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余氏憐念海公孤旅無依,慨然動念,遂將海公《海公大紅袍全傳》第四十八回 黃堂守結連賊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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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大紅袍全傳 - 第四十八回 黃堂守結連賊魁

海公大紅袍全傳

第四十八回 黃堂守結連賊魁

卻說余氏憐念海公孤旅無依,慨然動念,遂將海公喚到家中,留其過宿,周濟酒飯。

當下海公謝了,便隨著余氏進了茅屋。

余氏提水進來,復來問道:「適間忙了,未曾請教尊姓大名。」

海公道:「小子姓鍾名生,乃是廣東海康人。」

余氏道:「原來是個大邊省人,不遠數千里而來,亦云苦矣。

那邊小房空著,請貴駕到裡面暫屈一宵,少頃茶飯便到。」

海公再拜謝之,便隨著余氏進內。

只見一間小小茅房,正面鋪著一張土炕,兩邊擺了竹椅,壁上有架,上面放著許多槍刀器械,白閃閃的鋒利無比,令人心膽俱寒。

海瑞想道:「這就是賊人凶器了。」

少頃,余氏拿了一碗飯,四碟葷菜出來,俱系些珍惜之品。

海瑞謝道:「多承媽媽厚惠,小子何以報德!」余氏道:「偶爾方便,何須介意?」

海瑞便將菜物略用了些,就罷了。

余氏道:「你既苦饑,為什麼只用這些?難道是嫌粗糲,不堪下嚥耶?」

海瑞道:「我聞古人有云:『饑食過飽,必隕命。

』小子已餓三天,若是飽餐一頓,未免有累,故寧可少食。」

余氏笑道:「這也說得有理。」

徐徐將傢伙收了進去,掌出燈來,放在桌上,說道:「你且在此安歇,明日用了早膳才去。」

海瑞道:「今已打攪不安,哪敢再擾尊廚?」

余氏道:「行得方便且方便。」

帶笑而去,把房門反扣了。

海公坐在燈下,自思:「余氏為人還近人情,可憐其子法外營生,波及其母。

將來破案之時,我必格外寬恕,報以一飯之德。

但如今坐在這裡,也是無用。

對著這個客堂有何益處?我卻來錯了。」

輾轉沉思,愈加煩惱,哪裡睡得著?忽見案頭放著一札,海公便拿起來看,只見上面有「周大章老兄手披」數字。

海公便取出書箋來看。

上寫著:前者接得尊諭云云。

但此案現據失主黃三小稱,伊夜過渡船,背負紋銀七百兩,過了對岸時已三更。

正行之際,忽聞後面追呼之一聲 ,轉瞬十餘人直至,將彼銀子搶去淨盡。

月光之下,惟認得足下面貌。

供詞堅甚,似不肯於甘休者。

弟深以彼昏夜搭船,何得獨負多銀,使招匪人眼目?意欲移重就輕。

奈彼堅執不從,以搶為劫。

弟實無奈,暫批候訪拘追。

但此案若以三限期滿,不能破獲,彼必上控,似此如之奈何?愚見欲煩足下留心,察其出入,乘便刺之,以緘其口。

否則贓情重大,必須勒限嚴緝,深恐上憲添差會營訪緝,似有不利於足下。

惟祈高裁,弟不勝幸甚!專此布達,並請近安。

呈大章老兄台鑒關上遙手書海公看了,暗自怒道:「那關上遙乃是衡州知府,怎麼反與賊通?不肖劣員,其罪實堪發指!」乃收其書札於袖內,以為他日質證。

少頃,忽聞扣門之一聲 甚急,海公伏在門裡竊一聽 ,裡面余氏答應,出來開了門。

又聽得男子之一聲 說道:「什麼時候了?如何恁早關門!」余氏道:「又到哪裡吃得這等大醉回來?今夜又作出不好事來呢?」

那人道:「你且休管,扶我到裡面睡罷。」

余氏道:「你且在草堂上坐著,待我說與你聽。」

那人道:「且到裡面睡了,再說罷。」

醉得緊了,就要嘔吐出來。

余氏道:「裡面有一位迷路的客人在那裡借宿,這時必定睡了,休要驚動他。

你且在這裡睡罷。」

大章聽了母親一席話,不覺吃了一驚,說道:「我的房裡有許多要緊的東西在內,怎麼留過客在裡面?」

便帶著醉,一步一跌的,走到房門口。

此際海瑞大驚,聽他口氣分明就是周大章無疑,又聽得腳步響,要進來,此時欲退不得,欲往不能。

正在驚疑之間,忽然一聲響亮,那門被周大章挨倒,連人跌進來了。

那余氏便拿燈來照。

周大章已爬了起來,不見猶可,見了海瑞,不覺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不分清白,把海公抓住罵道:「你是什麼人,敢來窺探我的事情!」海瑞道:「請快放手,待我說來。」

