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麒麟,昌黎棘城人也。自雲漢大司《魏書》列傳第四十八 韓麒麟 程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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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 - 列傳第四十八 韓麒麟 程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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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四十八 韓麒麟 程駿

韓麒麟,昌黎棘城人也。

自雲漢大司馬增之後。

父瑚,秀容、平原二郡太守。

麒麟幼而好學,美姿容,善騎射。

恭宗監國,為東曹主書。

高宗即位,賜爵魯一陽一男,加伏波將軍。

父亡,在喪有禮,邦族稱之。

後參征南慕容白曜軍事,進攻升城,師人多傷。

及城潰,白曜將坑之,麒麟諫曰:「今始踐偽境,方圖進取,宜寬威厚惠,以示賊人,此韓信降范一陽一之計。

勍敵在前,而便坑其眾,恐自此以東,將人各為守,攻之難克。

日久師老,外民乘之,以生變故,則三齊未易圖也。」

白曜從之,皆令復業,齊人一大悅。

後白曜表麒麟為冠軍將軍,與房法壽對為冀州刺史。

白曜攻東一陽一,麒麟上義租六十萬斛,並攻戰器械,於是軍資無乏。

及白曜被誅,麒麟亦征還,停滯多年。

高祖時,拜給事黃門侍郎,乘傳招慰徐兗叛民,歸順者四千餘家。

尋除冠軍將軍、齊州刺史,假魏昌侯。

麒麟在官,寡於刑罰。

從事劉普慶說麒麟曰:「明公仗節方夏,而無所斬戮,何以示威?」

麒麟曰:「刑罰所以止惡,蓋不得已而用之。

今民不犯法,何所戮乎?若必須斬斷以立威名,當以卿應之。」

普慶慚懼而退。

麒麟以新附之人,未階台宦,士人沉抑,乃表曰:「齊土自屬偽方,歷載久遠。

舊州府僚,動有數百。

自皇威開被,並職從省,守宰闕任,不聽土人監督。

竊惟新人未階朝宦,州郡局任甚少,沉塞者多,願言冠冕,輕為去就。

愚謂守宰有闕,宜推用豪望,增置吏員,廣延賢哲。

則華族蒙榮,良才獲敘,懷德安土,庶或在茲。」

朝議從之。

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饑,麒麟表陳時務曰:

古先哲王經國立治,積儲九稔,謂之太平。

故躬籍千畝,以勵百姓,用能衣食滋茂,禮教興行。

逮於中代,亦崇斯業,入粟者與斬敵同爵,力田者與孝悌均賞,實百王之常軌,為治之所先。

今京師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

蓋一夫不耕,或受其饑,況於今者,動以萬計。

故頃年山東遭水,而民有餒終;今秋京都遇旱,谷價踴貴。

實由農人不勸,素無儲積故也。

伏惟陛下,天縱欽明,道高三、五,昧旦憂勤,思恤民弊,雖帝虞一日萬幾,周文昃不暇食,蔑以為喻。

上垂覆載之澤,下有凍餒之人;皆由有司不為明制,長吏不恤其本。

自承平日久,豐穰積年,競相矜誇,遂成侈俗。

車服第宅,奢僭無限;喪葬婚娶,為費實多。

貴富之家,童妾玄服;工商之族,玉食錦衣。

農夫甫糟糠,蠶婦乏短褐。

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蕪。

谷帛罄於府庫,寶貨盈於市裡;衣食匱於室,麗服溢於路。

饑寒之本,實在於斯。

愚謂凡珍玩之物,皆宜禁斷;吉凶之禮,備為格式;令貴賤有別,民歸璞素。

制天下男一女,計口受田。

宰司四時巡行,台使歲一按檢;勤相勸課,嚴加賞罰;數年之中,必有盈贍,雖遇災凶,免於流亡矣。

往年校比戶貫,租賦輕少。

臣所統齊州,租粟才可給俸,略無入倉。

雖於民為利,而不可長久。

脫有戎役,或遭天災,恐供給之方,無所取濟。

可減絹布,增益谷租,年豐多積,歲儉出賑。

所謂私民之谷,寄積於官;官有宿積,則民無荒年矣。

十二年春,卒於官,年五十六。

遺敕其子,殯以素棺,事從儉約。

麒麟立一性一恭慎,恆置律令於坐傍。

臨終之日,唯有俸絹數十匹,其清貧如此。

贈散騎常侍、安東將軍、燕郡公,謚曰康。

長子興宗,字茂先。

好學有文才。

年十五,受道太學。

後司空高允奏為秘書郎,參著作事。

中山王叡貴一寵一當世。

□為文。

遷秘書中散。

太和十四年冬,卒。

贈寧遠將軍、漁一陽一太守。

子子熙,字元雍。

少自修整,頗有學識。

弱冠,未能自通,侍中崔光舉子熙為清河王懌常侍,遷郎中令。

初,子熙父以爵讓弟顯宗,不受。

子熙緣父素懷,卒亦不襲。

及顯宗卒,子熙別蒙賜爵,乃以其先爵讓弟仲穆。

兄弟友一愛一如此。

父亡,居喪有禮。

子熙為懌所眷遇,遂闕位,待其畢喪後復用。

及元義害懌,久不得葬。

子熙為之憂悴,屏處田野,每言王若不得復封,以禮遷葬,誓以終身不仕。

後靈太后返政,以元義為尚書令,解其領軍。

子熙與懌中大夫劉定興、學官令傅靈剽、賓客張子慎伏闕上書曰:

竊惟故主太傅清河王,職綜樞衡,位居論道;盡忠貞以奉公,竭心膂以事國。

自先皇崩殂,陛下衝幼,負扆當朝,義同分陝。

宋維反常小子,一性一若青蠅,污白點黑,讒佞是務。

以元義皇姨之婿,權勢攸歸,遂相附托,規求榮利,共結圖謀,坐生眉眼,誣告國王,枉以大逆。

賴明明在上,赫赫臨下,泥漬自消,玉質還潔。

謹案律文:諸告事不實,以其罪罪之。

維遂無罪,出為大郡,刑賞僭差,朝野怪愕。

若非宋維與義為計,豈得全其身命,方撫千里?

