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嗜利兇徒駕禍殃,暗中羅織害賢良《禪真逸史》第25回 遭屈陷叔侄下獄 反囹圄俊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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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 - 第25回 遭屈陷叔侄下獄 反囹圄俊傑報仇

禪真逸史

第25回 遭屈陷叔侄下獄 反囹圄俊傑報仇

詩曰:

嗜利兇徒駕禍殃,暗中羅織害賢良。

英雄束手甘囚禁,衰老含冤繼死亡。

怒激風雷驅魍魎,重開日月創家邦。

從茲將士如雲集,會見岐一陽一作戰場。

話說杜伏威聽叔父訴管賢士之言,不覺大笑。

杜應元道:「賢侄如何好笑?」

杜伏威答道:「我不笑三叔,笑那管呵脬。

來說是非者,即是是非人。

有了一二十兩銀子,不會打官司,反與光棍騙去使用?若說圍棋賭勝,人之常情,我雖不合,他也不應。

他說輸五七百兩銀子與我,有何憑據?任那廝告去,不妨事。」

杜應元見侄兒說得有理,放下了心,安坐不動。

叔侄二人且去備辦牲禮,邀請親族,同往祖墳,將杜悅骸骨埋葬。

祭祖已畢,杜伏威拜謝了叔嬸,就要打點起程。

杜應元道:「賢侄初來,未曾備得一杯酒相待,嫡枝骨肉,諒不見嫌,怎忍棄我就去?」

杜伏威道:「感承叔父嬸娘厚情,本該在此侍養,但來此日久,恐林老爺懸念,故欲拜辭。」

孔氏道:「粗茶淡飯,侄兒體得嗔嫌要去。

況小管之說,未知真假,賢侄稍停數日,見一個分曉,你也去得放心。」

杜伏威道:「嬸娘恁地說時,小侄再留數日。」

夫妻二人,歡天喜地款待著他。

杜伏威自去合那祖師救饑丹和神仙充腹丸。

再說管呵脬等至黃昏,不見杜應元覆話,心裡暗想:「這廝不來見我,正好放心行事,今番怪我不得!」當晚寫成狀子,筆削了出門人戶的字眼,次日黎明,扮做桑參將管家,投文隊裡進去,遞了狀詞並帖子。

這岐一陽一郡太守,覆姓諸葛,名敬,字秉恭,為官清正,立性廉明。

當下見了帖子狀詞,使喚管賢士上前問道:「你家主好沒來由!自己兒子賭錢,不能訓誨,反告他人騙誘。

若市到賭一博 情由,連你家公子也脫不去了。」

管賢士稟道:「小的家主,平素並無隻字人公門,今值不得已事,於讀爺爺。

公子素一習一 儒業,足不出門。

今春偶遭惡鄰杜應元,收一來歷不明之人,假稱親侄,凶頑狡猾,又嫖又賭,善語能言,奸詐百出,賺誘我家公子飲酒嫖要,次後引入賭一場。

叔侄二人妝成圈套,設席騙公子飲酒,一夜 之中,騙去金銀五百兩。

家主盤庫賞軍,庫中錢糧卻沒了一千餘兩。

局賭之物,即系朝廷錢糧,不得不告。

伏乞爺台作主。」

太守笑道:「若說是庫中錢糧,為何被公子竊出賭一博 ?是你家老爺不謹了。

狀子暫准,待後審實,再行議擬。」

管賢士叩頭而出。

昔人有《唆訟賦》一篇,以著其惡。

賦曰:

世道衰而爭端起,刁風盛而訟師出。

橫虎狼之心懸溝壑之欲。

最怕太

平,惟喜多事。

靠利口為活計,不因而農;倚刀筆作生涯,無本而殖。

孽禍端,妄相告汗;聯聚朋一黨一 ,互計舞文。

閥閱婚姻,一一交一 構遂違秦晉之

好;公平田地,才調弄便興鼠雀之詞。

搬斗兩下相爭,捏證打傷人命,離

間同胞失好,虛裝罷占傢俬。

寫呈講價,做狀索錢,碎紙稿以滅其蹤,洗

牌字而誤其跡。

價高者,推敲百般,惟求聳動乎官府;價輕者,一味平淡,

那管埋沒了事情。

顛倒是非,飛片紙能喪數人之命;變亂黑白,造一言可

破千金之家。

撈得浮浪一屍一首,奇貨可居;緝著詭寄田糧,詐袋在此。

結識

得成招大盜,囑他攀扯冤家;畜養個久病老兒,攙渠跌詐富室。

設使對理,

則硬幫見證而將無作有;或令講和,則抵銀首飾面弄假為真。

律條當堂可

陳,法令隨口而出。

茶罷聞言,即鼓掌而歡笑曰:老翁高見,甚妙甚妙!

