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顏生見金生去了,便叫雨墨會帳《七俠五義》第三十四回〃蘭譜顏生識英雄 看魚書柳老嫌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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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俠五義 - 第三十四回〃蘭譜顏生識英雄 看魚書柳老嫌寒士

七俠五義

第三十四回〃蘭譜顏生識英雄 看魚書柳老嫌寒士

且說顏生見金生去了,便叫雨墨會帳。

雨墨道:「銀子不夠了,短的不足四兩呢。

我算給相公聽:咱們出門時共剩了二十八兩有零,兩天兩頓早尖連零用共費了一兩二三錢,昨晚吃了十四兩,再加今日的十六兩六錢,共合銀三十一兩九錢零。

豈不是短了不足四兩麼。」

顏生道:「且將衣服典當幾兩銀子,還了帳目,餘下的作盤費就是了。」

雨墨道:「剛出門兩天就典當。

我看除了這幾件衣服今日當了,明日還有什麼?」

顏生也不理他。

雨墨去了多時,回來道:「衣服共當了八兩銀子,除還飯帳,下剩四兩有零。」

顏生道:「咱們走路罷。」

雨墨道:「不走還等什麼呢?」

出了店門,雨墨自言道:「輕鬆靈便,省得有包袱背著怪沉的。」

顏生道:「你不要多說了。

事已如此,不過多費去些銀兩,有什麼要緊。

今晚前途任憑你的主意就是了。」

雨墨道:「這金相公也真真的奇怪。

若說他是誆嘴吃的,怎麼要了那些萊來,他連筷子也不動呢?就是一愛一喝好酒,也不犯上要一壇來,卻又酒量不很大,一罈子喝不了一零兒,就全剩下了,白便宜了店家。

就是一愛一吃活魚,何不竟要活魚呢?說他有意要冤咱們,卻又素不相識,無仇無恨。

饒白吃白喝,還要冤人,更無此理。

小人猜不出他是什麼意思來。」

顏生道:「據我看來,他是個瀟灑儒流,總有些放一浪一形骸之外。」

主僕二人途中閒談,仍是打了早尖,多歇息歇息,便一直趕到宿頭。

雨墨便出主意道:「相公,咱們今晚住小店,吃頓飯每人不過花上二錢銀子,再也沒的耗費了。」

顏生道:「依你,依你。」

主僕二人竟投小店。

剛然就座,只見小二進來道:「外面有位金相公找顏相公呢。」

雨墨道:「很好,請進來。

咱們多費上二錢銀子,這個小店也沒有什麼出主意的了。」

說話間,只見金生進來道:「我與顏兄真是三生有幸,竟會到哪裡,那裡就遇得著。」

顏生道:「實實小弟與兄台緣分不淺。」

金生道:「這麼樣罷,咱們兩個結盟拜把子罷。」

雨墨暗道:「不好,他要出礦。」

連忙上前道:「金相公要與我們相公結拜,這個小店備辦不出祭禮來,只好改日再拜罷。」

金生道:「無妨。

隔壁太和店是個大店口,什麼俱有,慢說是祭禮,就是酒飯回來也是那邊要去。」

雨墨暗暗頓足道:「活該,活該。

算是吃定我們爺兒們了。」

金生也不喚雨墨,就叫本店的小二將隔壁太和店的小二叫來,便吩咐如何先備豬頭三牲祭禮,立等要用;又如何預備上等飯,要鮮燉活魚;又如何搭一壇女貞陳紹,仍是按前兩次一樣。

