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鵬舉河東縣尉妻三衛李湜葉淨能王昌齡張嘉佑杜鵬舉景龍《太平廣記》卷第三百 神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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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 卷第三百 神十

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 神十

杜鵬舉 河東縣尉妻 三衛 李湜 葉淨能 王昌齡 張嘉佑

杜鵬舉

景龍末,韋庶人專制。

故安州都督贈太師杜鵬舉,時尉濟源縣,為府召至洛城修籍。

一夕暴卒,親賓將具小殮。

夫人尉遲氏,敬德之孫也,性通明強毅。

曰:「公算術神妙,自言官至方伯,今豈長往耶?」

安然不哭。

洎二日三夕,乃心上稍一溫一 ,翌日徐蘇。

數日方語云:「初見兩人持符來召,遂相引徽安門出。

門隙容寸,過之尚寬。

直北上邙山,可十餘里,有大坑,視不見底。

使者令入,鵬舉大懼。

使者曰:「可閉目。」

執手如飛,須臾足已履地。

尋小徑東行,凡數十時,天氣昏慘,如冬凝一陰一。

遂至一廨,牆宇宏壯。

使者先入。

有碧衣官出,趨拜頗恭,既退引入。

碧衣者踞坐案後,命鵬舉前,旁有一狗。

人語云:「誤姓名同,非此官也。」

笞使者,改符令去。

有一馬,半身兩足,跳梁而前曰:「往為杜鵬舉殺,今請理冤。」

鵬舉亦醒然記之,訴云:「曾知驛,敕使將馬令殺,非某所願。」

碧衣命吏取按,審然之,馬遂退。

旁見一吏,揮手動目,教以事理,意相庇脫。

所證既畢,遂揖之出。

碧衣拜送門外。

云:「某是生人,安州編戶。

少府當為安州都督,故先施敬,願自保持。」

言訖,而向所教之吏趨出,云:「姓韋名鼎,亦是生人。

在上都務本坊,自稱向來有力,祈錢十萬。

鵬舉辭不能致。

鼎云:「某雖生人,今於此用紙錢,易致耳。」

遂許之。

亦囑云:「焚時願以物籍之,幸不著地,兼呼韋鼎,某即自使人受。」

鼎又云:「既至此,豈不要見當家簿書。」

遂引入一院,題雲戶部。

房廊四周,簿帳山積。

當中三間,架閣特高,覆以赤黃幃帕,金字榜曰《皇籍》。

余皆露架,往往有函,紫色蓋之。

韋鼎云:「宰相也」。

因引詣杜氏籍,書箋雲《濮一陽一房》。

有紫函四,發開卷,鵬舉三男,時未生者,籍名已具。

遂(遂原作述。

據明抄本改。

)求筆,書其名於臂。

意願踟躕,更欲周覽。

韋鼎云:「既不住,(住原作往。

據明抄本改。

)亦要早歸。」

遂引出,令一吏送還。

吏云:「某苦饑,不逢此便,無因得出。

願許別去,冀求一食。

但尋此道,自至其所,留之不可。」

鵬舉遂西行。

道左忽見一新城,異香聞數里。

環城皆甲士持兵。

鵬舉問之,甲士云:「相王於此上天子,有四百天人來送。」

鵬舉曾為相王府官,忻聞此說。

牆有大隙,窺見分明,天人數百,圍繞相王。

滿地彩雲,並衣仙服,皆如畫者。

相王前有女人,執香爐引。

行近窺諦,(諦原作帝。

據明抄本改。

)衣裙帶狀似剪破,一如雁齒狀。

相王戴一日,光明輝赫,近可丈餘。

相王后凡有十九日,壘壘成行,大光明皆如所戴。

須臾。

有綈騎來迎。

甲土令鵬舉走,遂至故道,不覺已及徽安門。

門閉閒過之,亦如去時容易。

為群犬遮嚙。

行不可進。

至家,見身在床 上,躍入身中,遂寤。

臂上所記,如朽木書,字尚分明。

遂焚紙錢十萬,呼贈韋鼎。

心知卜代之數,中興之期,遂以假故,來謁睿宗。

上握手曰:「豈敢忘德?」

尋求韋鼎,適卒矣。

及睿宗登極,拜右拾遺。

詞云:「思入風雅,靈通鬼神。」

敕宮人妃主數十,同其妝服。

令視執爐者。

鵬舉遙識之,乃太平公主也。

問裙帶之由,其公主云:「方熨龍袞,忽為火迸,驚忙之中,不覺爇帶,倉惶不及更服。」

公主唏噓陳賀曰:「聖人之興,固自天也。」

鵬舉所見,先睿宗龍飛前三年。

故鵬舉墓誌云:「及睿宗踐祚,一陰一騭祥符。

啟聖期於化元,定成命於幽數。」

後果為安州都督。

(出《處士蕭時和作傳》)

