之中。

杜伏威催軍大殺一陣,官兵一屍一如山積,流血成河,奪得馬匹器械極多,降者甚眾。

鳴金收軍入城,府中坐定,大賞三軍,犒勞諸將。

牙將等解樊武瑞、袁良臣二人到來,站於堂下。

薛舉咬牙切齒,大罵道:「逆賊死一奴一,是吾殺父大仇,今日被擒,尚敢不跪。

先剜汝狗心,瀝血以祭親靈,然後碎一屍一萬段!」袁良臣連忙雙膝跪下,樊武瑞挺立不跪。

薛舉大喝道:「潑賊何為不跪?」

樊武瑞面不改色,笑道:「我這一雙膝,不屈於人久矣。

大丈夫視死如歸,今被汝擒,有死而已。

任憑鼎烹鋸解,剖腹剜心,有何懼哉!」薛舉大怒,拔劍欲砍,杜伏威雙手扯住,勸道:「樊公威武不屈,真丈夫也!此等豪傑,世所罕見,吾甚敬之。

二弟看愚兄薄面,乞恕其罪。」

薛舉道:「大哥之命,焉敢有違,只是戴天之仇,何可輕放。」

樊武瑞道:「我與將軍並無半面之識,有何戴天之仇?果爾延頸受戮,亦須說明。」

薛舉道:「汝記得十年前,劍山薛大王諱志義的否?」

樊武瑞聽了,方才醒悟,大笑道:「原來為此!當初劍山薛志義恃勇擄掠,火焚了妙相寺,殺死和尚,大敗官兵。

梁主頒詔,令陳元帥同我等收剿。

此時奉詔討賊,君命所使,不得不然,亦不知是將軍先尊也。

今將軍為父報仇,吾願就戮。」

說罷,伸頸受刀。

薛舉擲劍於地,雙手抱住道。

「非敢忘父大仇,實緣將軍英傑之士,不由人不愛慕!既出於無心,某豈忍加害?」

即忙解了綁縛,脫自己錦袍,披於樊武瑞身上,納之上座。

史官贊曰:

武瑞樊公,鐵石心胸。

臨難不屈,克全孤忠。

松柏遜節,莫邪讓鋒。

伏威明達,延攬英雄。

薛舉好賢,愛慕由衷。

傾心下士,不約而同。

所以二人,有王者風。

名垂竹帛,功勒鼎鐘。

千秋萬載,聲施無窮。

樊武瑞遜道:「樊某被擒,蒙將軍不殺,已為萬幸,何敢當此?」

薛舉道:「久仰英名,幸而一會。

甚慰渴懷。」

杜伏威、繆一麟、查訥等俱一一相見講禮,以賓客相待。

薛舉分付軍校將袁良臣也放了綁,坐於末席,設宴款留。

飲酒之間,查訥道:「梅太守敗陣而逃,其膽已落,今宜發兵攻取城池,南安唾手可得。」

杜伏威道:「久仰樊將軍謀略蓋世,驍勇絕輪,幸得相從,天下不足定矣。

今欲攻取南安,願求良策指教,某等拱聽。」

樊武瑞道:「某乃敗軍之將,一介武夫,諸將軍智勇足備,何下問於小將也。

既承明問,則兵法有雲,兵貴神速。

將軍以得勝之兵,長驅而南,智者不及謀,勇者不能力,勢如破竹,此城反掌可得。

然本郡人民良善,班刺史正直清廉,乞將軍憐之。」

杜伏威等一齊歎服道:「真仁智之將也。」

樊武瑞又拱手道:「敗將蒙薛將軍、杜元帥賜以不死,銘刻五內,再造之德,生死不忘。

但求開天地之心,釋放歸田。

敗將老矣,得耕牧以終天年,則莫大之恩也。」

杜伏威道:「將軍差矣。

某等得將軍同事,如魚得水。

正欲旦夕聆教,共圖鴻業,以享富貴,豈有捨去之理?」

樊武瑞道:「僕今年老力衰,非昔日之比。

無心軒冕,有意林泉。

今幸死中得生,焉敢再貪富貴?懇元帥仁慈,慨許還鄉,實感山嶽之德。

老朽縱留於此,亦無益於元帥也。」

查訥道:「樊將軍決意歸閒,元帥不須苦留,任彼自便,以全其志,亦是美事。」

杜伏威應允,樊武瑞頓首稱謝,酒闌席罷,起身告別。

袁良臣稟道:「末將遭擒,自分必死,荷元帥不殺之恩,得以重生,亦願隨樊將軍歸耕田園,苟日晚景。

乞元帥一體同仁,感德非淺。」

杜伏威道:「袁公欲與樊將軍共樂林泉,亦不敢強留。」

隨令軍校捧出錦段數端,黃金一笏,贈為養老之資:「希二將軍曬存,以表相愛之意。」

樊武瑞堅辭不受。

杜伏威愈加敬重,親率諸將,擺導送出南門。

樊武瑞、袁良臣下馬拜別而去。

正是:

幸得相從魚水歡,誰知先我著歸鞭。

黃金不受真豪傑,望斷行旌倍慘然。

杜伏威等一行人怏怏回城,一路上稱羨樊武瑞廉能忠節,歎慕不已。

當晚,查訥傳出將令:薛元帥、繆一麟、曹汝豐、常泰、黃松五將,帶領馬軍三千,步兵一萬,次日五更造飯,平明進兵,逕往南安府,先入城者為頭功。

次早,薛舉率領諸將軍馬,殺奔南安府來。

這班僖、梅先春二刺史兵敗回城,無計可施,只得親率軍士守護,以防攻打。

忽探馬來報:「賊將薛舉率大隊人馬,已近城池。」

班僖心慌,和梅先春商議:「目今賊軍勢九難以一交一 鋒。

欲待堅守,怎奈軍需不足,如何是好?」

幕賓封大賓道:「賊勢浩大,空城難守,不如暫棄此城,投奔他郡,再留後計。」

班僖道:「非也。

某受朝廷大祿,牧守此城,棄城苟免,豈是大丈夫所為?寧死以報國,焉可棄城而去!」說罷,拂衣入府去了。

當夜,封大賓同梅先春私逃出城,不知去向。

卻說薛舉親督軍士,將城圍困,晝夜攻打。

至第四日,薛舉令軍士於北門布起雲梯,棄了畫戟,手執短刀,身披輕甲,奮勇攻城。

自辰至未,兩下相拒,吶喊不絕。

薛舉見城上軍校漸有懈意,大喝一聲,飛身先跳上城。

守城牙將一齊迎戰,被薛舉手起刀落,砍翻十數個,其餘都四散奔走。

薛舉據住北門,諸將相繼而上,大開城門。

守城軍率各自逃生,城內大亂,男女號哭之一聲 盈耳。

班太守知城已陷,懷印胸前,向北號泣再拜,赴池水而死。

有詩讚道:

血淚湧泉,丹心不毀。

身赴清流,一廉似水。

夫人、公子相向大哭,卻好薛舉、常泰領兵入衙,問其備細。

夫人哭告丈夫盡忠死節。

薛舉歎道:「我之過也。」

分付常泰把守私衙,不許一人擅入忠臣之門。

鳴金收軍,出榜安民。

一壁廂差黃松到延州府迎請杜元帥、查軍師軍馬;一壁廂差心腹將士,把守四門。

取辦棺木,將班僖一屍一首撈起,以禮殯殮。

發付夫人公子收抬家財,搬喪回籍。

開倉賑濟貧乏。

杜伏威正在府中商議軍情,探馬報到:「薛元帥破南安,差黃將軍露布報捷。」

杜伏威大喜,委黃松鎮守延州。

自和查訥帶千餘人馬往南安郡來。

薛舉率眾將迎接進府相見,諸將一一參謁。

薛舉將攻打南安功績備陳一遍,杜伏威大悅,著查訥犒賞眾軍。

又遣繆一麟去打會寧縣,薛舉天打當亭縣,常泰去打長道縣,曹汝豐去打成州縣。

四將各領兵三千,分頭而去。

卻說這四縣官員,見杜伏威軍勢浩大,皆望風而逃,兵不止刃,得了四座城池。

杜伏威與繆一麟等,分路巡行各縣。

杜伏威馬導行至成州縣西門驛前,忽聽得有人喊叫救命。

杜伏威令撤去傘蓋,看是何人,見一老嫗俯伏街心,叩頭求救。

杜伏威憐其年老,令軍士扶起講話。

那老嫗立於馬前,擱著兩行淚,又不做聲。

杜伏威道:「你有何冤枉,為何不言?」

老嫗道:「爺爺,話長哩。

求爺爺車駕到婦人家裡,細細訴明。」

杜伏威問:「你家在何處?」

老嫗將手指道:「那對河大樹下牆門內便是。」

杜伏威應允,恐有奸詐,令甲士隨行。

至門首下馬,老嫗引入中堂,取一把椅子,請杜伏威居中而坐,躬身下拜。

杜伏威看他家裡雖然頹敗,卻也華堂峻宇,這老嫗舉止有札,必是舊家風範,起身答以半禮。

老嫗拜罷,侍立於側,稟道:「老身惠氏,亡夫傅嶠,是梁朝大司農傅岐的嫡親兄弟。」

杜伏威道:「既是傅司農弟媳,乃忠臣親屬,請坐了講。」

惠氏謝了、坐於傍邊道:「亡夫向來乏嗣,禱於虞舜廟中,然後有孕。

將及臨盆,忽有一乞兒,持破琴一張,要賣錢五百貫。

亡夫素諳音律,即以五百貫買了這琴,配上冰弦,試彈其音,清亮異常。

識古的說是東晉舊物,乃嵇大夫所遺,到如今雖千金亦無處可覓。

亡夫喜甚珍藏,等閒不與人見。

不意生的是個女孩兒,感舜帝所賜,遂名為舜華。

這舜華女兒年至十歲,亦頗聰明,亡夫教以調弦,便解音律,亡夫傳與數曲,俱彈得一精一妙。

及亡夫棄世時,舜華十四歲了,將此古琴授女兒,叮囑道:「兒當珍藏此琴,見琴即如見父。」

舜華痛哭受琴,制一錦囊貯之,自作角調《思親引》、商調《幽閨怨》二曲,以寫愁懷。

女工之暇,便彈此曲。

數年來,與琴朝夕不離。

自亡夫歿後,家業凋零,幾次欲賣此琴,又捨不得。

一月前,舜華正對月撫琴,倏然雲低月暗。

起一陣怪風。

風過處,閃出一個將軍模樣的白臉妖魔,將琴劈手奪去。

舜華吃了這大驚,便成一個癇症,晝夜狂罵,不省人事。

老身聞得元帥爺爺法術通神,必能驅治,故不避責罰,斗膽拜求,乞擒此搶琴怪物,救寡女一命,恩同天地。」

說罷又拜。

杜伏威道:「不須多禮,汝女必中邪了。

我夜間為汝治之,看是何祟,以救女命。」

惠氏歡喜,忙整酒飯相待。

看看天暮,伏威傳令部下將校兵卒,俱暫屯門前空地,不許喧嘩。

堂中點起香燭只命一家憧伺候。

餘人皆避。

伏威卸下戎服,書符捻訣,杖劍步罡,口中念動真言。

霎時一尊值日神將下降,拱立稟命。

杜伏威道:「今有傅司農侄女舜華,所撫故琴不知是何邪攝去,致此女重疾顛狂。

乞吾神查勘,速拿前來,明正雷霆法律。」

天將唯唯而去。

至二鼓將盡,只見天將乘雲,腦揪一人,擲於堂前,稟道:「偷琴賊獲到,候法旨。」

杜伏威燈下看那妖邪,怎生模樣?但見:

面一團一 發黑,齒白唇紅。

三綹掩口微鬚,一雙突睛細眼。

頭戴簇花萬

字羅巾,金抹額雉尾針簪;身穿一團一 花錦闌背子,繡裹肚鸞線緊束。

下著

一條白水褲兒,扎護膝,撥霧撩雲;足蹬著一雙抹綠軟靴,纏腿繃,飛風

掣電。

喚做慣走路的使者,疾似流星;名為會請客的官兒,速於鷹隼。

手內常擎書一簡,肩上橫擔令字旗。

呀,原來是個值日符官使者!杜伏威喝道:「汝是何處符使,輒敢興妖,奪人古玩?」

那符使伏於階下道:「小神乃淮河使者,花花太保部下游弈神是也。

太保巡河,遙見本宅小姐貌美,意欲娶為夫人,特差小神先奪其所好,後攝其魂魄,至水府成親。

豈料小姐堅執不從,惡言穢罵,太保惱了,將他拘留水府,然亦不敢加害。

小神奉上命差遣,乞法師饒恕。」

伏威又問:「琴將安在?」

游弈神道:「雖然攝去,尚藏在本宅家廟下,未曾盜歸水府。」

伏威怒道:「一胡一 講!上帝敕汝等為神,正直濟民護國,海晏河清,怎麼反行邪瀅不法之事,煩天神並擒太保,將此二孽押赴雷霆治罪,施行繳旨。」

天將應諾,手提游弈神,騰空而去。

此時夜已過半,伏威請惠氏出堂,備言前事:「已將妖神押赴天曹,令愛可保無虞矣。」

惠氏拜謝,回房看女兒,那小姐倏然甦醒。

惠氏忙問:「我兒,你向來為何如此?真憂死娘也!」舜華道:「失琴之時,見一白臉勇士,挾我至一大殿中。

有一花臉穿紅袍的將軍,迎我進去,兩旁樂人吹打,喝我同拜花燭,被我毀罵一場,不肯同拜。

那花臉賊將我囚在冷室中,我終日毀罵。

適見幾個錦衣人手執刀斧繩索,綁縛那花臉賊去了,又引我回來,方得甦醒。」

惠氏把杜元帥擒妖之事說,舜華不勝感激。

天色已曉,杜伏威令家憧到家廟中取琴,果然在神櫃之下。

家僮將琴獻上。

杜伏威接在手中,細細展視,果繫好琴互但見:

背斷梅花雷氏,尾焦蔡子中郎。

天桐地梓合陰一陽一,音韻清和調暢。

三歎朱弦洞袕,一聲阿閣鳴凰。

當年師曠審一精一詳,堪愛繁奇嘹亮。

杜伏威玩之不忍釋手,就命焚起香來,轉軫調弦,彈一曲慢商調《廣陵散》,乃當年姚、褚二仙所傳也。

其曲小序三段,本序五段。

正聲十八拍。

亂聲十拍。

彈畢,誇獎琴音不已。

想此琴之音,與天主樓中玉琴無異,真無價之物也。

玩索間。

忽見惠氏走出堂來萬福道:「感元帥爺法力,女兒舜華平復如舊,無以為報。

適才爺彈琴之時,小女扶病出來竊一聽 ,他道《廣陵散》自嵇仙歸天之後,無人傳此真派,帥爺獨一精一此曲,不知從何得來,恁般一精一妙?但可惜不全,尚有後序八段,乃袁孝己所續。

