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一陰一人崔敏殼張安仇嘉福食羊人王晙汝一陰一人《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一 神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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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 卷第三百一 神十一

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一 神十一

汝一陰一人 崔敏殼 張安 仇嘉福 食羊人 王晙

汝一陰一人

汝一陰一男子姓許,少孤。

為人白皙,有姿調,好鮮衣良馬,游騁無度。

常牽黃犬,逐獸荒澗中,倦息大樹下。

樹高百餘尺,大數十圍,高柯旁挺,垂一陰一連數畝。

仰視枝間,懸一五色彩囊,以為誤有遺者,乃取歸,而結不可解。

甚愛異之,置巾箱中。

向暮,化成一女子,手把名紙直前,云:「王女郎令相聞。」

致名訖,遂去。

有頃,異香滿室,漸聞車馬之一聲 。

許出戶,望見列燭成行。

有一少年,乘白馬,從十餘騎在前,直來詣許曰:「小妹粗家,竊慕盛德,欲託良緣於君子,如何?」

許以其神,不敢苦辭。

少年即命左右,灑掃別室。

須臾,女車至,光香滿路。

侍女乘馬數十人。

皆有美色,持步障,擁女下車,延入別室,幃帳茵席畢具。

家人一大驚,視之皆見。

少年促許沐浴,進新衣,侍女扶入女室。

女郎年十六七,艷麗無雙,著青褂襡,珠翠璀錯,下階答拜。

共升堂訖,少年乃去。

房中施雲母屏風,芙蓉翠帳,以鹿瑞錦障映四壁。

大設珍餚,多諸異果,甘美鮮香,非人間者。

食器有七子螺、九枝盤、紅螺杯、蕖葉碗,皆黃金隱起,錯以瑰碧。

有玉罍,貯車師葡萄酒,芬馨酷烈。

座上置連心蠟燭,悉以紫玉為盤,光明如晝。

許素輕薄無檢,又為物色誇眩,意甚悅之。

坐定,許問曰:「鄙夫固陋,蓬室湫隘,不意乃能見顧之深,歡忭一交一 並,未知所措。」

答曰:「大人為中樂南部將軍,不以兒之幽賤,欲使託身君子,躬奉砥礪。

幸過良會,欣願誠深。」

又問:「南部將軍今何官也?」

曰:「是嵩君別部所治,若古之四鎮將軍也。」

酒酣歎曰:「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詞韻清媚,非如聞見。」

又援箏作飛鴻別鶴之曲,宛頸而歌,為許送酒。

清聲哀暢,容態蕩越,殆不自持。

許不勝其情,遽前擁之。

乃微盼而笑曰:「既為詩人感帨之譏,又玷上客掛纓之笑,如何?」

因顧令撤筵,去燭就帳。

恣其歡狎,豐肌弱骨,柔滑如飴。

明日,遍召家人,大申婦禮,賜與甚厚。

積三日,前少年又來曰:「大人感愧良甚,願得相見,使某奉迎。」

乃與俱去,至前獵處,無復大樹矣。

但見朱門素壁,若今大官府中,左右列兵衛,皆迎拜,少年引入,見府君,冠平天幘,絳紗衣,坐高殿上,庭中排戟設纛。

許拜謁,府君為起,揖之升階,勞問曰:「少女幼失所恃,幸得託奉高明,感慶無量。

然此亦冥期神契,非至一精一相感,何能及此。」

許謝,乃與入內。

門宇嚴邃,環廊曲閣,連亙相通。

中堂高會,酣燕正歡,因命設樂。

絲竹繁錯,曲度新奇。

歌妓數十人,皆妍冶上色。

既罷,乃以金帛厚遺之,並資僕馬,家遂(遂原作送。

據明鈔本改。

)贍給。

仍為起宅於裡中,皆極豐麗。

女郎雅善玄素養生之術,許體力一精一爽,倍於常矣。

以此知其審神人也。

後時一歸,皆女郎相隨,府君輒饋送甚厚。

數十年,有子五人,而姿色無損。

後許卒,乃攜子俱去,不知所在也。

(出《廣異記》)