唐代中宗末年,韋後專權。

已故太師杜鵬舉獲安州都督的名號。

當時,杜鵬舉在濟源縣任縣尉,被州府召進洛一陽一城整理古籍。

一天夜裡,他突然亡故,親戚朋友準備為他沐浴更衣,他的夫人出面阻止。

他的夫人姓尉遲,是尉遲敬德的孫女,性格通達開明且堅強剛毅。

她說:「我的丈夫平時神機妙算,自己說能夠成為諸侯領袖那樣的官,今天怎麼會死呢?」

她泰然自若甚至沒有哭。

過了兩日三夜,杜鵬舉的心窩有了熱氣;第二天天亮時終於甦醒過來。

幾天之後,他才對人們說出夢中情景。

開始,只見兩個人拿著符節來召他,於是他在他們的引導下從徽安門走了出去。

那門縫只有一寸多,走過時卻覺得很寬。

他們一直向北上了邙山,大約走出十餘里地,見到一個大洞,深不見底。

那兩位使者讓杜鵬舉進去,他頗為恐懼。

使者們說,你可以閉上眼睛。

他們拉著他的手,如同飛翔一般,一會兒腳已著地。

沿著小道向東走,一共行了幾十里,天空變得昏昏慘慘,如冬季裡凝固般的一陰一天。

隨即來到一座官府前,只見那城牆和屋宇十分宏偉壯觀。

兩位使者先走了進去。

一會兒,有位穿綠衣服的官員走了出來,十分恭敬地向杜鵬舉迎拜,然後退到一旁引他入府。

這位穿綠衣服的官員坐在案桌後,讓杜鵬舉走上前去,他的身旁有一隻狗。

有人對綠衣官員說:「錯了錯了,雖然同姓同名,但要請的不是這位官員呵!」綠衣官員令人用板子笞打使者,然後改了符節讓他們下去。

這時,有一匹半個身子、兩條腿的殘馬,騰躍跳動挪到前面,說:「當年我被杜鵬舉殺死,今天請大人作主,為我申冤。」

杜鵬舉也清醒過來想起了那件事,申訴說:「我曾經當過驛夫,遵敕命將馬殺死,這並不是我自願的呀!」綠衣官讓小吏拿出案卷,審視起來,那匹殘馬隨即退下。

旁邊,走出一個小吏,朝杜鵬舉揮手擠眼,教他應付此事的辦法,那意思是想庇護於他,使他得到解脫。

案子審理完了,杜鵬舉朝綠衣官員揖拜後走出來;綠衣官員也還禮送到門外,說;「我是生人,戶籍在安州。

將來,你能做安州都督,因此我先向你施禮,希望你好自為之。」

說完,便把那位教杜鵬舉應付辦法的小吏喊出來,說他姓韋名鼎,亦是個生人,住在京都長安的務本坊。

他自稱家中一向頗有財力,祈告要十萬錢。

杜鵬舉與他推辭不能相送。

韋鼎說:「我雖然是生人,今天在這裡用冥間的紙錢,容易收到呵。」

杜鵬舉遂應允下來去他家通知。

韋鼎囑咐說,「燒紙的時候,希望能用什麼東西裝著,不要讓它著地,一邊燒一邊喊我的名字,我當即派人去取。」

韋鼎又說:「你既然來到此地,難道不想看看你們家的簿冊和文書嗎?」

隨即領杜鵬舉來到一個院內,門口寫著:「戶部」字樣。

這裡房間和走廊上,簿冊帳本等物堆積如山。

當中的三間房子裡,閣板搭得相當之高,覆蓋著紅黃色的幃幔和帕布,鑲金的榜上寫著「皇籍」二字。

其餘的架子全露在外面,往往是用紫色的封套蓋著。

韋鼎說:「這些都是宰相呵。」

接著,韋鼎領他來到杜氏家族的籍冊旁,只見冊簽上寫著「濮一陽一房」三個字,上面有四個紫色的封套。

打開卷冊,只見上面寫著杜鵬舉有三個兒子,當時還有沒生下來的,籍冊上卻也有名字。