王以權在一寵一家,塵謗紛雜,恭慎之心,逾深逾厲,去其本宅,移住殿西,闔門靜守,親賓阻絕。

於時,吏部諮稟劉騰,奏其弟官,郡戍兼補。

及經內呈,為王駁退。

騰由此生嫌,私深怨怒,遂乃擅廢太后,離隔二宮,拷掠胡定,誣王行毒,含齒戴發,莫不悲惋。

及會公卿,議王之罪,莫不俯眉飲氣,唯諮是從。

僕射游肇,亢言厲氣,發憤成疾,為王致死。

王之忠誠款篤,節義純貞,非但蘊藏胸襟,實乃形於文翰。

搜括史傳,撰《顯忠錄》,區目十篇,分卷二十。

既欲彰忠心於萬代,豈可為逆亂於一朝?乞追遺志,足明丹款。

義籍一寵一姻戚,恃握兵馬,無君之心,實懷皁白。

擅廢太后,枉害國王,生殺之一柄一,不由陛下;賞罰之詔,一出於義。

名籓重地,皆其親一黨一;京官要任,必其心腹。

中山王熙,本興義兵,不圖神器,戮其大逆,合門滅盡,遂令元略南奔,為國巨患。

奚康生,國之猛將,盡忠棄市。

其餘枉被屠戮者,不可稱數。

緣此普天喪氣,匝地憤傷。

致使朔隴猖狂,歷歲為亂,荊徐蠢動,職是之由。

昔趙高秉秦,令關東鼎沸;今元義執權,使四方雲擾。

自古及今,竹帛所載,賊子亂臣,莫此為甚。

開逆之始,起自宋維;成禍之末,良由騰矣。

而令兇徒一奸一黨一,迭相樹置;高官厚祿,任情自取;非但臣等痛恨終身,抑為聖朝懷慚負愧。

以臣赤心慺慺之見,宜梟諸兩觀,洿其捨廬。

騰合斫棺斬骸,沉其五族。

上謝天人幽隔之憤,下報忠臣冤酷之痛。

方乃崇亞三事,委以樞端,所謂虎也更傅其翼。

朝野切齒,遐邇扼腕。

蔓草難除,去之宜盡。

臣歷觀曠代,緬追振古,當斷不斷,其禍更生。

況義猜忍,更居衝要。

臣中宵九歎,竊以寒心,實願宸鑒,早為之所。

臣等潛伏閭閻,於茲六載,旦號白日,夕泣星辰,叩地寂寥,呼天無響。

衛野納肝,秦庭夜哭,千古之痛,何足相比!今幸遇陛下叡聖,親覽萬幾;太后仁明,更撫四海,臣等敢詣闕披陳,乞報冤毒。

書奏,靈太后義之,乃引子熙為中書舍人。

後遂剖騰棺,賜義死。

尋修國史,加寧朔將軍。

未幾,除著作郎,又兼司州別駕。

轉輔國將軍、鴻臚少卿。

建義初,兼黃門,尋正。

子熙清白自守,不交人事。

又少孤,為叔顯宗所撫養。

及顯宗卒,顯宗子伯華又幼,子熙友一愛一,等於同生,長猶共居,車馬資財,隨其費用,未嘗見於言色。

又上書求析階與伯華,於是除伯華東太原太守。

及伯華在郡,為刺史元弼所辱;子熙乃泣訴朝廷,肅宗詔遣按檢,弼遂大見詰讓。

爾朱榮之擒葛榮也,送至京師,莊帝欲面見數之。

子熙以為榮既元兇,自知必死,恐或不遜,無宜見之。

爾朱榮聞而大怒,請罪子熙,莊帝恕而不責。

尋加征虜將軍。

及邢杲之起逆,詔子熙慰勞。

杲詐降,而子熙信之。

還至樂陵,杲復反,子熙遂還。

坐付廷尉,論以大辟,恕死免官。

未幾,兼尚書吏部郎。

普泰初,除通直散騎常侍、撫軍將軍、光祿大夫,尋正吏部郎。

出帝初,還領著作郎。

以奉冊之故,封歷城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又加衛將軍、右光祿大夫。

天平初,為侍讀,又除國子祭酒。

子熙儉素安貧,常好退靜。

遷鄴之始,百司並給兵力,時以祭酒閒務,止給二人。

或有令其陳請者,子熙曰:「朝廷自不給祭酒兵,何關韓子熙事也。」

論者高之。

尋除驃騎將軍。

元象中,加衛大將軍。

先是,子熙與弟聘王氏為妻,姑之女也,生二子。

子熙尚未婚,後遂與寡嫗李氏一奸一合而生三子。

王李不穆,迭相告言,歷年不罷。

子熙因此慚恨,遂以發疾。

興和中,孝靜欲行釋奠,敕子熙為侍講。

尋卒,遣戒不求贈謚,其子不能遵奉,遂至干謁。

武定初,贈驃騎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

興宗弟顯宗,字茂親。

一性一剛直,能面折庭諍,亦有才學。

沙門法撫,三齊稱其聰悟,常與顯宗校試,抄百餘人名,各讀一遍,隨即覆呼,法撫猶有一二舛謬,顯宗了無誤錯。

法撫歎曰:「貧道生平以來,唯服郎耳。」

太和初,舉秀才,對策甲科,除著作佐郎。

車駕南討,兼中書侍郎。

既定遷都,顯宗上書:

其一曰:竊聞輿駕今夏若不巡三齊,當幸中山,竊以為非計也。

何者?當今徭役宜早息,洛京宜速成。

省費則徭役可簡,並功則洛京易就。

往冬輿駕停鄴,是閒隙之時,猶編戶供奉,勞費為劇。

聖鑒矜愍,優旨慇勤,爵浹高年,賚周鰥寡,雖賑普霑今,猶恐來夏菜色。

況三農要時,六軍雲會,其所損業,實為不少。

雖調斂輕省,未足稱勞,然大駕親臨,誰敢寧息?往來承奉,紛紛道路,田蠶暫廢,則將來無資。

此國之深憂也。

且向炎暑,而六軍暴露,恐生癘疫,此可憂之次也。

臣願輿駕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帳之費,並功專力,以營洛邑。

則南州免雜徭之煩,北都息分析之歎;洛京可以時就,遷者僉爾如歸。

其二曰:自古聖帝必以儉約為美,亂主必以奢侈貽患。

仰惟先朝,皆卑宮室而致力於經略,故能基宇開廣,業祚隆泰。

今洛一陽一基址,魏明帝所營,取譏前代。

伏願陛下,損之又損。

頃來北都富室,競以第宅相尚,今因遷徙,宜申禁約,令貴賤有檢,無得逾制。

端廣衢路,通利溝渠,使寺署有別,四民異居,永垂百世不刊之范,則天下幸甚矣。

三曰:竊聞輿駕還洛一陽一,輕將數千騎。

臣甚為陛下不取也。

夫千金之子,猶坐不垂堂,況萬乘之尊,富有四海乎?警蹕於闈闥之內者,豈以為儀容而已?蓋以戒不虞也。

清道而後行,尚恐銜蹶之或失,況履涉山河,而不加三思哉!此愚臣之所以悚息,伏願少垂省察。

其四曰:伏惟陛下,耳聽法音,目玩墳典,口對百辟,心虞萬幾,晷昃而食,夜分而寢。

加以孝思之至,隨時而深,文章之業,日成篇卷。

雖睿明所用,未足為煩,然非所以嗇神養一性一,頤無疆之祚。

莊周有言:形有待而智無涯。

以有待之形,役無涯之智,殆矣。

此愚臣所不安,伏願陛下垂拱司契,委下責成,唯冕旒垂纊,而天下治矣。

高祖頗納之。

顯宗又上言曰:「進賢求才,百王之所先也。

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賢良、方正之稱。

今之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

而朝廷但檢其門望,不復彈坐。

如此,則可令別貢門望,以敘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門望者,是其父祖之遺烈,亦何益於皇家?益於時者,賢才而已。

苟有其才,雖屠釣奴虜之賤,聖皇不恥以為臣;苟非其才,雖三後之胤,自墜於皁隸矣。

是以大才受大官,小才受小辟,各得其所,以致雍熙。

議者或雲,今世等無奇才,不若取士於門。

此亦失矣。

豈可以世無周邵,便廢宰相而不置哉?但當校其有寸長銖重者,即先敘之,則賢才無遺矣。」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惡以從善者,法也。

是以有國有家,必以刑法為治,生民之命,於是而在。

有罪必罰,罰必當辜,則雖箠撻之刑,而人莫敢犯也。

有制不行,人得僥倖,則雖參夷之誅,不足以肅。

自太和以來,多坐盜棄市,而遠近肅清。

由此言之,止一奸一在於防檢,不在嚴刑也。

今州郡牧守,邀當時之名,行一切之法;台閣百官,亦鹹以深酷為無私,以仁恕為容盜。

迭相敦厲,遂成風俗。

陛下居九重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分萬務之要,遇下如仇讎。

是則堯舜止一人,而桀紂以千百。

和氣不至,蓋由於此。

《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

』實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又曰:「昔周王為犬戎所逐,東遷河洛,鎬京猶稱『宗周』,以存本也。

光武雖曰中興,實自創革,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廢舊。

今陛下光隆先業,遷宅中土,稽古復禮,於斯為盛。

豈若周漢出於不得已哉?按《春秋》之義,有宗廟曰都,無則謂之邑,此不刊之典也。

況北代宗廟在焉,山陵托焉,王業所基,聖躬所載,其為神鄉福地,實亦遠矣。

今便同之郡國,臣竊不安。

愚謂代京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舊,以光萬葉。」

又曰:「伏見洛京之制,居民以官位相從,不依族類。

然官位非常,有朝榮而夕悴,則衣冠淪於廝豎之邑,臧獲騰於膏腴之裡。

物之顛倒,或至於斯。

古之聖王,必令四民異居者,欲其業定而志專。

業定則不偽,志專則不一婬一。

故耳目所習,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肅而成。

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暇給,然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伎作屠沽,各有攸處。

但不設科禁,賣買任情,販貴易賤,錯居混雜。

假令一處彈箏吹笛,緩舞長歌;一處嚴師苦訓,誦詩講禮。

宣令童齔,任意所從,其走赴舞堂者萬數,往就學館者無一。

此則伎作不可雜居,士人不宜異處之明驗也。

故孔父雲裡仁之美,孟母弘三徙之訓,賢聖明誨,若此之重。

今令伎作家習士人風禮,則百年難成;令士人兒童效伎作容態,則一朝可得。

是以士人同處,則禮教易興;伎作雜居,則風俗難改。

朝廷每選舉人士,則校其一婚一宦,以為升降,何其密也。

至於開伎作宦途,得與膏梁華望接閈連甍,何其略也。

此愚臣之所惑。

今稽古建極,光宅中區,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別伎作,在於一言,有何為疑而闕盛美。」