汝一陰一有個姓許的男子,少年時失去父母。

他生得皮膚白皙,風一流 瀟灑。

平時愛穿漂亮的衣服,更喜歡好馬。

有一次他騎著馬帶著狗在荒野追逐獵物,追得十分疲累,就在一棵十多丈高的大樹下歇息。

這大樹濃蔭蔽日,樹冠覆蓋了好幾畝地。

他偶爾抬頭看,發現樹枝杈間掛著一個彩色的口袋,心想這大概是誰丟失的,就取下來帶回家中。

然而這個彩袋口子扎得非常緊,怎麼解也解不開,心裡非常喜歡它,只好把它包起來放在箱子裡。

然而到黃昏時,那彩袋竟變成了一個女子,手裡拿著一個名帖,一交一 給了許某,說:「我家府君的女兒想見您。」

說罷將名帖留下就走了。

不大一會。

許某就聞見滿屋充溢著一種奇異的香氣,然後就所見遠處有車馬聲傳來。

許某來到屋外,就看見一串燈火由遠至近,一位騎著白馬的少年隨著十多個侍衛來到面前。

少年對許某說:「我有個出身很平常的妹妹,非常仰慕您的為人和品德,想和您結為良緣,不知您意下如何?」

許某暗想這一定是神仙,不敢推辭過分,就應了下來。

那少年立刻命左右清掃出另外一間屋子。

過了片刻,幾十位十分嬌美的騎馬侍女擁著一位乘車的少女來到屋外。

侍女們在車旁圍起幛子不讓外人看見,簇擁著那少女下車進了屋。

許家的人發現僅僅片刻的時光,室內就佈置得富麗堂皇,要什麼有什麼,都十分驚奇。

這時那少年催許某洗了澡,並換上他送上的新衣,便由侍女扶著進了屋。

那少女看來十六七歲,嬌艷無比,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戴著珠翠首飾。

她將許某迎進屋內後,那位少年就迴避而去。

許某定神一看,見屋內列著雲母屏風,床 上是芙蓉翠帳,連四壁都掛上了華麗的幛子。

桌子已備好了豐盛的酒席,其中大部分果品都是世上沒見過的,發散著異香,食具也十分華貴,有七子螺、九枝盤、紅螺杯、蕖葉碗,都是鑲金嵌銀,光耀奪目。

還有一個玉甕,裡面裝的是西域車師國的葡萄酒,芬芳醇美。

紫玉的燭台上點著一個個連心蠟燭,照得室內亮如白晝。

許某平日就不太拘檢,又喜歡豪華的排場,見到這些十分高興。

坐定之後,許某問少女:「我是個鄙陋的俗人,居室又很簡陋,竟得到您這樣的眷顧,使我又喜又驚。

不知怎樣才好?」

那少女回答說:「我的父親是中樂南部將軍,不因為女兒卑賤,想把我許給您,終身奉侍您,這是他衷心的願望。」

許某又問:「南部將軍相當人世間的什麼官呢?」

少女說:「南部將軍相當於古代鎮守四方的將軍,隸屬於嵩山君的管轄。」

兩人邊談邊飲酒。

那女子酒到半酣時感歎地說:「今天真是個難得的好日子啊,使我結識了一位出色的郎君。」

她說話的聲音清朗婉麗,十分動人。

接著少女又彈起古箏,伴著清幽的音韻唱起了歌,歌聲似怨似訴,動人肺腑,邊唱邊向許某敬酒,動情得似乎把握不住自己了。

許某更是心旌搖蕩,突然上前緊緊把少女擁在懷中。

少女睨著眼睛嗔道;「今天您大概想學一學詩人那種有感佩巾的譏笑,又怕辱於上客掛這纓之美。

是麼?」

然後就讓人撤了筵席,滅了燈火。

二人雙雙進了羅帳,盡情歡愛,直到天亮。

許某感到女子的玉體也十分嬌美,皮膚柔嫩如同軟糖一般。

第二天,那女子又把許家的所有人都召了來,像主婦一樣,賞給了不少貴重的禮品,過了三天後,以前來過的那個白馬少年又來了,對許某說:「我家大人十分感激您,想與您相見,特派我來迎接。」