杜鵬舉立即要來一支筆,把他們的名字寫在了胳膊上。

他本想再徘徊一會兒,將四周的籍冊都看一看。

韋鼎說:「你既然不想在這裡住下,那就乾脆早點回去吧。」

隨即把杜鵬舉領出來,讓一名小吏送他回家。

小吏說:「我十分飢餓,不大方便,不能送你了。

希望你准許我不去,好好吃一頓飽飯。

只要沿著這條道,你自己就可以回到家,千萬別留下來。」

杜鵬舉隨即向西而行。

走著走著,道旁忽然閃出一座新城,異常的香氣散發出來,幾里之外就能夠聞到。

城的四周全是拿著兵器、穿著盔甲的兵士。

杜鵬舉上前詢問,兵士說:「相王李旦在這裡當上了天子,現有四百個神仙來送他。」

杜鵬舉曾經在相王府中做過官,聽他這樣一說十分欣喜。

城牆有道大縫子,杜鵬舉看得非常清楚。

天上的神仙一共有好幾百人,緊緊圍繞在相王周圍,他們穿著仙衣,腳下一片彩霞,全跟畫上畫的一樣。

相王的前面有幾位女子,端著香爐在前引路。

走到近前,杜鵬舉仔細窺視,只見那幾位女子的衣服和裙帶像剪開了似的,都如同雁齒的形狀。

相王頭頂一輪太一陽一,光芒萬丈,明亮輝煌,離他只有一丈多高。

相王身後一共還有十九輪太一陽一,重疊成行,赫赫耀眼,全跟他頭頂的那輪一樣。

一會兒,有穿厚綢袍的甲士騎馬來迎接相王。

這時,穿盔甲的士兵讓杜鵬舉趕緊走。

他隨即回到原來那條路上,不知不覺到了徽安門。

大門關著,只好從門縫裡鑽,想不到竟跟出來時那麼容易。

一群狗攔住去路,不停地咬,使他行進不得。

好不容易回到家,只見自己的身子還躺在床 上呢。

他的靈魂剛撲到身體上,隨即醒來。

看看胳膊上記的兒子的名字,如同畫在朽木上一樣,但還看得清楚。

當即,他燒了十萬紙錢,一邊一燒一邊說是送給韋鼎的。

心裡計算著李氏中興的日期。

他借一個理由來拜謁睿宗。

睿宗握著他的手說:「怎麼敢忘記你的恩德呢?」

於是尋訪韋鼎,不巧他剛剛死去。

到睿宗登基之後,拜杜鵬舉為右拾遺,並為他題詞道:思入風雅,靈通鬼神。

睿宗下令讓幾十個宮娥妃子,一同化妝舞蹈。

並讓杜鵬舉看那位手拿鑪的那個人。

杜鵬舉遠遠就認出來了,她就是太平公主呵。

他上前問她的衣服是怎麼搞的,太平公主說:「剛剛熨好的龍袍,忽然被火燒了,驚慌匆忙之中,不知不覺裙帶也點著了,倉惶之中便沒有來得及換衣服。」

太平公主感歎不已地上前祝賀其兄道:「聖人的興達,一般都是來自於天上呵!」杜鵬舉所看見的,是在睿宗皇帝登基前三年。

因此,他的墓誌銘上寫道:待睿宗即位時,恰與他在一陰一間所見一致。

他在一陰一間就知道皇帝登基的日子,真是定天命於幽冥之間。

後來,他果然成為安州都督。

一說,鵬舉得釋,復入一院,問簾下者為誰,曰:「魏元忠也。」

有頃,敬揮至,(至原作入。

據明抄本改。

)下馬,眾接拜之。

雲是大理卿對推事。

見武三思著枷、韋一溫一 、宗楚客、趙履一溫一 等著鎖,李嶠露頭散腰立。

聞元忠等云:「今年大計會。」

果至六月,誅逆韋,宗趙韋等並斬,嶠解官歸第,皆如其言。

(出《朝野僉載》)