雨墨在旁惟有聽著而已。

又看見顏生與金生說說笑笑,真如異姓兄弟一般,毫不介意。

雨墨暗道:「我們相公真是書獃子。

看明早這個饑荒怎麼打算。」

不多時,三牲祭禮齊備,序齒燒香。

誰知顏生比金生大兩歲,理應先焚香。

雨墨暗道:「這個定了,把弟吃準了把兄咧!」無奈何,在旁服侍。

結拜完了,焚化錢糧後,便是顏生在上首坐了,金生在下面相陪。

你稱仁兄,我稱賢弟,更覺親一熱。

雨墨在旁聽著,好不耐煩。

少時,酒至萊來,無非還是前兩次的光景。

雨墨也不多言,只等二人吃完,他便在外盤膝坐下道:「吃也是如此,不吃也是如此,且自樂一會兒是一會兒。」

便叫:「小二,你把那酒抬過來。

我有個主意。

你把太和店的小二也叫了來,有的是酒,有的是萊,咱們大夥同吃,算是我一點敬意。

你說好不好?」

小二聞聽,樂不可言,連忙把那邊的小二叫了來。

二人一邊服侍著雨墨,一邊跟著吃喝。

雨墨倒覺得暢快。

吃喝完了,仍然進來等著,移出燈來,也就睡了。

到了次日,顏生出來淨面。

雨墨悄悄道:「相公昨晚不該與金相公結義。

不知道他家鄉住處!知道他是什麼人?倘若要是個蔑片,相公的名頭不壞了麼!」顏生忙喝道:「你這奴才,休得胡說!我看金相公行止奇異,談吐豪俠,決不是那流人物。

既已結拜,便是患難相扶的弟兄了。

你何敢在此多言!別的罷了,這是你說的嗎?」

雨墨道:「非是小人多言。

別的罷了,回來店裡的酒飯銀兩,又當怎麼樣呢?」

剛說至此,只見金生掀簾出來。

雨墨忙迎上來道:「金相公,怎麼今日伸了懶腰,還沒有念詩就起來呢?」

金生笑道:「我要念了,你念什麼?原是留著你念的,不想你也誤了,竟把詩句兩耽擱了。」

說罷,便叫:「小二,開了單來我看。」

雨墨暗道:「不好,他要起翅。」

只見小二開了單來,上面寫著連祭禮共用銀十八兩三錢。

雨墨遞給金生。

金生看了道:「不多,不多,也賞他二兩。

這邊店裡沒用什麼,賞他一兩罷。」

說完便對顏生道:「仁兄啊……,旁邊雨墨吃這一驚不小,暗道:「不好,他要說『不鬧虛了』。

這二十多兩銀子又往哪裡算去?」

誰知金生今日卻不說此句,他卻問顏生道:「仁兄啊,你這上京投親,就是這個樣子,難道令親那裡就不憎嫌麼?」

顏生歎氣道:「此事原是奉母命前來,愚兄卻不願意。

況我姑父姑母又是多年不通音信的,恐到那裡未免要費些唇一舌呢。」

金生道:「須要打算打算方好。」

雨墨暗道:「真關心啊,結了盟就是另一個樣兒了。」

正想著,只見外面走進一個人來。

雨墨才待要問找誰的,話未說出,那人便與金生磕頭道:「家老爺打發小人前來,恐爺路上缺少盤費,特送四百兩銀子叫老爺將就用罷。」

此時顏生所得明白。

見來人身量高大,頭戴鷹翅大帽,身穿皂布短袍,腰束皮鞋帶,足下登一雙大曳幫拖鞋,手裡還提著個馬鞭子。

只聽金生道:「我行路焉用許多銀兩?既承你家老爺好意,也罷,留下二百兩銀子,下剩仍然拿回去,替一我道謝。」

那人聽了,放下馬鞭子,從褡褳叉子裡一封一封掏出四封,擺在桌上。

金生便打開一包,拿了一些銀子遞與那人道:「難為你大遠的來,賞你喝茶罷。」

那個又趴在地下磕了個頭,提了褡褳馬鞭子才要走時,忽聽金生道:「你且慢著,你騎了牲口來了麼?」

那人道:「是。」

金生道:「很好。

索一性一一客不煩二主,我還要煩你辛苦一趟。」

那人道:「不知爺有何差遣!」金生便對顏生道:「仁兄,興隆鎮的當票子放在哪裡?」

顏生暗想道:「我當衣服,他怎麼知道了?」

便問雨墨。

雨墨此時看得都呆了,心中納悶道:「這麼個金相公,怎麼會有人給他送銀子來呢?果然我們相公眼力不差。

從今我倒長了多番見識。」

正在呆想,忽聽顏生問他當票子,他便從腰間掏出一個包兒來,連票子和那剩下的四兩多銀子俱擱在一處,遞將過來。

金生將票子接在手中,又拿了幾個碎銀子對那人道:「你拿此票到興隆鎮,把他贖回來。

除了本利,下剩的你作盤費就是了。

你將這個褡褳子放在這裡,回來再來。

我還告訴你,你回來時不必到這裡了,就在隔壁太和店,我在那裡等你。」

那人連連答應,竟拿了馬鞭子出店去了。

金生又從新拿了兩錠銀子,叫雨墨道:「你這兩天多有辛苦,這銀子賞你罷。

吾可不是篾片了。」

雨墨哪裡還敢言語呢,只得也磕頭謝了。

金生對顏生道:「仁兄呀,咱們上那邊店裡去罷。」

顏生道:「但憑賢弟。」