大章將手放開。

海瑞被其一推,早已跌在地下。

那余氏急來挽起道:「勿驚,勿驚。

他是吃醉了的人,休要見怪!」海瑞猶未及回答,那周大章厲聲大叱道:「還不快說!敢是要叫我動手麼?」

海公道:「勿怒,勿怒!」

只嚇得戰戰兢兢的道:「我是個過路趕不上站頭的,承蒙老太太好意,喚我進來歇宿。

不知壯士回來,有失迴避,幸勿見怪!」

大章道:「你是失站的,怎麼不向大路上走,卻來向我家這條斷路上來?這明明是來窺伺我家消息。

好呀,你卻不知老子的厲害!到這裡來,是個自來送死的了。

正是:天堂有路多不走,地獄無門卻要來!到底你是什麼人?快快說來,如有隱瞞,受我一刀!」說罷,身上取出把利刀,擲在地下道:「你還是說不說?」

海瑞道:「小子實系迷路的;若是認得路途,就不會走進這條斷頭路來了。」

余氏亦在旁代為分辯,求他寬恕,大章哪裡肯聽?余氏自進裡面去了,他卻將房門反扣著說道:「老子此時精神困了,明早再來與你算賬!」說罷,帶醉的把一張大椅頂住房門躺著,不覺呼呼的睡去了。

再說海公看見明亮亮的利刃擲在地上,又見門已扣了,聽得大章呼呼的鼻息如雷,正在房門之處,自料不能得脫的,對著利刃道:「再不想我海某今日是這般盡頭的了。」

不覺慘然悲泣起來。

且說余氏回房見了女兒蘭香,說道:「往日你哥哥卻不回來,今夜留了這人歇宿,偏偏他跑回來。

如今將利刃丟在地下,又將房門反扣了,豈不是明明要他性命麼?好端端的一個人,卻被我斷送了性命,於心不安。」

說罷竟掉下淚來。

蘭香道:「明明知哥哥這般性氣的,怎好留那人在家過夜?這就是母親少了打點之處。

況且哥哥平生心最多疑,哪肯放了過去?這般光景,如何是好?」

余氏道:「雖然如此,還要想個計兒救他才好呢。

不然這罪孽是了不得的。」

蘭香說道:「有什麼計兒能放走他就好了。」

余氏道:「救他出來不得,把那人關在房內,你哥哥又頂住房門睡的,如何救得他出來?」

蘭香道:「既如此,待我想個計策出來。」

正是:眉頭方一皺,妙計上心來。

蘭香思了一回說:「卻有了!如今趁哥哥未醒,可將外窗門撬開,母親輕輕喚此人跳出,帶至後門口放了,回身把窗門放在地上。

哥哥醒來,只道他曉得此道的,卻不連害我們的了。」

余氏聽了大喜,即時走到小房門口,細聽大章呼呼鼻息,正在黑甜之中。

余氏將窗門解脫,悄悄的輕喚海瑞跳出。

海公一聽,連忙向窗門跳出,上前求救。

余氏道:「且勿高聲,若要活命,快些隨著我來。」

海公便緊緊的隨著余氏。

黑夜之中,不辨東西,只是隨步而行。

約略轉了兩三個彎,余氏止步,把門開了,說道:「你只從此條路轉過西去,急急前進,如有遲延,恐難逃了性命。」

海瑞得了活路,謝過了余氏,便依著余氏所指的路,飛奔而去。

正是:鰲魚脫了金鉤釣,擺尾搖頭再不來。

後人讀史至此,有詩贊海公忠心為國。

詩曰:

為國憂民不憚勞,幾經凶險幾多遭。

身危虎穴終難禍,命寄縣梁亦脫牢。

信是忠誠能感格,焉知正直不須逃?

海公幸有餘婆救,否則黃粱熟已糟。

又有贊余氏心誠慈善,終有好報,詩曰:余婦賢良女,心存惻隱時。

憐窮施碗飯,恤寡寄棲遲。

孰料兒為梗,翻憑女巧思。

一朝疏密網,萬載羨功奇。

有心憐性命,無計束頑兒。

吾欽余氏女,千古令人思。

又有人以詩贊蘭香慧心巧思,詩曰:二八深閨女,胸中有巧思。

能施活命計,慷慨勝男兒。

只恨兄心毒,翻憐自好姿。

赤繩何日系,誰畫妾雙眉。

令女欽歎賞,當贈五言詩。

當下海瑞得脫了性命,急急的望西而走,幸有微月引路。

時已五更天氣,海公只顧狂奔,乃至天明,已見城開。

便走回店中,叫海安伺候,穿了衣服,來至指揮衙門,正值衙門才發頭梆。

海安上前,向那把門的軍官說道:「新任巡按到拜,有機密事要見你家大人。」

那把門的軍官聽了,即忙進內通報。

指揮急忙出堂迎接,攜手入內。

海瑞亦無暇告訴別事,便將「閻王渡」事情,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逐一說知。

立即請去拿人。

指揮聽罷,吃了一驚,喜得巡按未遭毒手。

即令中軍官點兵三百,前去拿人。

正是:

只因平日作邪人,惹起官兵動殺聲。

未知官兵此去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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