還有這樣一種說法。

杜鵬舉被解脫之後,又進了一個院子,他問簾下坐著的人是誰,回答說是魏元忠呵。

有頃,敬揮到了,跳下馬來,眾人上前迎拜。

說是掌管審判的大理寺卿對推事。

他看見武三思戴著刑伽,韋一溫一 、宗楚客、趙履一溫一 等人戴著鎖鏈,還看見李嶠光著腦袋,連腰帶也沒有扎呆呆地站在那兒,並聽魏元忠等人說:「今年大聚會呀!」果然到了六月,韋後被殺,宗楚客、趙履一溫一 和韋一溫一 也一併被斬,李嶠被罷官歸家,全都跟他說的一樣。

河東縣尉妻

景雲中,河東南縣尉李某,妻王氏,有美色,著稱三輔。

李朝趨府未歸,(未原作來。

據明抄本改。

)王妝梳向畢,焚香閒坐,忽見黃門數人,御犢車,自雲中下至堂所,王氏驚問所以。

答曰:「華山府君,使來奉迎。」

辭不獲放,(放願作於。

據明抄本改。

)倉卒欲去,謂家人曰:「恨不得見李少府別。」

揮淚而行,死於階側。

俄而彩雲捧車浮空,冉冉遂滅。

李自州還,既不見妻,撫一屍一號慟,絕而復甦者數四。

少頃,有人詣門,自言能活夫人。

李罄折拜謁,求見衛護。

其人坐床 上,覓朱書符。

朱未至,因書墨符飛之。

須臾未至,又飛一符。

笑謂李曰:「無苦,尋常得活。」

有頃而王氏蘇。

李拜謝數十,竭力贈遺。

人一大笑曰:「救災恤患,焉用物乎?」

遂出門不見。

王氏既悟,云:「初至華山,見王,王甚悅。

列供帳於山椒,與其徒數人歡飲。

宴樂畢,方申繾綣,適爾杯酌,忽見一人,乘黑雲至,云:「太一令喚王夫人。」

神猶從容,請俟畢會。

尋又一人乘赤雲,大怒曰:「太一問華山何以輒取生人婦?不速送還,當有深譴。」

神大惶懼,便令送至家。

(出《廣異記》)

唐一人睿宗景雲年間,南邊河東縣縣尉李某的妻子王氏,頗有幾分姿色,在陝西中部地區出了名。

李某早晨去州府辦公事尚未回來,王氏梳妝完了,正焚香閒坐時,忽然看見有好幾個黃門侍郎,趕著小牛車,從雲朵裡下到房前站定。

王氏驚恐地上前詢問他們要幹什麼,回答說:「我們是華山府君派來迎接你的,你不想去也得去。」

急忙就要把她帶走。

王氏對家人說:「遺憾的是沒有看到李縣尉,不能和他告別了!」 她揮淚而行,轉身死在台階旁邊。

俄頃,彩雲駕起小牛車,緩緩升起,騰空而去。

李某從州府回來,便搖晃著她的一屍一體號啕慟哭。

他一連哭死過去好幾次,都被喊醒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進門來,說自己能夠把夫人救活。