又曰:「自南偽相承,竊有淮北,欲擅中華之稱,且以招誘邊民,故僑置中州郡縣。

自皇風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數甚眾。

疑惑書記,錯亂區宇。

非所以疆域物土,必也正名之謂也。

愚以為可依地理舊名,一皆釐革。

小者併合,大者分置。

及中州郡縣,昔以戶少並省;今人口既多,亦可復舊。

君人者,以天下為家,不得有所私也。

故倉庫儲貯,以俟水旱之災,供軍國之用,至於有功德者,然後加賜。

爰及末代,乃一寵一之所隆,賜賚無限。

自比以來,亦為太過。

在朝諸貴,受祿不輕,土木被錦綺,僮妾厭粱肉,而復厚賚屢加,動以千計。

若分賜鰥寡,贍濟實多。

如不悛革,豈周給不繼富之謂也?愚謂事有可賞,則明旨褒揚,稱事加賜,以勸為善;不可以親近之暱,猥損天府之儲。」

又曰:「諸宿衛內直者,宜令武官習弓矢,文官諷書傳。

而今給其蒱博之具,以成褻狎之容,長矜爭之心,恣喧囂之慢,徒損朝儀,無益事實。

如此之類,一宜禁止。」

高祖善之。

後乃啟乞宋王劉昶府諮議參軍事,欲立效南境,高祖不許。

高祖曾謂顯宗及程靈虯曰:「著作之任,國書是司。

卿等之文,朕自委悉,中省之品,卿等所聞。

若欲取況古人,班馬之徒,固自遼闊。

若求之當世,文學之能,卿等應推崔孝伯。」

又謂顯宗曰:「見卿所撰《燕志》及在齊詩詠,大勝比來之文。

然著述之功,我所不見,當更訪之監、令。

校卿才能,可居中第。」

又謂程靈虯曰:「卿比顯宗,復有差降,可居下上。」

顯宗對曰:「臣才第短淺,猥聞上天,至乃比於崔光,實為隆渥。

然臣竊謂陛下貴古而賤今。

臣學微才短,誠不敢仰希古人,然遭聖明之世,睹惟新之禮,染翰勒素,實錄時事,亦未慚於後人。

昔揚雄著《太玄經》,當時不免覆盎之談,二百年外,則越諸子。

今臣之所撰,雖未足光述帝載,裨暉日月;然萬祀之後,仰觀祖宗巍巍之功,上睹陛下明明之德,亦何謝欽明於《唐典》,慎徽於《虞書》?」

高祖曰:「假使朕無愧於虞舜,卿復何如於堯臣?」

顯宗曰:「臣聞君不可以獨治,故設百官以贊務。

陛下齊蹤堯舜,公卿寧非二八之儔?」

高祖曰:「卿為著作,僅名奉職,未是良史也。」

顯宗曰:「臣仰遭明時,直筆而無懼,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臣優於遷固也。」

高祖哂之。

後與員外郎崔逸等參定朝儀。

高祖曾詔諸官曰:「自近代已來,高卑出身,恆有常分。

朕意一以為可,復以為不可。

宜相與量之。」

李沖對曰:「未審上古已來,置官列位,為欲為膏粱兒地,為欲益治贊時?」

高祖曰:「俱欲為治。」

沖曰:「若欲為治,陛下今日何為專崇門品,不有拔才之詔?」

高祖曰:「苟有殊人之伎,不患不知。

然君子之門,假使無當世之用者,要自德行純篤,朕是以用之。」

沖曰:「傅巖、呂望,豈可以門見舉?」

高祖曰:「如此濟世者希,曠代有一兩人耳。」

沖謂諸卿士曰:「適欲請諸賢救之。」

秘書令李彪曰:「師旅寡少,未足為援,意有所懷,不敢盡言於聖日。

陛下若專以門地,不審魯之三卿,孰若四科?」

高祖曰:「猶如向解。」