金生便叫雨墨抱著桌子上的銀子。

雨墨又騰出手來,還要提那褡褳。

金生在旁道:「你還拿那個,你不傻了麼,你拿得動麼?叫這店小二拿著,跟咱們送過那邊去呀。

你都聰明,怎麼此時又不聰明了?」

說得雨墨也笑了。

便叫了小二拿了褡褳,主僕一同出了小店,來到太和店,真正寬闊。

雨墨也不用說,竟奔上房而來,先將抱著的銀子放在桌上,又接了小二拿的褡褳。

顏生與金生在迎門兩邊椅子上坐下了。

這邊小二慇勤泡了茶來。

金生便出主意,與顏生買馬,治簇新的衣服靴帽,全是使他的銀子。

顏生也不謙讓。

到了晚間,那人回來,將當交明,提了褡褳去了。

這一天,吃飯飲酒也不像先前那樣,止於揀可吃的要來,吃剩的不過將夠雨墨吃的。

到了次日,這二百兩銀子,除了賞項、買馬、贖當、置衣服等,並會了飯帳,共費去銀八九十兩,下仍有一百多兩,金生便都贈了顏生。

顏生那裡肯受。

金生道:「仁兄只管拿去,我路上自有相知應付我的盤費,我是不用銀子的。

還是我先走,咱們京都再會罷。」

說罷,執手告別,「他拉,他拉」出店去了。

顏生倒覺得依戀不捨,眼巴巴的真真的目送出店。

此時雨墨一精一神百倍,裝束行囊,將銀兩收藏嚴密,止於將剩的四兩有餘帶在腰間。

叫小二把行李搭在馬上,扣備停當,請相公騎馬。

登時闊起來了。

雨墨又把雨衣包了個小包袱背在肩頭,以防天氣不測。

顏生也給他雇了一頭驢,沿路盤腳。

一日來至祥符縣,竟奔雙星橋而來。

到了雙星橋,略問問柳家,人人皆知,指引門戶。

主僕來到門前一看,果然氣象不凡,是個殷實人家。

原來顏生的姑父名叫柳洪,務農為業,為人固執,有個吝嗇一毛一病,處處好打算盤,是個顧財不顧親的人。

他與顏老爺雖是郎舅,卻有些水火不同爐。

只因顏老爺是個堂堂的縣尹。

以為將來必有發跡,故將自己的女兒柳金蟬自幼兒就許配了顏查散。

不意後來顏老爺病故,送了信來,他就有些後悔,還關礙著顏氏安人,不好意思。

誰知三年前,顏氏安人又一病嗚呼了。

他就絕意的要斷了這門親事,因此連信息也不通了。

他卻又續娶馮氏,又是個面善心毒之人。

幸喜他很疼一愛一小一姐。

他疼一愛一小一姐,又有他的一番意思。

只因員外柳洪每每提起顏生,便咳聲歎氣,說當初不該定這門親事。

已露出有退婚之意。

馮氏便暗懷著鬼胎。

因他有個侄兒名喚馮君衡,與金蟬小一姐年紀相仿。

他打算著把自己的侄兒做為養老的女婿,就是將來柳洪亡後,這一份傢俬也逃不出馮家之手。

因此他卻疼一愛一小一姐,又叫侄兒馮君衡時常在員外跟前獻些慇勤。

員外雖則喜歡,無奈馮君衡的相貌不揚,又是一個白丁,因此柳洪總未露出口吻來。

一日,柳洪正在書房,偶然想起女兒金蟬年已及笄,顏生那裡杳無音信,聞得他家道艱窘,難以度日,惟恐女兒過去受罪,怎麼想個法子退了此親方好。

正在煩思,忽見家人進來稟道:「武進縣的顏姑爺來了。」

柳洪聽了,吃了一驚不小,登時就沒了主意,半天說道:「你就回復他,說我不在家。」

那家人剛然回身,他又叫住問道:「是什麼形相來的?」

家人道:「穿著鮮明的衣服,騎著高頭大馬,帶著書僮,甚是齊整。」

柳洪暗道:「顏生必是發了財了,特來就親。

幸虧細心一問,險些兒誤了大事。」

忙叫家人快請,自己也就迎了出來。

只見顏生穿著簇新大衫,又搭著俊俏的容貌,後面又跟著個伶俐小童,拉著一匹潤白大馬,不由得心中羨慕,連忙上前相見。

顏生即以子侄之禮參拜。

柳洪哪裡肯受,謙讓至再三才受半禮。

彼此就座,敘了寒暄。

家人獻茶已畢。

顏生便漸漸地說到家業零落,特奉母命投親,在此攻書,預備明年考試,並有家母親筆書信一封。

說話之間,雨墨已將書信拿出來交與顏生。

顏生呈與柳洪,又奉了一揖。

此時柳洪卻把那黑臉面放下來,不是先前那等歡喜。

無奈何將書信拆閱已畢,更覺煩了。

便吩咐家人,將顏相公送至花園幽齋居住。

顏生還要拜見姑母。

老狗才道:「拙妻這幾日有些不爽一快,改日再見。」

顏生看此光景,只得跟隨家人上花園去了。

幸虧金生替顏生治辦衣服馬匹,不然老狗才絕不肯納。

可見金生奇異。

不知柳洪是何主意,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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