李某把腰彎到最大限度向他拜謁,求他救護,那人坐到榻上,找紅顏料畫符,沒有找到;於是便用墨汁畫了一道符,拋了出去。

有頃,未見效果,他又畫了一道符拋了出去,笑著對李某說:「不要擔心,一會兒她就能活過來。」

有頃,王氏終於甦醒過來。

李某向那人連拜幾十下,並盡其所能贈送不少禮品。

那人一大笑一聲說:「救災除患,還用得著這些東西嗎?」

隨即一出門就不見蹤影。

王氏醒悟了,說:「我剛到華山見到府君,他很高興,把帷帳置於山頂,和他手下一些人暢飲起來。

酒宴舞樂結束之後,他正要與我纏一綿 喝一交一 杯酒時,忽然只見一個人乘著黑雲而來,說道:『天神讓我來找王夫人。

』府君還很從容鎮定,讓他等婚禮完畢之後再說。

旋即,又有一個人乘著紅雲而至,大怒道:『天神問華山府君為什麼要娶活人的妻子呢?不快點送回去,必受嚴懲!』府君十分惶恐害怕,便派人把我送回了家。」

三 衛

開元初,有三衛自京還青州,至華岳廟前,見青衣婢。

衣服故惡。

來白云:「娘子欲見。」

因引前行。

遇見一婦人,年十六七,容色慘悴。

曰:「己非人,華岳第三新婦,夫婿極惡。

家在北海,三年無書信,以此尤為岳子所薄。

聞君遠還,欲以尺書仰累,若能為達,家君當有厚報。」

遂以書付之。

其人亦信士也,問北海於何所送之,婦人云:「海池上第二樹,但扣之,當有應者。」

言訖訣去。

及至北海,如言送書。

扣樹畢,忽見朱門在樹下,有人從門中受事,人以書付之。

入頃之,出云:「大王請客入。」

隨行百餘步,後入一門,有朱衣人,長丈餘,左右侍女數千百人。

坐畢,乃曰:「三年不得女書。」

讀書大怒,曰:「一奴一輩敢爾!」乃傳教,召左右虞侯。

須臾而至,悉長丈餘,巨頭大鼻,狀貌可惡。

令調兵五萬,至十五日,乃西伐華山,無令不勝。

二人受教走出。

乃謂三衛曰:「無以上報。」

命左右取絹二疋贈使者。

三衛不說,心怨二疋之少也。

持別,朱衣人曰:「兩絹得二萬貫,方可賣,慎無賤與人也。」

三衛既出,欲驗其事,復往華一陰一。

至十五日,既暮,遙見東方黑氣如蓋。

稍稍西行,雷震電掣,聲聞百里。

須臾,華山大風折樹,自西吹雲,雲勢益壯,直至華山。

雷火喧薄,遍山涸赤,久之方罷。

及明,山色焦黑。

三衛乃入京賣絹。

買者聞求二萬,莫不嗤駭,以為狂人。

後數日,有白馬丈夫來買,直還二萬,不復躊躇,其錢先已鎖在西市。

三衛因問買所用。

丈夫曰:「今(今原作公。

據明抄本改。

)以渭川神嫁女,用此贈遺。

天下唯北海絹最佳,方欲令人往市,聞君賣北海絹,故來爾。」

三衛得錢,數月貨易畢,東還青土,行至化一陰一,復見前時青衣云:「娘子故來謝恩。」

便見青蓋犢車,自山而下,左右從者十餘輩。

既至下車,亦是前時女郎,容服炳煥,流目清眄,迨不可識。

見(見字原缺。

據明抄本補。

)三衛,拜乃言曰:「蒙君厚恩,遠報父母。

自鬧戰之後,恩情頗深,但愧無可仰報爾。

然三郎以君達書故,移怒於君,今將五百兵,於潼關相候。

君若往,必為所害,可且還京,不久大駕東幸,鬼神懼鼓車,君若坐於鼓車,則無慮也。」

言訖不見。

三衛大懼,即時還京。

後數十日,會玄宗幸洛,乃以錢與鼓者,隨鼓車出關,因得無憂。

(出《廣異記》)