吾輩真個不及。

酒闌定計,乃側首而沉吟曰:「學生愚意,這等這等,執

事以為何如?以院司為衣缽,陸地生波;藉府縣為囗媒,青天掣電。

朝來

利在於趙,乃附趙以斃錢;晚上利在於錢,復向錢以傾趙。

又能舌李客

之言,送於張氏之耳;復探張氏之說,悅乎李客之心。

剛強輩圖決勝,則

進囑托之謀;愚弱者欲苟安,則獻買和之策。

乘打點市恩皂快,趁請托結

好史書。

儻幸勝則曰:非人力不至於此。

儻問輸則曰:使神通其如命何。

或造不根謗帖,以為中傷之階;或捏無影訪單,以賈滔天之禍。

彼則踞華

屋,被文衣,猶懷虎視之心;孰敢批龍鱗,撩虎鬚,聲彼通天之惡?故欲

興仁俗,教唆之律宜嚴;冀挽頹風,珥筆之奸當殺。

管呵脬徑奔桑參將衙內,見了桑皮筋聲喏道:「大相公賀喜!狀詞已准,準備見官對理。」

將狀抄與桑皮筋看了。

桑皮筋大喜,留管呵脬書房裡酒飯,取銀十兩,遞與管賢士道:「煩兄衙門使費,如少再來取罷。

對理之詞,臨期還乞指點,千萬用心莫誤。」

管賢士道:「一應使費,衙門上下,都是小人承管,對詞亦是不難。

只有一件,令尊大人處,公子宜早講明,作速見官斷送那廝,不可停留長智。」

桑皮筋道:「多承指教。」

管呵脬得了銀子,作別去了。

晚上,桑皮筋對父親說知此事,求父作主。

桑從德大怒道:「畜生不腦心經史,暗行賭一博 ,效下流所為,又生事告人,大膽來對我說,可惱可恨。

咄!」桑皮筋見父親盛怒,不敢多言。

折轉身望內房裡就走,見母親白氏,細說前因:「今已告成,父親又不肯管,儻若訟事輸了,被人恥笑,只索往水中一跳,倒也乾淨,免得露醜。」

白氏心中憂慮,對桑參將道:「我和你夫妻二人,只有一子,雖是不肖,豈忍坐視?見官時受些叱辱,不惟我與你失了體面,儻畜生做些不測之事出來,那時悔之無及。」

桑從德道:「我也知道,奈是賭一博 之事,貽害最大,今次若縱了他,日後怎肯改過?待他危急,自有道理。」

夫人道:「雖然如此,父子之情,還當覆庇他,嚴加警戒下次便了。」

這桑參將被夫人三言兩語說動了情,只得打轎上府,至迎賓館,候太守相見禮畢。

茶罷,桑參將將前事細訴一遍。

太守道:「老先生駕臨,無不領教;只是令郎公子,人於賭一場,難分彼此。

學生若不整治一番,縱其得志。

下次老先生愈難訓誨。

況錢糧乃朝廷重務,令郎盜出賭一博 ,老先生亦失於檢點矣。

學生藥言,老先生莫罪。」

桑參將被太守搶白數句,氣得閉口無言,返身相辭回衙,對夫人道:「知府反把錢糧誣畜生賭一博 ,怎生是好?」

夫人道:「既太守作難,只令家憧去對理,嘉兒只不出官,錢糧又不缺少,彼亦無奈我何。」

桑參將道:「此言亦可,不去催他構提,輕放那廝罷了。」

因此兩下將這場訟事擱定了。

將及半月,不期諸葛太守父親身故,一壁廂申詳了憂文書,一壁廂打點奔喪回籍,將府印一交一 與府丞掌管。

那管呵脬時常在府門前探聽,一知太守了憂,忙人桑衙通報,桑皮筋大喜。

你道為何?原來這本府府丞,姓吳名恢,向與桑從德交往情密。

雖是儒林出身,性兼貪酷,一味糊塗。

有這個機會,故此大喜。

當時桑參將聞此消息,忙往府中將上項事和吳恢備細說了。

又道:「今得老公祖署事,乞求清目,感恩不淺。」