顯宗進曰:「陛下光宅洛邑,百禮唯新,國之興否,指此一選。

臣既學識浮淺,不能援引古今,以證此議,且以國事論之。

不審中、秘書監令之子,必為秘書郎;頃來為監、令者,子皆可為不?」

高祖曰:「卿何不論當世膏腴為監、令者?」

顯宗曰:「陛下以物不可類,不應以貴承貴,以賤襲賤。」

高祖曰:「若有高明卓爾、才具雋出者,朕亦不拘此例。」

後為本州中正。

二十一年,車駕南伐,顯宗為右軍府長史、征虜將軍、統軍。

軍次赭一陽一,蕭鸞戍主成公期遣其軍主胡松、高法援等並引蠻賊來擊軍營,顯宗親率拒戰,遂斬法援首。

顯宗至新野,高祖詔曰:「卿破賊斬帥,殊益軍勢。

朕方攻堅城,何為不作露布也?」

顯宗曰:「臣頃聞鎮南將軍王肅獲賊二三,驢馬數匹,皆為露布,臣在東觀,私每哂之。

近雖仰憑威靈,得摧丑虜,兵寡力弱,擒斬不多。

脫復高曳長縑,虛張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彌甚。

臣所以斂毫卷帛,解上而已。」

高祖笑曰:「如卿此勳,誠合茅社,須赭一陽一平定,檢審相酬。」

新野平,以顯宗為鎮南、廣一陽一王嘉諮議參軍。

顯宗後上表,頗自矜伐,訴前征勳。

詔曰:「顯宗斐然成章,甚可怪責,進退無檢,虧我清風。

此而不糾,或長弊俗。

可付尚書,推列以聞。」

兼尚書張彝奏免顯宗官。

詔曰:「顯宗雖浮矯致愆,才猶可用,豈得永棄之也!可以白衣守諮議,展其後效。

但鄙狠之一性一,不足參華,可奪見囗,並禁問訊諸王。」

顯宗既失意,遇信向洛,乃為五言詩贈御史中尉李彪曰:「賈生謫長沙,董儒詣臨江。

愧無若人跡,忽尋兩賢蹤。

追昔渠閣游,策駑廁群龍。

如何情願奪,飄然獨遠蹤?痛哭去舊國,銜淚屆新邦。

哀哉無援民,嗷然失侶鴻。

彼蒼不我聞,千里告志同。」

二十三年卒。

顯宗撰《馮氏燕志》、《孝友傳》各十卷,所作文章,頗傳於世。

景明初,追赭一陽一勳,賜爵章武男。

子武華,襲。

除討寇將軍、奉朝請、太原太守。

程駿,字驎駒,本廣平曲安人也。

六世祖良,晉都水使者,坐事流於涼州。

祖父肇,呂光民部尚書。

駿少孤貧,居喪以孝稱。

師事劉昺,一性一機敏好學,晝夜無倦。

昺謂門人曰:「舉一隅而以三隅反者,此子亞之也。」

駿謂昺曰:「今世名教之儒,鹹謂老莊其言虛誕,不切實要,弗可以經世,駿意以為不然。

夫老子著抱一之言,莊生申一性一本之旨;若斯者,可謂至順矣。

人若乖一則煩偽生,若爽一性一則沖真喪。」

昺曰:「卿年尚稚,言若老成,美哉!」由是聲譽益播,沮渠牧犍擢為東宮侍講。

太延五年,世祖平涼,遷於京師,為司徒崔浩所知。

高宗踐阼,拜著作佐郎;未幾,遷著作郎。

為任城王雲郎中令,進箴於王,王納而嘉之。

皇興中,除高密太守。

尚書李敷奏曰:「夫君之使臣,必須終效。

駿實史才,方申直筆,千里之任,十室可有。

請留之數載,以成前籍,後授方伯,愚以為允。」

書奏,從之。

顯祖屢引駿與論《易》、《老》之義,顧謂群臣曰:「朕與此人言,意甚開暢。」

又問駿曰:「卿年幾何?」

對曰:「臣六十有一。」

顯祖曰:「昔太公既老而遭文王。

卿今遇朕,豈非早也?」

駿曰:「臣雖才謝呂望,而陛下尊過西伯。

覬天假餘年,竭《六韜》之效。」