唐玄宗開元初年,有個當三衛的官員從長安回青州。

到華山嶽廟前,看見一個青衣婢女,衣衫破爛不堪,上來對他說道:「我們娘子想見你一面。」

於是在前面引路,來到一位夫人面前。

她十六七歲,臉色憔悴,神情黯然。

她對三衛說:「實話告訴你吧,我本不是人呵。

我現在是華山府君的第三個兒子的娘子,丈夫十分兇惡。

我的家住在北海,三年沒有得到書信了。

因為這個,我特別被華山府君的兒子看不起—。

聽說你自遠處還家,想捎封書信回去,勞駕你了!如果能把書信送到,家父必有重謝。」

隨即,把書信一交一 給了他。

三衛也是位講信義的人呵,當即就問在北海的什麼地方才能把信送到。

夫人說;「你找到海邊的第二棵樹,只要用力一敲,就會有人出來的。」

說罷告別而去。

三衛來到北海,照那夫人所說的去送信。

敲完了海邊的第二棵樹,忽然看見樹下有一道紅門,有人從門中探出頭來問他何事。

他把書信一交一 給了守門人。

守門人進去片刻,便出來說:「大王請客人進去。」

三衛跟著他走了一百多步,又進了一道門。

迎面看見一個穿紅衣服的人,一丈多高,周圍的侍女成千上百。

穿紅衣服的人請三衛坐下後,便說:「三年沒有得到女兒的書信了!」他看完書信,大怒說:「這一奴一才的膽子也太大了!」於是傳令召左右虞候上殿。

不一會兒,二位虞候奉命趕到,他們都一丈多高,巨頭大鼻子,相貌十分醜陋可怕。

大王命令他們調集五萬兵馬,到十五日那天,向西進軍討伐華山。

一定要取勝。

二位虞候領命走出來,又對三衛說:「沒有什麼報答你的,大王讓我們拿二疋絹布贈送給你。」

三衛不大高興,心想這二疋絹布也太少了吧?握別時,大王說:「兩疋絹布給兩萬貫,你才能賣,千萬不要降價賣給人家呵。」

三衛走上岸來,想驗證一下這件事,便又向華山走去。

到了十五日這天傍晚,他遠遠看見東邊黑雲如車篷一般,緩緩西行,電閃雷鳴,百里之內都可以聽到。

一會兒,華山上刮起狂風,把大樹都折斷了。

從西邊吹來烏雲,那烏雲越來越濃,直奔華山而去。

雷火噴射不已,遍山一片通紅,連山泉都烤乾了。

鬧了很長時間方才罷休。

等到第二天天亮時,只見山色由翠綠變成了焦黑。

見狀,三衛就進京城去賣絹布。

買主們一聽說要二萬貫錢,沒有不吃驚並嘲笑的,認為他是個瘋子。

幾天之後,有位騎白馬的漢子來買,毫不猶豫,一下子就給了他二萬貫錢。

這筆錢早就在西市裡鎖著呢。

三衛便問他買這絹布干什用,漢子說:「今天,渭川之神嫁女兒,我想用它送禮。

天底下只有北海的絹布為最好,剛才派人已去市場轉了一圈。

聽說你在賣北海的絹布,我所以就來了。」

三衛得到了二萬貫錢,幾個月之內,他又用這錢做了幾筆買賣。

東歸回青州時,行到華山腳下,又看見當初那個青衣婢女,向他說道:「我們娘子向你謝恩來了!」這時,只見一輛帶篷的小牛車自山而下,左右跟著十幾個隨從。

來到跟前下車,走出一個人,又是當初那位年輕的夫人。

她服飾一新,容光煥發;目光顧盼,清澈有神。

三衛望著她都有點認不出來了。

她見到三衛,便拜謝說道:「蒙你的厚恩,把我的書信送給了遠方的父母。

自開戰之後,我們夫妻間的感情有了好轉,且日見深厚。

慚愧的是沒有什麼報答於你呵。

另外,我的丈夫由於你送書信的原因,遷怒於你,今天派出五百兵馬,正在潼關等著你呢!你如果再往前走,必然遇害,可以暫且回到長安。

不久,皇帝將去東方巡幸,鬼神都害怕鼓車,你如果坐在鼓車上,就不用擔心了。」

說完,她便不見了。

三衛大吃一驚,十分恐懼,立即回到長安。

幾十天之後,正趕上玄宗皇帝去洛一陽一巡幸,他就用錢買通了推鼓車的人,隨鼓車出了潼關,果然沒有遇害。

李 湜

趙君李湜,以開元中,謁華岳廟。

過三夫人院,忽見神女悉是生人,邀入寶帳中,備極歡洽。

三夫人迭與結歡,言終而出。

臨訣謂湜曰:「每年七月七日至十二日,岳神當上計於天。

至時相迎,無宜辭讓。

今者相見,亦是其時,故得盡歡爾。」

自爾七年,每悟其日,奄然氣盡。

家人守之,三日方悟。

說云:「靈帳玳筵,綺席羅薦。

搖月扇以輕暑,曳羅衣以縱香。

玉珮清冷,香風斐亹。

候湜之至,莫不笑開星靨,花媚玉顏。

敘離異則涕零,論新觀則情洽。

三夫人皆其有也。

湜才偉於器,尤為所重。

各盡其歡清。

及還家,莫不惆悵嗚咽,延景惜別。」

湜既寤,形貌流浹,輒病十來日而後可。

有術者見湜云:「君有邪氣。」

為書一符。

後雖相見,不得相近。

二夫人一姓王一姓杜,罵云:「酷無行,何以帶符為?」

小夫人姓蕭,恩義特深,涕泣相顧,誡湜三年勿言。

言之非獨損君,亦當損我。

湜問以官,云:「合進士及第,終小縣令。」

皆如其言。

(出《廣異記》)