許某就隨他去了。

他們來到許某曾打獵歇息的那個地方,大樹已經不見了,卻是一幢白牆紅門的府第,像是現今的一座官邸。

門外列隊的侍衛見他們到來,都行禮拜迎。

少年領許某進了大門,只見中樂南部將軍頭戴平天巾,身著紅紗袍,高坐在大殿上。

堂上排列著各種兵器和纛旗。

許某趕忙下拜。

府君這時也忙迎下殿來說:「我離開人世時女兒尚小,無人照料,如今幸而能托付給你,使我十分感激。

然而這畢竟是一陰一陽一兩界的婚事,如果不是一精一誠動天,是不會成全的。」

許某再次拜謝。

府君就請他到後庭去遊玩。

但見重重大門相通,一條條四廊連著一處處樓閣。

在一個中央大廳裡正進行著豪華的筵會,府君請許某入席,並命奏樂,幾十個姿色絕美的歌妓獻舞助興,大家盡情豪飲狂歡。

宴會結束後,府君贈給許某一偽極厚的禮金,還贈給一些僕人和好馬。

家就富裕起來,蓋了一座豪華的府第,全家都過著富足的日子,那女子精通養年益壽之術,傳授給他,使他體力精神越來越好,由此許某更相信女子是神人。

後來他們夫妻常常回去看望府君,每次府君都有很厚的饋贈。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好幾十年,女子生了五個孩子,但仍像原來一樣艷麗嬌美。

後來許某去世,女子也就帶著孩子們走了,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崔敏殼

博陵崔敏殼,性耿直,不懼神鬼。

年十歲時,常暴死,死十八年而後活。

自說被枉追,敏殼苦自申理,歲余獲放。

王謂敏殼曰:「汝合卻還,然屋舍已壞,如何?」

敏殼乞固求還,王曰:「宜更托生,倍與官祿。」

敏殼不肯,王難以理屈,徘徊久之。

敏殼陳訴稱冤,王不得已。

使人至西國,求重生藥,數載方還。

藥至布骨,悉皆生肉,唯腳心不生,骨遂露焉。

其後家頻夢敏殼云:「吾已活。」

遂開棺,初有氣,養之月餘方愈。

敏殼在冥中,檢身當得十政刺史,遂累求凶闕,輕侮鬼神,辛獲無恙。

其後為徐州刺史。

皆不敢居正廳,相傳雲,項羽故殿也。

敏殼到州,即敕賴灑掃。

視事數日,空中忽聞大叫曰:「我西楚霸王也。

崔敏殼何人,敢奪吾所居!」敏殼徐云:「鄙哉項羽!生不能與漢高祖西向爭天下,死乃與崔敏殼爭一敗屋乎!且王死烏一江一 ,頭行萬里,縱有餘靈,何足畏也。」

乃帖然無聲,其廳遂安。

後為華州刺史。

華岳祠旁,有人初夜,聞廟中喧呼。

及視庭燎甚盛。

兵數百人陳列,受敕云:「當與三郎迎婦。」

又曰:「崔使君在州。

勿妄飄風暴雨。」

皆云:「不敢。」

既出,遂無所見。

(出《廣異記》)