小女記得親切,願傳帥爺,以報活命之恩。」

杜伏威大驚,暗思:「天主傳我時,原說還有後序八段,留之不傳,以待他年姻緣配合。

今此女能彈,莫非姻眷在此,千里能相會乎?」

心中已有調和琴瑟之意了,乃佯應應道:「多謝令愛厚情,目今軍務倥傯,無暇及此,容日領教。」

便教起馬,致謝出門。

惠氏跪送說:「小女專候帥爺車駕回來,草環相報。」

伏威拱手而別。

將校簇擁前進,忽見村口有一大廟,扁上寫「太保行宮」四字。

杜伏威問是何神,居民道:「是河神花花太保之廟。」

伏威怒道:「如此妖神,不宜供奉!」喝軍士將神像打倒,立刻拆毀其廟,木料磚瓦,付保正修了學宮。

杜伏威回至朔州,大小將士迎接入城,設宴洗塵。

伏威將傅小姐失琴被魅之事對眾人細說,又道:「我觀傅嫗嫠居賢淑,其女因教可知,意欲求為正室,不識可乎?」

查訥道:「傅小姐既是司農侄女,乃閥閱名家。

母賢,其女必正。

元帥聘為夫人,必能內助,有何不可?」

薛舉笑道:「忠臣之女,作配俊傑,門戶相當;況傳琴之意,夙緣有在,即當遣聘成婚,攜帶小弟吃一杯喜酒。」

杜伏威道:「婚姻之事,蓋由天定。

不可造次。

必須稟過住持爺,方可行事。」

查訥道:「不然!今且先遣聘禮,待稟過林爺,然後完親,又何妨礙?」

杜伏威依言,備黃金一百兩、白金五百兩、彩段二百端、明珠二串,挽查訥為媒,花紅鼓樂,送至成州縣傅小姐家裡來。

惠氏接見,查訥備道杜元帥求親之意,僕從獻上禮物。

惠氏大喜收了,排席款待,送上小姐庚帖。

查訥相別,回朔州覆了杜伏威的話。

親事已諧,俱備歡喜不題。

再說繆一麟軍馬打至長道縣界,忽見一軍校跪於馬前稟道:「小人是樊將軍差來奉書於元帥爺的。」

繆一麟收了書,帶那人回朔州府,見杜伏威等。

禮畢,將書獻上。

同拆看得,書曰:

沐恩辱將樊武瑞薰沐百拜恩主杜元帥大將軍並思主薛元帥大將軍

麾下:罪朽被擒,自分幽冥之客;感蒙洪造,慨存螻蟻之生,雖粉骨碎身,

不足少酬萬一。

匆匆拜別,未悉鄙衷,有一緊要重事,失於稟聞。

杜思

主先尊都督大人,當年蒙詔捐館,太夫人與夫人相繼棄世,三位靈車,寄

於武平郡城外荒土之內。

牛進暗差人焚化,帶回朔州,埋在郊外翠微觀

後糞窖之側。

可憐,可憐!十餘年杳無知者。

杜元帥可速差人取之。

薛恩主先尊將軍大人,昔日劍山與陳玉一交一 鋒,中計落阱,自刎坑中。

首已獻朝廷,豪骨尚埋土內。

雖經日久,蹤跡可尋。

薛元帥亦宜差人取

之,擇地安葬,以盡二恩主人子之心,此亦瑞之少報效於台下也。

他日

重逢,當效草環。

萬惟台照不悉。

杜伏威看罷,踴躍稱謝道:「父母骸骨,許久不知下落,晝夜彷徨,睡不安枕。

今得此消息,勝如登大寶矣!」薛舉道:「父親骸骨未收,人子之心何?久欲求取,無蹤可尋。

今幸樊將軍傳示。

真天地之大恩也!亦足以報父矣。」

問:「樊將軍今在何處?」

軍校道:「樊爺付書之時說,往終南山修道去了。」

杜伏威、薛舉向南拜謝,取銀五十兩,賞那軍校去了。

次早,杜伏威沐浴更衣,焚香拜祝了上蒼,率諸將上馬出城,取路往翠微觀來,尋取遺骨。

觀中道士撞鐘擊鼓,聚集道眾遠遠跪接。

杜伏威等一行人,進殿參禮三清眾聖畢,齊到殿後糞窖邊,教軍士併力掘下去。

道眾俱備驚駭,不知其故。

只見眾軍用力掘土,至五尺餘深,忽掘見一洞,洞中吐出氣來,就如煙霧一般。

軍士便不敢動手,停鋤稟覆杜元帥。

伏威同薛舉、查訥等向前來看,果見煙霧奔騰,盤繞洞口,亦不知是何異故。

查訥道:「如此濃郁,必非地氣,洞內或藏異物。

再命軍士掘開,便知分曉。」

眾軍士又掘下數尺,乃是一個大窖。

只見有一條青蛇,身如斗大,頭生短角,眼放電光,約數丈之長,做一堆兒蟠在窖中。

見了眾人,也不慌,也不忙,漸漸昂頭掉尾,露爪揚鱗。

杜伏威等眾見了,俱備驚愕,遠遠站開,只有薛舉按劍立於窖側,看他動靜。

只見霎時間天昏地暗,雷雨一交一 作,霹靂一聲,這青蛇從袕而出,乘雲駕霧,往東南飛去了。

少頃,依舊天清雲散,日色光明。

眾人方知是龍非蛇也。

有詩歎查訥不能預知,以致洩氣。

詩曰:

盤龍之袕真天子,何事軍師盡渺茫。

查訥一言扶帝主,只因不識喪禎樣。

薛舉招呼杜伏威等入窖裡看時,那龍蟠之下,卻是三個骨瓶。

查訥歎道:「主帥無福,樊將軍誤卻大事!此是真龍袕,帝王之地也。

若不開掘,數年後,主帥必登大寶。

龍氣已洩,實為可惜!」杜伏威笑道:「近仁之言謬矣。

豈有子為天子,而使父母骸骨,埋於糞窖之側乎?吾寧不得大寶,不忍使父母一之 骨穢污也。」

查訥等頓首道:「真純孝之主也!」杜伏威道:「純孝吾何敢當,但於心有不忍耳。」

說罷,俯伏窖內,手抱骨瓶,號啕痛哭。

諸將和眾軍,無不下淚。

查訥、薛舉再三勸慰,方收淚而謝。

將三個骨瓶,用龍錦包裹,親自捧入翠微觀殿上三請台側,設座供奉。

分忖道士好生看管,待選地擇日停妥,然後來取安葬。

道士領命,送出現外。

杜伏威等上馬回朔州郡來,當日即差曹汝豐到定遠縣。

去取薛志義骸骨;令黃松往岐一陽一郡,去取叔父杜應元、嬸娘孔氏二人骸骨,僅要悄悄用心行事,不可使人知覺。

二將領命,拜辭去了。

杜伏威著人尋訪堪輿高士,選擇風水。

延得一個風水先生,姓甄名教,字子化,乃一江一 西人氏,參見杜元帥,與查訥談論地理,甚得一精一微之妙。

杜伏威委查訥同甄教至朔州郊外觀看風水,周圍看遍,並無得意之處。

忽一日,來到城北花馬池側首,有一塊平一陽一之地,方圓二十餘畝,地名御屏埂。

前臨澗水,後靠高風,青龍白虎有情,秀嶺奇峰朝拱,果然好一個去處!有詩為證:

奇貴貪狼並祿馬,三合聯珠真厚價。

惡神流短吉人長,富貴聲名滿天下。

查訥和甄教二人下了羅盤,皆看得此處是塊真地,商議已定,回朔州稟覆杜元帥,說此地大貴大吉。

杜伏威、薛舉甚喜,設宴相酬。

就選擇安葬日期,先差土工四圍栽植樹木,築起墳牆。

甄教於左右二處,俱點定了袕道,只等黃松、曹汝豐二人到來,一同安葬。

數日之間,黃松已回了,入帥府參見杜伏威,稟道:「小將領元帥嚴命,逕到岐一陽一。

不期岐一陽一郡時疫大作,男女死者塞道,元帥宗族俱搬移無覓。

小將尋問土人,指引到杜府基址,已是一片白地。

月夜悄悄掘開培土,果見有骸骨二副。

小將細細檢出,用寶瓶盛貯,謹奉在此,覆元帥鈞命。」

杜伏威大悅,排宴洗塵。

將叔嬸二副骨瓶,一併寄予翠微觀中安頓祭祀,不在話下。

再說曹汝豐辭別杜、薛二元帥之後,取路往定遠縣來,一路無話。

已到劍山嶺下,人酒店沽一壺解渴,乘空問及店主老人昔年官兵往剿薛判官之事。

店老人歎道:「可惜一位濟困憐貧的豪傑,不幸死於非命!當日官軍去後,老拙這村中前後的百姓,皆感薛大王恩惠,無不傷感。

地方人等,不忍一屍一骸暴露,即挑土覆掩其一屍一。

後梁武帝既崩,侯景篡位,天下荒亂,村中生出幾隻大蟲來害人。

一日早晨,前村童保正過嶺公幹,走至嶺上,跳出一隻斑斕猛虎,逕撲將來。

童保正驚倒,自料必落虎口,不能復一活。

忽見一個大漢,雄軀黑臉,手執鐵槍,大踏步將虎逐下嶺去。

童保正得了性命,回家與人言及此事,卻去村前村後訪這大恩人報答,並無蹤跡,方才省得這黑大漢非別,乃是薛大王顯聖。

因此童保正備辦牲禮到坑邊祭獻,教人掘開土,取骨貯瓶埋葬。

不期是個僵一屍一,皮肉分毫不壞,只頭顱被朝廷取去。

眾人驚異,保正在了高手匠人,照依薛大王面容,用香木雕成一個頭,接在腔子上。

買了棺木,將一屍一穿了新衣,殮人棺,葬在坑內,壘上成墳,栽種樹木。

又是童保正為頭,糾集鄉民銀兩,於墳側造一座祠堂,妝塑薛大王金身,四時祭祀,甚是顯靈,求風得風,求雨得雨,疾病災異,祈禱無不靈應。

百姓動了申文,縣官轉申本府,府申上司,奏聞朝廷,欽奉太宗皇帝聖旨,敕封為黑虎大王,本村土地正神,至今極是靈感。

立碑一座,上有四句讚道:

神威赫赫,虎豹潛蹤。

庇民福國,血食無窮。

曹汝豐道:「在下姓曹,這薛大王與在下原系表親,今日回鄉經過,有感於懷,故此動問。

乞店主指引墳廟前一拜。」

店老人即同曹汝豐到土地廟來,只見廟門首懸著一個朱紅牌額,上刊七個大金字道:靈顯黑虎大王廟。

曹汝豐進廟拈香,拜了四拜,仔細看那神像,果然生得神威凜凜可畏。

廟祝留茶,茶罷,店老人領到墳上來看,見周圍樹木森森,南首墳瑩高聳。

曹汝豐看了一回,復到店中,晚上秤些銀子,付與店主道:「明早煩老翁備辦豬羊祭禮,到廟中祭獻,以表在下親情。」

店老人允諾,收了銀子。

次早殺豬宰羊,辦備祭禮。

店主人陪曹汝豐往廟中條賽已畢,就請本村耆民鄉老,共飲一醉,以酬其意,席罷散去。

曹汝豐辭了店老人,取路而回。

到朔州府,軍校通報,杜伏威喚入參見畢,曹汝豐將薛志義顯聖救民,童保正造墳建祠,奉旨敕封與祭獻之事,細說一遍。

杜伏威、薛舉大喜道:「正直為神,此理不謬。」

重賞曹汝豐。

薛舉道:「我們日後取了鍾離郡,必須大建廟宇,以為萬年香火。」

此時甄教擇日已定,將杜都督和夫人、桂姐三個骨瓶,葬於新墳右首正袕之中;將杜應元、孔氏骨瓶,瘞於新墳左首偏袕。

落土事畢,延請僧道做七晝夜道場。

水火煉度,薦拔先靈,兼超度殺戮橫死亡魂。

費了偌大錢糧,方得完事。

忽軍校報朱將軍來到,杜伏威請入帥府,參拜已畢。

朱儉道:「久違二元帥鈞顏,特來奉候起居。」

杜伙成道:「生受你遠路風霜。」

即排宴慶賀。

當夜薛舉對杜伏威道:「我等在此安享,不知林老爺安否若何?久困征戰,失於問候,須差人問安,方免住持懸念。

二來張三弟間闊已久,亦須致書接他來此,共圖大業,才見兄弟結義之情。」

杜伏威道:「我心下也常常如此想。

賢弟言及,正合吾意,不如就差朱儉前去。」

薛舉道:「朱儉曾去過的,正好,正好。」

當下修書二封,黃金十錠。

分付朱儉:「到廣寧縣去見了林住持爺,即和張官人同來,不可羈滯。」

朱儉藏了書信黃金等件,拜辭杜、薛二元帥,即忙上馬,取路出城,往奔河東郡來。

話分兩頭。

卻說張善相自與杜伏威分手之後,林澹然將兵書三卷傳授與他,日夕講誦,深知兵法,熟諳玄機。

次後林澹然又囑付薛舉到延州郡救杜伏威去了,張善相獨自一人,只覺淒涼寂寞,悶坐無聊。

拋撇了六韜三略,堆積著萬恨千愁,每日帶兩個家憧,挾一張一弩一弓,出城射獵遣問。

一日,張太公有個義子張楠,在外為商。

買得一匹好馬回家,送與太公。

太公歡喜,喚家僮好生著養,笑道:「老年人有了這副腳力,出入甚便。」

張善相瞞著太公,叫家憧牽出來看,果然好馬!但見:

驊騮氣概,騏驥良才。

欺項羽之烏騅,賽雲長之赤兔。

臨風蹀躞,

昂昂千里欲騰空;對月長嘶,翼翼神威真絕影。

龍種遠從開渭至,名駒

出自渥窪靈。

張善相看了這馬,心下十分大喜,叫家憧餵飽了,備上鞍轡,收緊了肚帶,上了韁繩,帶一條齊眉短棍,掛著一弩一弓竹箭,跨上雕鞍,隨著兩個家憧,逕出西門游耍。

時已午牌前後,來到一個去處,地名醒酒台,乃昔日劉伶醒酒之處。

此處有三五里地面,一帶平堤,並無樹木。

西首一溪綠水,北邊一座土山,南首數百家人家,東首卻是來往之路。

張善相坐在馬上,看這一帶平坦長堤,心中暗想:「我騎這半日馬,囗囗蹬蹬地,走得不爽快。

這土堤平坦,來往人稀,可以馳騁,且放個轡頭,爽一爽神,有何不可?」

即將短棍速與家憧,跳下馬來,將裹肚拴一拴緊,依舊上馬、扯起韁繩,足踏鐵蹬,連打幾鞭。

那馬放開四個霜蹄,飛也似跑了去,又跑轉來。

不消半刻,把三五里地面,跑了兩個往回。

張善相坐在馬上,耳邊只聽得呼呼風響,身似騰雲,心中甚覺快活。

跑得興高,飛來飛去,連放了四五個轡頭。

家憧勸道:「好了,日已過午,大叔回家去罷。

太公知道,必要作惱。」

張善相道:「走這數回,才覺有些意趣,怎麼就歇了?待我再跑一兩回歸去未遲。」

家憧只得等待。

張善相縱馬加鞭,又跑一遭。

正勒馬跑轉,不上數丈之外,遠遠見一漢子,一步一跌顛將來,口裡喊叫道:「馬上的我那兒,你且慢慢來,不要衝了老子,十字街教你鳥娘陪話番打孩!」兩傍看的人都叫道:「馬上官人快帶住韁繩,九頭鳥今日又醉得不好了,不要去惹他!」張善相看那人時,怎生模樣?但見:

赤黃眉橫攢一字,老鼠眼斜斗雙睛。

渾身筋爆夜叉形,骨楂臉亂紋

侵鬢。

頭上亂堆蟣虱,衣衫盡染泥塵。

頑皮疥癩臭難聞,醉後爹娘

不認。

張善相聽罷,忙將籠頭勒住,那馬走得性發,那裡收勒得住?越勒越跑,一溜煙奔去,將那九頭鳥劈胸衝倒,仰面跌翻於地上,又復臉上踏了一腳。

張善相心下驚慌,不顧性命的將馬打上十數鞭,那馬就如騰雲駕霧一般,一直去了。

原來這九頭鳥姓孫,名鬼車,是本村人氏,專一好賭不材,不務生理。

不吃酒時,還有一分人氣;若酒醉之後,不怕天地,不分上下,酗酒罵人,詐死纏活,潑皮無賴,就把尿屎不淨之物搪了一身,拿在手中,尋人廝打。

所以他醉了時,人人皆怕,只得遠遠避他。

當下被張善相走馬衝倒,復臉上一腳,踹得腦漿迸流,死於非命。

張善相馬快,往前走了,那兩個家憧卻跑不及,被村坊人等圍住拿了,一交一 與保正,報知孫鬼車家裡。

孫鬼車的妻子兒女,一齊哭來,將家憧痛打了一頓。

內中有人認得的道:「這騎馬郎君,是城內張太公的孫子,家道殷富。

今日九頭鳥踏死得好,雖然誤傷,卻也尋著主兒,必得一個小富貴。」

保正和地方人等,帶了孫鬼車妻子黃氏,縛了兩個家憧,一齊到廣寧縣呈告。

正是:

人心似鐵非為鐵,官法如爐卻是爐。

不知張善相果然逃得脫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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