趙郡有個人叫李湜,他於唐玄宗開元年間去拜謁華岳廟。

經過「三夫人院」時,忽然看見那幾位神女全活了,並把他邀請到寶帳裡,盡情歡樂,且十分和睦融洽。

三位夫人依次與他一交一 歡,結束之後才從院中走出。

臨別時,三位夫人對他說:「每年七月七日到十二日,廟神都上天去籌劃事情,到時候我們在此迎候你,千萬不要推辭。

今天咱們相會,也是在廟神上天的日子,因此才能盡情歡樂呵。」

從此一連七年,每逢廟神上天之日臨近時,李湜就會忽然氣絕,家人守在身邊,三天之後才能醒來。

醒來之後他說:「寶帳內備好了包括海龜在內的酒菜,地上襯墊著綺麗的蓆子。

三位夫人搖動著月扇以消暑氣,拖曳著絲裙任香味四處飄散。

她們身上的玉珮閃著清涼的光,香風很濃烈。

她們都在等待著我。

我到了之後,她們都揚起笑臉,玉顏如花一般嬌媚。

談起離別之情,她們都熱淚盈眶;說到重逢的喜悅,盛情則更加融洽,難捨難分。

我的才華高於我的容貌,這一點尤其被她們看重。

我與她們各盡歡情。

待等回到家中,便惆悵地哭泣起來。

那情景,怎不使我依依惜別?」

每次他醒來之後,形貌憔悴,汗流浹背,總是病個十來天才能好。

有位法師見到李湜後說:「你身上有邪氣呵。」

便為他畫了一道符,帶在身上。

後來,他雖然還能夠看到那三位夫人,卻不能相近相親。

一位姓王的和一位姓杜的兩位夫人罵道:「你冷酷而又缺德,為什麼要帶符前來?!」那位最小的夫人姓蕭,與李湜恩義深厚,望著他哭泣不止,並告誡他說:「你三年之內不要把此事說出去,否則不僅要損害你自己,也會傷害我們。」

李湜問自己能不能當官,她說:「你應該以中進士及第,但最終只能當個小縣令而已。」

後來,全跟她說的一樣。

葉淨能

開元初,玄宗以皇后無子,乃令葉淨能道士,奉章上玉京天帝,問:「皇后有子否?」

久之章下,批云「無子」,跡甚分明。

(出《廣異記》)

唐代開元初年,由於王皇后沒有生兒子,玄宗皇帝便讓葉淨能道士寫一奉章,呈送天帝起居的玉京,問皇后今生有沒有兒子。

過了好長時間,奉章批復下來,上寫:無子。

那字跡十分清楚。

王昌齡

開元中,琅琊王昌齡,自吳抵京國。

舟行至馬當山,屬風便,而舟人云:「貴識至此,皆令謁廟。」

昌齡不能駐,亦先有禱神之備。

見舟人言,乃命使繼酒脯紙馬,獻於廟,及草履致於夫人。

題詩云:「青驄一匹崑崙牽,奏上大王不取錢。

直為猛風波滾驟,莫怪昌齡不下船。」

讀畢而過。

當市草履時,兼市金錯刀一副,貯在履內。

至禱神時,忘取之。

昌齡至前程,求錯刀子,方轉其誤。

又行數里,忽有赤鯉魚,可長三尺。

躍入昌齡舟中。

呼使者烹之。

既剖腹,得金錯刀,宛是誤送廟中者。

(出《廣博異志》)