博陵有個叫崔敏殼的人,性情耿直,不怕妖魔鬼怪。

十歲那年突然死去,過了十八年又復一活了。

自稱是冤枉而死,死後向閻羅王苦苦申訴。

過了一年多閻王說:「那就放了你吧,但是你家的房舍已經坍塌了,你回去往哪兒去呢?」

崔某堅持要求還一陽一。

閻王說:「那你就重新托生吧,托生後讓你當大官。」

崔某仍不幹。

閻王跟他講不通,只好派人到西天去求再生藥。

過了好幾年終於把藥求來了,把藥塗在崔某的白骨上,很快就長出了新肉,只有腳心還是露著骨頭,總也生不了肉來。

這之後他家的人就夢見他說:「我已經復一活了。」

於是就趕快打開棺材。

果然發現崔某有氣息,養了一個多月,才真正活過來。

崔某在一陰一曹曾查得自己還一陽一後可做十任刺史官,所以什麼都不怕,專門找一些凶宅住,對鬼神持輕視態度,常常譏笑謾罵鬼神,從沒有出過什麼事。

過去到徐州做刺史的官員們,從不敢住進刺史官邸的正廳。

因為傳說刺史官邸曾是項羽的宅第。

崔某到徐州後,不管那一套,把刺史官邸正廳打掃以後就住了進去,並開始辦公。

這天忽然聽見空中有人一大喊:「嗨!我是西楚霸王,姓崔的你算什麼東西,敢來強佔我的府第?」

崔某淡淡一笑慢聲慢語地說:「項羽呀,你可真卑劣極了。

你活著時跟劉邦爭不了天下,死了卻跟我爭這幢破屋子,這算什麼有能耐!何況你自刎烏一江一 而死,頭卻到萬里以外。

縱然有點魂兒,有什麼威力能嚇住我?」

崔某說完,空中果然再沒有聲音,這座房子從此也安寧了。

後來,崔某又當了陝西華州刺史。

華州有個華山祠,有天夜裡忽然從祠傳來喧嘩的人聲。

崔某從窗口向祠裡看,但見祠中院內燈火通明,有幾百名士兵正在列隊聽宣王命,說是給華山君的三公子迎娶新娘,這時就聽宣旨的人說:「崔大人現在是華州地方官,這位官員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鬼神,你們千萬不可亂施風雨驚動了他。」

士兵們都說:「不敢,不敢!」崔某走出去再看,一切都消失了。

張 安

玄宗時,詔所在功臣、烈士、貞女、孝婦,令立祠祀之。

一江一 州有張安者,性落拓不羈。

有時獨醉,高歌市中,人或笑之,則益甚,以至於手舞足蹈,終不愧恥。

時或冠帶潔淨,懷刺謁官吏,自稱浮生子。

後忽無疾而終,家人既葬之。

每至夜,其魂即謁州牧,求立祠廟。

言詞慷慨,不異生存。

時李玄為牧,氣直不信妖妄。

及累聞左右啟白,遂朝服而坐,召問之,其魂隨召而至。

玄問曰:「爾已死,何能復化如人?言詞朗然,求見於余,得何道致此?必須先言,余即與爾議祠宇之事。」

其魂曰:「大凡人之靈,無以尚之。

物之妖怪,雖竊有靈。

則雲與泥矣。

夫人稟天地和會之氣,方能成形。

故人面負五嶽四瀆之相,頭象天之圓,足象地之方。

自有智可以料萬事,自有勇可以敵百惡,又那無死後之靈耶?況浮生子生之日,不以生為生;死之日,不以死為死。

其生也既異於眾,其死也亦異於眾。

生子今日聞使君之明,遇天子之恩,若不求一祠,則後人笑浮生子不及前代死者婦人女子也。

幸詳而念之。

設若廟食自使君也,使浮生子死且貴於生,又足以見人間貪生惡死之非也。」

州牧曰:「天子之前代之功臣、烈士、孝女、貞婦之祠者,示勸戒,欲後人倣傚之。

苟立祠於爾,不知以何使後人倣傚耶?」

魂曰:「浮生子無功無孝無貞可紀也。

使君殊不知達人之道,高尚於功烈孝貞也。」

州牧無以屈,命私立祠焉。

(出《瀟湘錄》)