延興末,高麗王璉求納女於掖庭,顯祖許之,假駿散騎常侍,賜爵安豐男,加伏波將軍,持節如高麗迎女,賜布帛百匹。

駿至平壤城,或勸璉曰:「魏昔與燕婚,既而伐之,由行人具其夷險故也。

今若送女,恐不異於馮氏。」

璉遂謬言女喪。

駿與璉往復經年,責璉以義方,璉不勝其忿,遂斷駿從者酒食。

璉欲一逼一辱之,憚而不敢害。

會顯祖崩,乃還,拜秘書令。

初,遷神主於太廟,有司奏:舊事廟中執事之官,例皆賜爵,今宜依舊。

詔百僚評議,群臣鹹以為宜依舊事,駿獨以為不可。

表曰:「臣聞:名一器為帝王所貴,山河為區夏之重。

是以漢祖有約,非功不侯。

必當屬有命於大君之辰,展心力於戰謀之日,然後可以應茅土之錫。

未見預事於宗廟,而獲賞於疆土;徒見晉鄭之後以夾輔為至勳,吳鄧之儔以征伐為重績。

周漢既無文於遠代,魏晉亦一靡一記於往年。

自皇道開符,乾業創統,務高三、五之規,思隆百王之軌,罰頗減古,賞實增昔。

時因神主改祔、清廟致肅,而授群司以九品之命,顯執事以五等之名。

雖復帝王製作,弗相沿襲,然當時恩澤,豈足為長世之軌乎?乖眾之愆,伏待罪譴。」

書奏,從之。

文明太后謂群臣曰:「言事固當正直而准古典,安可依附暫時舊事乎?」

賜駿衣一襲、帛二百匹。

駿又表曰:「《春秋》有云:見有禮於其君者,若孝子之養父母;見無禮於其君者,若鷹鸇之逐鳥雀。

所以勸誡將來,垂范萬代。

昔陳恆殺君,宣尼請討,雖欲晏逸,其得已乎?今廟算天回,七州雲動,將水蕩鯨鯢,陸掃凶逆。

然戰貴不陳,兵家所美。

宜先遣劉昶招喻淮南。

若應聲響悅,同心齊舉,則長江之險,可朝服而濟;道成之首,可崇朝而懸。

苟江南之輕薄,背劉氏之恩義,則曲在彼矣,何負神明哉!宜義檄江南,振旅回旆,亦足以示救患之大仁,揚義風於四海。

且攻難守易,則力懸百倍,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熟慮。

今天下雖謐,方外猶虞,拾夤僥倖於西南,狂虜伺釁於漠北。

脫攻不稱心,恐兵不卒解;兵不卒解,則憂慮逾深。

夫為社稷之計者,莫不先於守本。

臣愚以為觀兵江滸,振曜皇威,宜特加撫一慰。

秋毫無犯,則民知德信;民知德信,則襁負而來;襁負而來,則淮北可定;淮北可定,則吳寇異圖;寇圖異則禍釁出。

然後觀釁而動,則不晚矣。

請停諸州之兵,且待後舉。

所謂守本者也。

伏惟陛下、太皇太后,英算神規,彌綸百勝之外;應機體變,獨悟方寸之中。

臣影頹虞淵,昏耄將及,雖思憂國,終無雲補。」

不從。

沙門法秀謀反伏誅。

駿表曰:「臣聞《詩》之作也,蓋以言志。

邇之事父,遠之事君,關諸風俗,一靡一不備焉。

上可以頌美聖德,下可以申厚風化;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誡。

此古人用詩之本意。

臣以垂沒之年,得逢盛明之運,雖復昏耄將及,猶慕廉頗強飯之風。

伏惟陛下、太皇太后,道合天地,明侔日月,則天與唐風斯穆,順帝與周道通靈。

是以狂妖懷逆,無隱謀之地;冥靈潛翦,伏發覺之誅。

用能七廟幽贊,人神扶助者已。

臣不勝喜踴。

謹竭老鈍之思,上慶國頌十六章,並序巡狩、甘雨之德焉。」

其頌曰:

乾德不言,四時迭序。

於皇大魏,則天承祜。

疊聖三宗,重明四祖。

豈伊殷周,遐契三、五。

明明在上,聖敬日新。

汪汪叡後,體治垂仁。

德從風穆,教與化津。

千載昌運,道隆茲辰。

歲惟巡狩,應運游田。

省方問苦,訪政高年。

鹹秩百靈,柴望山川。

誰雲禮滯,遇聖則宣。

王業初定,中山是由。

臨幸之盛,情特綢繆。

仰歌祖業,俯欣春柔。

大哉肆眚,蕩民百憂。

百憂既蕩,與之更初。

邕邕億兆,戶詠來蘇。

忽有狂豎,謀逆聖都。

明靈幽告,發覺伏誅。

羿浞為亂,祖龍干紀。

狂華冬茂,有自來矣。

美哉皇度,道固千祀。

百靈潛翦,一奸一不遑起。

一奸一不遑起,罪人得情。

憲章刑律,五秩猶輕。

於穆二聖,仁等春生。

除棄周漢,遐軌犧庭。

周漢奚棄?忿彼苛刻。

犧庭曷軌?希仁尚德。

徽音一振,聲教四塞。

豈惟京甸,化播萬國。

誠信幽贊,一陰一陽一以調。

谷風扇夕,甘雨降朝。

嘉生含穎,深盛熙苗。

鰥貧巷詠,寡一婦室謠。

聞諸《詩》者,《雲漢》賦宣。

章句迥秀,英昭《雅》篇。

矧乃盛明,德隆道玄。

豈唯雨施?神征豐年。

豐年盛矣,化無不濃。

有禮有樂,政莫不通。

咨臣延躍,欣詠時邕。

誰雲易遇?曠齡一逢。

上天無親,唯德是在。

思樂盛明,雖疲勿怠。

差之毫釐,千里之倍。

願言勞謙,求仁不悔。

人亦有言,聖主慎微。

五國連兵,逾年歷時。

鹿車而運,廟算失思。

有司不惠,蠶食役煩。

民不堪命,將家逃山。

宜督厥守,威德是宣。

威德如何?聚眾盈川。

民之從令,實賴衣食。

農桑失本,誰耕誰織?饑寒切身,易子而食。

靜言念之,實懷歎息。

昔聞典論,非位不謀。

漆室憂國,遺芳載臭。

咨臣昏老,偏蒙恩祐。

忽忘狂瞽,敢獻愚陋。

文明太后令曰:「省詩表,聞之。

歌頌宗祖之功德可爾,當世之言,何其過也。

所箴下章,戢之不忘。」

駿又奏《得一頌》,始於固業,終於無為,十篇。

文多不載。

文明太后令曰:「省表並頌十篇,聞之。

鑒戒既備,良用欽玩。

養老乞言,其斯之謂。」

又詔曰:「程駿歷官清慎,言事每愜。

又門無俠貨之賓,室有懷道之士。

可賜帛六百匹,旌其儉德。」

駿悉散之親舊。

一性一介直,不競時榮。

太和九年正月,病篤,乃遺令曰:「吾存尚儉薄,豈可沒為奢厚哉?昔王孫一裸一葬,有感而然;士安蘧嘧,頗亦矯厲。

今世既休明,百度循禮,彼非吾志也。

可斂以時服,器皿從古。」

遂卒,年七十二。

初,駿病甚,高祖、文明太后遣使者更問其疾,敕御師徐謇診視,賜以湯藥。

臨終,詔以小子公稱為中散,從子靈虯為著作佐郎。

及卒,高祖、文明太后傷惜之,賜東園秘器、朝服一稱、帛三百匹,贈冠軍將軍、兗州刺史、曲安侯,謚曰憲。

所制文筆,自有集錄。

駿六子,元繼、公達、公亮、公禮,並無官。

公義,侍御史、謁者僕射、都水使者、武昌王司馬、沛郡太守。

公稱,主文中散、給事中、尚書郎。

並早卒。

公禮子畿,字世伯。

好學,頗有文才。

荊州府主簿。

始駿從祖弟伯達,伯達名犯顯祖廟諱。

與駿同年,亦以文辯。

囗沮渠牧犍時,俱選與牧犍世子參乘出入,時論美之。

伯達早亡。

弟子靈虯幼孤,頗有文才,而久淪末役。

在吏職十餘年,坐事免。

會駿臨終啟請,得擢為著作佐郎。

後坐稱在京無緦親,而高祖知其與駿子公義為始族,故致譴免。

至洛無官。

貧病久之,崔光啟申為羽林監,選補徐州梁郡太守,以酗酒為刺史武昌王鑒所劾,失官。

既下梁郡,志力少衰,猶時為酒困。

久去官祿,不免饑寒,屢詣尚書乞效舊任。

僕射高肇領選,還申為著作郎,以崔光領任,敕令外敘。

史臣曰:韓麒麟以才器識用,遂見記於齊王。

顯宗文學立己,屢陳時務,至於實錄之功,所未聞也。

子熙清尚自守,榮過其器。

程駿才業未多,見知於世者,蓋當時之長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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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麒麟,昌黎棘城人也。自雲漢大司《魏書》列傳第四十八 韓麒麟 程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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