吳恢滿口應允道:「既是令郎被人賺賭,學生即時拘審究罪,只消數字見諭,何煩老先生大駕親臨。」

桑從德稱謝而別。

管賢士和桑皮筋道:「這場官司,幸落在老吳手裡。

有了令尊面情,必然大勝。

但老吳有些毛病,最貪財物。

儻杜應元叔侄爭氣,用了見識,先送禮物進去,劈了令尊體面,勝負之間,未可必也。

依小管愚見,還須先下手為強,將些財物送與吳公,方是萬全之策。

大相公意下何如?」

桑皮筋道:「見甚在行,見識高妙。

但是家君不肯,如之奈何?」

管賢士道:「古人說得好:孝順官司,忤逆道場。

公子貫朽粟陳,金銀滿庫,何在乎三五十兩銀子?就瞞著令尊將私蓄之物,親自送入吳二府衙內,自然老吳歡喜,隨意奉承,要問那廝一個死罪,也是肯的。」

桑皮筋笑道:「些須銀兩,何足為惜!但告狀雖是家尊出名,我亦是本府犯人,豈有親自送銀之理?足下著有門路,煩勞轉送何如?」

管賢士笑道:「吳公署印過龍的人,我盡相熟,只是銀兩重托,小可不敢承當。

還要選一個能事的盛使自去方可。」

桑皮筋將手指著管賢士道:「小人哉,管見也!我既托你做事,豈有疑你之心?我衙裡這班狗才,都是懵糠躲懶的驢馬,焉可托以機密重事?足下不必多疑,放心行事。」

說罷,走入裡面,取出五十兩一錠大銀,送與管賢士道:「煩兄即便行事,停妥時復我一聲。」

管賢士道:「不須大相公叮囑,管取停當,只恐少些。」

說罷,袖銀別去。

原來這五十兩銀子,不是送與吳府丞的,乃是管呵脬指官誆騙之法。

若是吳公,這五十兩如何打得他倒?

管呵脬拿了銀子,笑嘻嘻奔回家來,遞與渾家。

渾家道:「這銀兩從何處來的?」

管呵脬道:「連幾日賭輸了,手中甚是乾燥,幸遇著一場公事,賺得這一錠銀子,儘夠我數月滋潤。」

渾家又問:「怎地有這若干?」

管呵脬道:「那桑公子是個桑皮筋,平日有些臭吝,被我騙他告狀,將這銀子教我送入吳府丞衙內。

我想桑參將正掌兵權,炎炎之勢,不愁吳府丞不奉承,何必又送禮物?被我一片巧言,立刻哄得銀子入手。

你且藏下,慢慢地受用。」

渾家歡喜,將銀子藏了不題。

再說杜應元與杜伏威道:「管呵脬所言之事,將有半月,怎不見動靜?」

杜伏威道:「畢竟是那廝調謊。」

杜應元道:「早是賢侄說破,不然,已被那廝哄賺。」

二人正說話間,只見門首走入兩個人來。

你道是誰?原來是府裡公差。

有《掛枝兒》為證:

著青衣,進門來,大呼小叫。

兩小弟,奉公差,那怕勢豪。

不通名,

單單的,稱個表號。

有話憑分付,登門只這遭。

明早裡拘齊也,便要去點卯。

吃罷茶,就開科,道其來意:有某人,為某事,單告著伊。

莫輕看,他

是個,有錢的豪貴。

摸出官牌看,一字不曾虛。

急急的商量也,莫要耽誤你。

吃酒飯,假做個,斯文模樣。

我在下,極愚直,無甚智獐;他告伊,沒

來由,真真冤枉。

說便這等說,還須靠白鏹。

不信我的良言也,請伊自去想。

酒飯畢,不起身,聲聲落地。

這牌生,限得緊,豈容誤期!有銀錢,快

拿出,何須做勢?若要周全你,包兒放厚些。

天大的官司也,我也過得水。

接銀包,才道聲,適間多謝。

忙扯封,估銀水,如何這些?我兩人,不

比那,窮酸餓鬼。

輕則輕了已,不送也由伊。

明日裡到公庭也,包你爛只腿!