唐玄宗時,皇帝下詔書,命全國各地為功臣、勇士、貞女、孝婦立祠祭祀。

一江一 州有個叫張安的人,性格豪放瀟灑,為人也很清高。

常常喝了酒就在街上放聲高歌,引得不少人圍著看笑話。

但張安更加高興,甚至手舞足蹈起來,有時又衣冠楚楚,帶著自己的名帖去見地方官吏,自稱名叫「浮生子」。

後來張安什麼病也沒得竟突然死了,家人們只好給他下了葬。

然而每到夜晚,張安的魂就來拜見一江一 州刺史,要求也為自己立祠廟供奉。

講起話來慷慨激昂,和他活著時一模一樣。

當時李玄是一江一 州刺史,為人正直,從不相信鬼怪神靈。

後來他總聽人們說起張安顯靈要求立祠的事,就想弄個究竟。

這天夜裡,李玄穿著官服坐在州衙大堂上,叫左右把張安的魂傳來。

果然,張安聽召來到堂上。

李玄就問道:「你已經死了,是怎麼復化為人形的?而且還口口聲聲要拜見我。

你是得了什麼道術才達到這個地步的?這些事都必須先給我講清楚,然後再談給你立祠的事,懂嗎?」

張安的魂說:「凡屬人類的靈魂,便是至高無尚的,而物之為妖為怪,雖然也可以有靈性,但不過是浮雲或泥土罷了。

而人完全不同。

因為人稟承了天地會合的鍾靈之氣,所以他們魂能成形。

請看,人的臉上就帶著一江一 河山嶽的形象,人的頭象徵著天的圓,人的腳象徵著地的方,人有智慧可以處理萬事,人有勇氣可以戰勝萬惡。

人這樣了不起,死後怎麼能沒靈魂呢?況且我既然自稱『浮生子』,就早把生死看透了。

我活著的時候並不認為我是活人,死了也不認為就是真死了。

我不論活著或死了,都和別人不同。

現在我趕上了好時候,皇上有這麼大的恩德,您這位州官又這麼英明,我如果不請求給我也立個祠廟,那豈不讓後代笑話我連那些死了的女人都不如嗎?深望您能理解我的心願,如果能給我立祠供食,使我雖死也能揚名顯貴,這對世上那些貪生怕死的人,也是個很好的教導和榜樣啊!」李玄說:「皇上下詔為前代的功臣、勇士、孝女、貞婦立祠,是為了讓後代人學習 。