唐代開元年間,琅琊郡的王昌齡從吳郡返回京城。

船行到馬當山時,被大風吹得東搖西晃不能行進。

於是,船的主人說:「有貴人來到了這裡!」讓所有的人都去廟裡拜謁。

王昌齡不想下船,但先前也做好了祈禱神靈的準備,就對船的主人說:「快派人把酒肉紙馬獻到廟上,送給廟神,再送一雙草鞋給廟神的夫人。」

然後,他題了一道詩:「青驄一匹崑崙牽,奏上大王不取錢。

直為猛風波滾驟,莫怪昌齡不下船。」

讀罷這首詩,船便順利而過。

當初王昌齡買草鞋時,同時還買了一把金錯刀,放在了鞋內;向神祝禱時,忘了把錯刀拿出來,隨草鞋一併獻了上去。

王昌齡向前走了一段,想拿錯刀,這才知道有誤。

又向前行了幾里地,忽然有一條三尺來長的紅鯉魚從水面躍起,蹦到王昌齡坐的船上。

王昌齡喊僕人烹了它,結果剖開魚腹一看,裡面有把金錯刀,彷彿是誤獻到廟上的那把。

張嘉祐

開元中,張嘉祐為相州刺史。

使宅舊凶,嘉祐初至,便有鬼祟回祐家,(明抄本祟回祐家作回易傢俱。

)備極擾亂。

祐不之懼。

其西院小廳鋪設,及他食物,又被翻倒。

嘉佑往觀之。

見一女子。

嘉佑問女郎何神。

女云:「己是周故大將軍相州刺史尉遲府君女。

家有至屈,欲見使君陳論。」

嘉佑曰:「敬當以領。」

有頃而至,容服魁岸,視瞻高遠。

先致敬於嘉祐,祐延坐,問之曰:「生為賢人,死為明神。

一胡一 為宵窣幽瞑,恐動兒女,遂令此州,前後號為凶闕,何為正直而至是耶?」

云:「往者周室作殫,楊堅篡奪,我忝周之臣子,寧忍社稷崩殞。

所以欲全臣節,首倡大義,冀乎匡復宇宙,以存太祖之業。

韋孝寬周室舊臣,不能聞義而舉,反受楊堅銜勒,為其所用。

以一州之眾,當天下累益之師。

一精一誠雖欲貫天,四海竟無救助。

尋而失守,一門遇害,閤家六十餘口骸骨,在此廳下。

日月既多,幽怨愈甚,欲化別不可。

欲白於人,悉皆懼死。

無所控告至此,明公幸垂顧盼。

若沉骸倘得不棄,幽魅有所招立,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嘉佑許諾。

他日,出其積骸,以禮葬於廳後。

便以廳為廟,歲時禱祠焉。

祐有女八九歲,家人欲有所問,則令啟白,神必有應。

神欲白嘉祐,亦令小女出見。

以為常也。

其後嘉祐家人有所適,神必使一陰一兵送出境。

兵還,具白送至某處。

其西不過河一陽一橋。

(出《廣異記》)

唐代開元年間,張嘉祐任相州刺史,刺史的住宅一直鬧鬼。

張嘉祐剛搬進去不久,便有鬼魂在他家徘徊,受盡了驚擾。

張嘉祐並不害怕。

一次,聽說西院小廳的陳設及食物又被鬼弄得一塌糊塗,他便趕過去察看。

這時,見到了一位陌生女子。

張嘉祐問女子是哪裡來的神仙,那女子說:「我是南北朝時北周已故大將軍——相州刺史尉遲府君的女兒。

我家有莫大的冤屈,想向大人陳述。」

張嘉祐說:「我應當恭恭敬敬地聆聽。」

他進屋有頃又走了出來,剛換上官服,儀表堂堂,目光也顯得高遠有神。

那女子先上前向他致禮,他請女子入坐後,問道:「你生前為賢德之人,死後應作賢明之鬼。

可你總在昏暗的夜晚一胡一 鬧,嚇得孩子不敢動彈,結果使全州的人都稱這裡為凶宅,這樣做你還有什麼正直善良可言呢?」

那女子說:「從前北周將盡,被楊堅篡奪政權。

我等愧為周室舊臣,怎忍社稷如此崩潰?所以想保全為臣的氣節,率先倡導忠於舊制之大義,寄希望於挽救將亡之國,使宇文太祖開創的大業得以延續。

韋孝寬也是西周的舊臣,不但未能響應我父的倡導而行動,反被楊堅用官祿收買,死心踏地為之效力。

我們一州軍民,抵擋天下累戰皆捷的兵馬,儘管一精一誠一團一 結,浩氣貫天,但全國竟無一人援助,相州城很快就陷落了。

我們被滿門殺害,全家六十多口人的遺骨,就埋在這廳下面。

時間越長,幽怨越重,想將它化解卻不可能。

我們早就想向人訴說,然而那些人都被我們嚇死了。

有冤無處訴,就這樣一直等到現在。

今天,幸遇大人垂憐顧視,實在是感激不盡。

如果我們這些沉年遺骨不被拋棄荒野,我們這些幽魂能得到個棲身之處的話,我們便會把死的那天當成自己生日的。」

張嘉祐應允下來。

幾天之後,他令人掘出遺骨,禮葬於廳後,並將那廳堂改成了廟。

每年過年時都要祭祀並祈禱一番。

張嘉祐有個八九歲的女兒,家裡人有什麼事要問,就讓她進廟訴說,每次都能得到鬼魂的答覆。

鬼魂想找張嘉祐說話,也讓她的小女兒出面。

就這樣,她便一習一 以為常。

從此以後,張嘉祐家中有人出門辦事,那神靈必定派一陰一兵護送出門。

一陰一兵回來後,都要報告送到什麼地方——當然,最西面也不能越過河一陽一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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