杜應元迎到廳上坐下,問道:「二兄何事光顧?」

那二人道:「兩小弟是本府公差,奉吳爺鈞牌,奉請二公講話。」

杜應元心下已明白了。

一個公人腰邊取出一紙花邊牌票,上寫著:「為局賭事,原告官宦桑從德,抱告人桑聰,被告犯人二名杜應元、杜伏威,干證管賢等。」

杜應元看畢,即辦酒飯款待,送了些差使錢。

公人約定聽審日期去了。

杜應元煩惱道:「悔氣!沒來由惹下一場官司,怎生區處?」

杜伏威道:「三叔不須憂慮,小侄自去分理。

諒這小小訟事,何必介懷!任他妝甚圈套,我臨期自有主見。」

過了數日,公人掏了原被告、干證等,齊到府中候審,一同堂上跪下。

吳恢見了桑皮筋,慌忙請起,立在傍邊問道:「公子被光棍賺賭,委實騙了幾多銀兩?從實講來。」

桑皮筋道:「罪人素一習一 儒業,不省賭一博 之事,被惡鄰積棍杜應元叔侄二人,百計引誘,先入行院,幫閒嫖耍;次後引歸家內,灌醉賭錢。

一夜 之間,輸卻五百三十四兩銀子。

妝局賺騙,心實不甘,冒讀公祖老爺,乞求天判。」

吳恢笑道:「黑夜飲酒,又非貿易之時,為何帶這許多銀兩?」

桑皮筋青了臉,不能回答。

管呵脬見了,心中想道:「決撒了!」連忙跪向前幾步,答道:「黑夜飲酒,公子委實不曾帶銀。

只因醉後糊塗,為小失大。

始初輸得不多,公子忿氣相持,落了圈套,積輸五百餘兩。

公子欲回,被杜伏威恃強相劫,不放轉動,直待家憧送銀完足,方得回行。

這是小人親見,並沒半毫虛謊。」

吳恢喝道:「你是何人,輒敢多言!」管賢士叩頭道:「小人狀上有名,於證名喚管賢士。」

吳恢又喝道:「桑公子在杜應元家裡相賭,你為何知其備細?」

管賢士道:「小的與桑公子、杜應元二家,俱系貼鄰,燈火相照。

當夜五更,忽聞得有人喊叫,仔細聽時,是桑公子聲音,大聲叫局賭殺人。

彼時小人恐連累排鄰,急起來穿了衣服,開門一看,卻是杜應元家裡吵鬧。

小人敲開門入去問時,桑公子與杜伏威扯做一塊,一個要取銀,一個不肯。

小人替他和解,即忙著桑衙管家回去取銀來一交一 足,方得放回。

此乃目擊之事,伏望爺台明鏡。」

杜應元道:「小人世代儒門,安貧守分。

嫖賭二字,乃下流之事,素所深戒。

只於閒暇之時,和桑公子圍棋消遣,或賭一二東道,未嘗賭甚財帛,怎麼就叫做局賭?都是這管賢士唆哄成訟,費老爺天心。

不要說五百銀子,便是五十文錢,也不曾見有。」

管呵脬攙口道:「杜應元,你在青天爺爺跟前,尚要推賴?眼眨眨見你雪白銀子擄了進去,彼時你還道;小管,累兄了。

我和你都是鄰比之間,護得那一個?天理人心,難逃公論。」

吳恢手拈長髯笑道:「這老狗才還要一胡一 賴。

著圍棋便是賭局之訛,賽東道即是騙錢之法。

眼見得局賭騙錢了,尚賴到何處去?從實供招,免受重刑。」

杜應元道:「小人和桑公子委實未曾相賭,並無錢物往來,都是管賢士捏詞唆哄興訟,又來硬證。

伏乞老爺明鏡燭冤,救拔小人殘喘。」

吳恢喝道:「老一奴一賤骨,不經刑罰,焉肯成招?」

叫左右:「上起夾棍來!」兩傍皂隸吆喝一聲,正欲動手,杜伏威高聲叫道:「不必夾我叔叔,賭錢賺物,都是我一身所為,招承就是,何必動刑!」吳恢將杜伏威看了幾眼,笑道:「此子年紀雖小,卻也老實。