如果我為你立祠,讓後代人學習 你的什麼呢?」

張安說:「我浮生子固然沒有什麼忠孝節烈的事績,但我卻是個高潔放達的人。

您難道不懂得嗎,高潔放達的人,在道德情操上比那些功臣節婦還要高尚得多哩!」州牧李玄說不過張安,只好偷偷下令為他立了一座祠堂。

仇嘉福

唐仇嘉福者,京兆富平人,家在簿台村。

應舉入洛,出京,遇一少年,狀若王者。

裘馬僕從甚盛。

見嘉福有喜狀,因問何適。

嘉福云:「應舉之都。」

人云:「吾亦東行,喜君相逐。」

嘉福問其姓,云:「姓白。」

嘉福竊思朝廷無白氏貴人,心頗疑之。

經一日,人謂嘉福:「君驢弱,不能偕行,乃以後乘見載。」

數日,至華岳廟,謂嘉福曰:「吾非常人。

天帝使我案天下鬼神,今須入廟鞫問。

君命相與我有舊,業已如此,能入廟否?事畢,當俱入都。」

嘉福不獲已,隨入廟門。

便見翠幙雲黯,陳設甚備,當前有床 。

貴人當案而坐,以竹倚床 坐嘉福。

尋有教呼岳神,神至俯伏。

貴人呼責數四,因命左右曳出。

遍召關中諸神,點名閱視。

末至昆明池神,呼上階語。

請嘉福宜小遠,無預此議。

嘉福出堂後幕中,聞幕外有痛楚聲,抉幕,見己婦懸頭在庭樹上。

審其必死,心色俱壞。

須臾,貴人召還,見嘉福色惡,問其故,具以實對。

再命審視,還答不謬,貴人驚云:「君婦若我婦也,寧得不料理之,遂傳教召岳神,神至,問何取簿台村仇嘉福婦,致楚毒。

神初不之知,有碧衣人,雲是刺官,自後代對曰:「此事天曹所召。

今見書狀送。」

貴人令持案來,敕左右封印之,至天帝所,當持出,已自白帝。

顧謂岳神,可即放還。

亦謂嘉福:「本欲至都,今不可矣。

宜速還富平。」

因屈指料行程,云:「四日方至,恐不及事,當以駿馬相借。

君後見思,可於淨寶焚香,我當必至。」

言訖辭去。

既出門,神僕策馬亦至,嘉福上馬,便至其家。

家人倉卒悲泣,嘉福直入,去婦面衣候氣。

頃之遂活,舉家歡慶。

村里長老,壺酒相賀,數日不已。

其後四五日,本身騎驢,與一奴一同還,家人不之辨也。

內出外入,相遇便合,方知先還即其魂也。

後歲余,嘉福又應舉之都。

至華岳祠下,遇一鄧一 州崔司法妻暴亡,哭聲哀甚,惻然憫之。

躬往詣崔,令其輟哭,許為料理,崔甚忻悅。

嘉福焚香淨室,心念貴人,有頃遂至。

歡敘畢,問其故,「此是岳神所為,誠可留也。

為君致二百千,先求錢,然後下手。」

因書九符,云:「先燒三符,若不愈,更燒六符,當還矣。」

言訖飛去。

嘉符以神言告崔,崔不敢違。

始燒三符,日晚未癒。

又燒其餘,須臾遂活。

崔問其妻,「初入店時,忽見雲母車在階下,健卒數百人,各持兵器,羅列左右。

傳言王使相迎,倉卒隨去。

王見喜,方欲結歡,忽有三人來云:『太乙神問何以奪生人一妻 ?』神惶懼,持簿書云:『天配為己妻,非橫取之。

』然不肯遣。

須臾,有大神五六人,持金杵,至玉庭。

徒眾駭散,獨神立樹下,乞宥其命。

王遂引己還。」

嘉福自爾方知貴人是太乙神也。

爾後累思必至,為嘉福回換五六政官,大獲其力也。

(出《廣異記》)

唐代有個叫仇嘉福的人,家住京兆富平的簿台村。

他到洛一陽一去趕考,在路上遇見一個少年。

看這少年帶著很多車馬僕從,頗像宮庭裡的王公貴族。

少年問嘉福喜氣洋洋地到哪兒去,嘉福說赴京趕考。

少年說,我恰好也要住東去,咱們結個伴多好啊。

嘉福問他姓什麼,說姓白。

嘉福暗想:「朝廷裡也沒有姓白的王公貴人啊,這人倒是什麼人呢?」

兩個相伴走了一天,少年說:「你的驢子太瘦弱了,咱倆走不到一起,你就坐在我的車後面吧。

走了幾天來到華岳廟前,少年才說:「我不是世間人,是天帝派我巡察天下鬼神的。

現在我要進華岳廟問案子。

你和我前世曾是朋友,能不能陪我問案呢?事完後我們再一同進京。」

嘉福不由自主地就隨少年進了廟內,看見廟堂掛著華貴的帳幔,各樣陳設都很齊全。

那少年端坐在大案後面,讓嘉福坐在旁邊竹床 上。

少年開始問案,先讓人傳呼山神。

山神立刻跪伏在案下,少年叫手下人把山神責打了一頓後拖了出去。

然後就傳喚關中所有的神都來,少年一一點名查看。

最後點到昆明池神時,叫該神到前面問話,並讓嘉福暫時迴避一下。

嘉福就躲在堂上的幔帳後面去了,卻立刻聽到堂外有痛叫呻喚聲,偷偷掀幕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妻子被吊在堂外的樹上,眼看非死不可了。

嘉福大驚失色,正不知所措時,少年請他出來。

一見他臉色很壞就問:「你怎麼了?」

嘉福只好實話實說。

少年讓他再好好看看那吊著的女人,嘉福又看了看說確實是我的妻子。

少年吃驚地說:「你的妻子就如同我的妻子,我們是朋友,我豈能不關照一下!」於是立刻又把山神傳來,問他為什麼把簿台村仇嘉福的妻子抓來處刑。

山神說不知道。

這時跪在山神後面穿綠衣的判官說,「這個女子的案子是天帝的司曹辦的,我們遵照天曹的公文才把她抓來。」

少年命令把案卷拿來,讓左右立刻把案卷封起來,並對判官說:「這件案子我回去後直接向天帝說,你們立刻把這女子放掉吧!」轉身又對嘉福說:「你不能到京都趕考了,趕快回你的家鄉吧。」

邊說邊屈指算回程所需的日子,說:「你四天才能到家,怕來不及了,我借你一匹快馬吧。

以後你若有事找我,可以在一個潔淨的屋子裡燒上香,一想我我就能來。」

說罷辭別嘉福而去。

嘉福出門後見神的僕從已備好了駿馬,嘉福上馬,片刻就到了家門口,只聽得家裡人哭聲一片。

嘉福進奔屋內,揭開蒙在妻子臉上的一屍一布向她口中吹氣,不一會她就活過來了。

全家大喜,村裡鄰里也都前來看望,大家飲酒祝賀了好幾天。

過了四五天,突然又一個嘉福騎著驢和僕人趕回來,家裡人正驚奇難以分辯時,兩個嘉福遇在了一起,立刻就合成了一個。

這才知道先回來的原來是嘉福的魂靈。

一年多後,仇嘉福又進京趕考。

走到華岳祠附近時,突然聽到哭聲震天。

原來是一鄧一 州崔司法的妻子暴亡。

嘉福十分同情,就直接去見崔司法,讓他們別哭,說可以想辦法。

崔司法喜出望外。

嘉福就在一間淨室裡焚香禱念那位少年貴人,果然很快就來到面前。

少年聽嘉福講述以後說:「這事是山神干的,我可以辦得了。

我替你給他送二百千錢,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說著少年就畫了九張符一交一 給嘉福說:「先燒三張,如果不能復一活,就再燒六張,那時一定能復一活了。」

說罷少年就騰空而去。

嘉福就把符一交一 給了崔司法讓他照著神說的話去辦。

崔司法就先燒了三張符,但到天黑也沒見效。

接著又燒了其餘六張,果然妻子立刻復一活了。

問她怎麼回事,她說:「我剛入店時,忽然看見空中有雲母的車降在階前,還有幾百各持刀槍的兵士前呼後擁。

雲母說我們天王要見你,很快就把我帶走了。

天王看見我非常高興,剛要和我一交一 歡,忽然雲中又來了三個人,質問天王說:『太乙神問你憑什麼奪世間人的妻子?』天王很害怕地拿出一張文書說『這個女人是上天配給我的,不是我奪來的。

』看樣子是不打算讓我回人間。

過了一會,又來了五六個大神,手裡拿著金棒,十分威嚴,把大王的侍從嚇得紛紛逃散,只剩下大王站在樹下,懇求六個大神饒命。

這樣我才又復一活回到人間。」

這時仇嘉福才知道那位少年貴人原來就是東皇太乙神。

後來,嘉福只要一祝禱思念他,他就會到來,而且很能幫忙出力,使嘉福調動陞遷了五六任官。

食羊人

開元末,有人好食羊頭者。

常晨出,有怪在門焉,羊頭人身,衣冠甚偉。

告其人曰:「吾未之神也,其屬在羊。

吾以汝好食羊頭,故來求汝。

輟食則已,若不爾,吾將殺之。」

其人一大懼,遂不復食。

(出《紀聞》)

唐代開元末年,有一個好吃羊頭的人。

這天早晨他剛一出門,見門外站著一個妖怪,羊頭人身,穿戴很高貴。

妖怪說:「我是分管未時的神,未時屬羊。

因為你好吃羊頭,所以專門來見你。

今後,你還是別再吃羊了,如果不改,我就宰了你!」這人嚇壞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敢吃羊了。

王 晙

王晙氣充雄壯,有龍一虎之狀,募義激勵,有古人之風。

馭下整肅,人吏畏而義之。

晙卒後,信安王禕,於幽州討奚告捷。

奏稱,軍士威見晙領兵為前軍討賊。

戶部郎中楊伯成上疏,請為晙墳增封域,降使享祭,優其子孫。

玄宗從之。

(出《譚賓錄》)

王晙是一個強壯的大漢,生得氣度如龍似虎,而且為人急公好義,頗有古代大將風度。

他在軍中對待部下也非常嚴格,人們對他十分敬畏。

王晙死後,信安王禕帶兵在幽州討伐奚亂告捷。

在給朝廷的奏章上說,軍士們都曾看見已去世的王晙領兵在前鋒衝殺。

戶部郎中楊伯成也在上疏中請求為王晙擴充墳地,派官員祭祀,並優撫他的後代。

唐玄宗接受了這些奏請並一一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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