快快招來,省受苦楚。」

杜伏威道:「五百三十四兩銀子,是小人得了,但不知桑家是那一個家憧送來的?還是甚物包裹?幾錠、幾件、幾十塊?說得明白,小人一一還他。」

管呵脬道:「是一皮箱藏著,五十三封零一小包,是桑衙來壽、進順兩個蒼頭扛到你家,何須一胡一 扯!」杜伏威道:「黑夜扛銀,銀在箱內,為何你備知數目?」

管呵脬道:「我將銀一封封打開,遞與你叔子,還上天平兌過,方收進去。

是我當面一交一 割的,緣何不知詳細?我處銀與你,不過要息兩家爭鬧。

我與你是甚冤家,苦苦昧心害你!」

吳恢道:「是了,看此鏤餿光棍,豈不是個賭賊?快快上起夾棍來!」杜伏威伸出腳來,厲聲道:「桑皮筋、管呵脬,頭頂上是什麼東西?任你夾上幾百棍,銀子沒有是實!」吳府丞大怒,喝教動刑。

兩班公人響一聲喊,把杜伏威拖番,將左腳放上夾棍,杜伏威只不做聲。

吳恢道:「這潑皮還不招來?」

杜伏威道:「便是右腳上再用夾棍也不招!」吳恢喝左右將右腳一發雙夾了。

杜伏威伸著兩足,任憑公人收緊繩索,紇錚錚地夾攏來,恰似夾木頭石塊一般,動也不動。

吳府丞和滿堂吏書皂甲等,都看得呆了,一齊想道:「世間有這等鐵骨鋼筋,不怕疼的!」吳恢又教左腳上先敲五十棍。

公人提起杖來,用力打下,但聽樸樸之一聲 ,就如打在牛皮之上,並不叫半聲疼痛。

一連打了二十餘下,忽聽一聲響,夾棍連繩俱斷了。

吳恢沒做理會處,叫:「且將杜伏威丟下,把那老頭兒上了夾棍。」

這杜應元怎比侄兒有法術,老皮肉上,略將繩子收緊,即喊叫連天。

吳恢又教行杖。

杜應元實熬不過,只得招認有銀,俱已花費散了,情願變產賠償。

吳恢令放了夾棍,寫下供狀。

將叔侄二人,發下獄中監候,放公子干證等散去。

桑皮筋管阿腔和一夥探望的親友,酌酒慶賀去了。

值日牢子帶杜應元、杜伏威二人人監房裡來,但見:

昏慘慘陰霾蔽日,黑沉沉臭惡難聞。

牢頭一似活閻君,獄卒施威凶

狠。

無數披枷帶鎖,幾多床 押籠墩,四肢緊縛鼠剜晴,幾白皮怞粗棍。

當日獄內上下人役等,都得了錢財,打點一間潔靜房兒與二人安身。

此時杜應元心下煩惱,止不住腮邊流淚。

杜伏威見了,十分焦燥,躊躕了半夜,暗想:「我要脫身,反掌之易。

奈是帶累三叔受苦,怎生區處?」

驀然計上心來,必須如此如此,三叔方可出獄。

數日後,吳府丞提杜應元二人比較。

杜伏威稟道:「小人叔侄兩個,俱已收監,要賠桑衙銀兩,何人措置?老爺將小人監候,放叔叔回家,變賣產業,以償桑行。

不然,今年監到明歲,銀子從何而來?」

吳府丞道:「也說得是。」

將杜應元討了保狀,暫放回家,限十日之內完納。

過限無銀,重責再監。

將杜伏威依舊關禁獄中。

杜應元別了侄兒,出離府門,回家來見了媽媽孔氏,抱頭痛哭。

杜應元哭道:「我生年半百之外,未曾受此苦楚。

不知前生怎地種此禍根,今日遭這樁屈事?」

孔氏勸道:「官杖天災,繫於大數,不必怨恨。

但吳府丞判償桑衙的銀兩,何以措置?」

杜應元道:「今日這狗賊放我回來,限定十日內變產完納給主,將侄伏威復關禁太監,這場冤禍怎了?」

孔氏道:「五百餘兩銀子,非同小可。

縱使變賣家產,也不能就有。」

勝金姐整治茶飯,請二人晚膳。

杜應元茶水不沾,媽媽也不動著。

夫妻煩惱,進房安宿。

杜應元睡於床 上,憂思淒愴,無計可施。

捱至夜半,推說東廁淨手,踅入書房內自縊而死。

孔氏兄夫主起去多時,心下猜疑:「員外講去淨手,為何不來睡?」

慌忙披衣起來,叫丫環點燈到東廁尋覓,不見有人。

四下裡將燈照覓,並無蹤影。

孔氏驚惶,急喚勝金、來福等起來。

來福尋至西首書房裡,只見家主高高懸在樑上。

來福叫道:「不好了!媽媽快來,員外縊死在此了!」孔氏魄不附體,忙奔入來,放下看時,渾身冰冷,氣已絕了。

舉家嚎啕。

孔氏痛哭,跌足號呼道:「天呵,天呵!此枉此冤,皇天可鑒。

願同歸九泉,赴冥司告狀,殺此二賊!」放聲大慟,不覺撲然倒地。

勝金等連忙將湯灌時,已不下嚥,骨都都痰如潮湧,頃刻而亡。

可憐醇厚夫妻,負屈含冤,雙雙死於非命。

當下驚動左鄰右舍,家家起來探望,見杜應元夫妻二人,俱已身死,無不垂淚嗟歎。

天色已曉,一片聲傳說:桑衙父子倚官托勢,活活逼死人命。

消息傳入岐一陽一府來,吳恢聞得此說,卻也侷促不安,不敢升堂審事。

桑皮筋等都各心慌,只有管呵脬呵呵笑道:「倔強老賊,不知通變,端的送了殘生。

不要說這兩條狗命,便再死幾個何妨!」有詩為證:

腹中懷劍笑中刀,從此囹圄生禍苗。

斧劈頭顱傾狗命,至今人鑒管呵脬。

卻說杜伏威正在牢房裡納悶尋睡,忽見禁子道:「杜郎好睡哩。」

杜伏威笑道:「禁子哥,這不見天日的去處,不尋睡卻做什麼?」

禁子道:「一樁禍事臨身,你還睡得著,竟不知哩!」杜伏威道:「被人屈陷,身居縲紲之中,晦氣不小,還有甚禍事來尋我?」

禁子道:「令叔自縊身亡,令嬸哭絕而死,你還安心不動?」

杜伏威失驚道:「那有此話?禁子哥,莫非取笑?」

禁子道:「滿城傳說,遍處聞知。

今早報官,吳爺不敢坐堂,豈是哄你?」

杜伏威聽罷,跳起身來,大喊一聲道:「罷了!」驚得禁子慌張無措,連忙掩住杜伏威口道:「這牢獄中,不是大驚小怪之處,莫帶累我吃棒。」

杜伏威一手拉開道:「我杜爺納氣坐監,皆因怕拖累了三叔。

今已棄世,復何慮哉!禁子哥,你為人忠厚,我不害你,快快躲避。」

說罷,口中默誦真言,驀地裡霹靂一聲振響,搖天動地,驚得眾獄卒禁子沒處藏身,一齊暗暗地叫苦。

那雷聲就如擂鼓一般,霎時間鬼哭神嚎,陰風慘慘。

杜伏威大叫:「在獄眾多好漢,有膽量的,一齊隨我打出獄去,殺這贓胚,替民除害!」只見一片聲相應道:「我等願隨豪傑逃生!」杜伏威當先手持短斧,斫開牢門。

監內有一二百個囚犯,同聲吶喊助威,一直殺入府堂上來。

杜伏威首先搶入私衙,此時衙裡也預有準備,迎出十數個虞候干辦,挺槍持刀攔住,被杜伏威一斧一個,盡皆斫倒,領著一夥囚犯,直奔府丞房裡來,四圍尋找不見。

杜伏威將一個丫環揪倒,踏住胸脯喝道:「吳恢躲在何處?」

丫環指道:「都藏在那床 下。」

杜伏威一斧殺了丫環,與眾好漢扯開床 來,果見吳恢和一美妾,躲在床 下。

杜伏威一手按住,喝道:「好贓狗!貪財趨勢,屈陷良民,今日逃那裡去!」吳恢跪在地上哀求道:「乞饒性命,下次學做好官。」

說話未完,頭已落地。

眾好漢動手將美妾斫為肉泥。

吳府中是男是女,殺得盡絕。

杜伏威領眾人,復身殺出府門外,逕趕入桑參將衙裡來。

參將夫婦數不該死,因兒子不肖,三日前卻搬進參將府廨宇內,和一班兒僮婢自住去了。

衙裡止有桑皮筋妻子和兒女小廝丫環七人,杜伏威盡皆砍死,單不見了桑皮筋。

杜伏威心下不忿,令人四下搜尋,尋至側廳天花板上,搜出一個老家憧來,捉至杜伏威跟前,問桑皮筋在何處。

家憧道:「適才和管呵脬到張一兒家裡吃酒去了。」

杜伏威大喝道:「引我去見那廝,即饒你命!」家憧道:「願引爺爺去捉,只求饒命。」

一個好漢押這家憧引路,杜伏威和眾好漢後隨,頃刻間到了張一兒門首。

只聽得樓上唱飲歡笑,杜伏威趕入中門,一個湯保在灶下燙酒,問道:「是那個撞入來?」

早被一斧砍死。

杜伏威首先登樓,只見桑皮筋上坐,兩個妓者和管呵脬側陪。

管賢士一見杜伏威走到,驚得魄散魂消。

正待往窗外逃生,被杜伏威攔腰一斧斫倒,頂門上又復一斧,登時一命歸陰。

桑皮筋驚得挫倒商邊,掙扎不得,況且醉後,口裡哼哼地只叫:「饒了罷,不告了。」

杜伏威道:「我今日替你怞了這條筋!」被眾好漢刀斧齊上,斫做七八段。

有詩為證:

莫言報施慘,害人乃自害。

天道豈無知?今日方稱快。

兩個妓者並那引路的家憧,都戰抖抖地跪著,磕頭叫饒命。

杜伏威道:「不幹這兩個油頭事,饒你去。

只是你這個老狗才,別人要殺你家主,你就引來殺他,賣主求生,不義之甚!」一發殺了。

一齊哄出門外,放起一把火,都搶到杜應元家內。

伏威忙教勝金姐收拾細軟、衣裳首飾、金銀珠玉之類,教來福領了一班家憧,隨我逃命,一面將杜應元夫妻一屍一首,扛在後園牆下,推倒牆而掩之,就將宅子放起一把火來。

眾好漢商議道:「打從何門出去,方是活路?」

杜伏威指道:「從東門殺出,自有處可以安身,只要齊心奮力,方得死裡逃生。」

眾好漢一同應道:「生死願隨,並無異志。」

此時喊聲動地,火光燭光滿城中鼎沸,家家閉戶關門,個個藏身避跡。

看官,你道如何沒人攔擋?事起倉猝,桑參將又離家甚遠,就是要報官發兵,一時疾雷不及掩耳,任彼施為。

杜伏威一夥,直殺出城外來,行不數里,卻是東湖阻住去路。

杜伏威分付眾好漢搶奪船隻:「且渡過河去,若有追兵,亦好廝殺。

得勝之後,逕落黃河,到那個去處,即是我等安身活命之所了。」

眾好漢向湖口尋找得十餘隻小船,纜作一處,卻又在鄉村前後百姓人家,搶劫些錢米布帛、柴薪酒肉鍋灶之類,下船安頓了,搖船的搖船,煮飯的煮飯。

此時天已昏暮,點起柴火,努力搖過湖來。

早是三更天氣,眾好漢上岸,席地而坐,大家吃了酒飯,沿湖取路而走。

不五七里之間,天色已明,只聽得後邊金鼓齊鳴,喊聲大振。

杜伏威諒有追兵來到,揀一個空闊地面,將眾人兩下分開,做雁翅相似。

選兩個老城的,守護著勝金、來福等,躲在樹木叢密去處。

自卻盤膝坐下,腰邊解下一個錦絨搭膊,抖出兩個大紙包,一紅一綠。

先打開綠紙包兒,眾人瞧看,卻是一包剪成的稻草。

杜伏威左手捻訣,口中暗暗有詞,喝一聲「疾!」那些草變成四五百匹駿馬。

又打開紅紙包兒,卻是一包赤豆。

杜伏威又捻訣念詞,喝一聲「變!」那一包赤豆變作四五百個大漢,生得容顏怪異,狀貌猙獰,身長丈餘,手中各執器械,各分隊伍,排列聽令。

杜伏威喝道:「後面追兵近了,眾壯士可用心攻殺,有功者賞,無功者一火焚之!」眾大漢一齊上馬,只見前面湖口上流頭無數船隻,搖旗吶喊而來,看看近岸。

杜伏威看時,約有千餘軍士。

為頭兩員將官,全身披掛,立在船頭上,指著岸上罵道:「尋死賊一奴一,殺人放火,罪孽貫天!逃往何處去?」

指麾軍士搖船傍岸,殺近前來。

正是:

人如猛虎搖山嶽,馬似游龍撼海濤。

不知兩邊勝負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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