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傳
五十 楊宗保平定西夏 十二婦得勝回朝
卻說金花公主來到城外，正遇宋女將楊九妹，兩陣對圓。
公主謂曰：「宋兵不識時勢，深入吾地，作急退去，免遭屠戮。」
九妹怒曰：「該死之賊猶不納降，尚敢來爭鋒耶？」
即舞刀躍馬，殺奔番陣，公主舉槍迎戰。
兩騎相十十交十十，斗經數合，九妹刀法漸亂，敗陣而走。
公主奮勇追來，城上喊聲大振。
楊七姐看見公主追十逼十九妹，緊急挽弓，一矢射去，可憐金花一命歸冥。
宋兵竟進。
番眾死者無數，只走得一半入城，報知穆王金花公主被射死陣前。
穆王愴惶１無計，寢食俱廢。
越二日，宋兵攻城危急，武將張榮奏曰：「主公勿憂。
城中兵馬尚有四萬，糧草可應一年，且宋兵雖盛，遠來運餉不給。
臣願率所部出城一戰，若使能退，乃主上之福；若不能勝，君臣嬰城而守，亦長計也。」
王允奏，即令張榮出兵。
張榮，羌落人，極有勇力，使一十柄十大桿刀，上陣如飛，軍中號為「鐵臂將」。
是日領了主命，次早率眾二萬，出城迎戰。
南陣中一員女將，當先出馬，乃單十陽十公主也，大叫：「番蠻尚不獻城，猶來抗敵耶？」
張榮更不打活，舞刀縱騎來迎。
兩馬相十十交十十，戰未數合，張榮佯輸，繞城而走，單十陽十公主盡力追之。
張榮較其來近，轉身一刀劈下。
公主眼快，側身躲過，其馬跌倒在地。
卻得杜夫人連忙撇起飛刀，看準張榮砍去，中其左肋，死於馬下，番兵被殺死無數，乞降之十聲，震動原野。
此真見楊家女將互相救應之能也。
有詩為證：
城下英雄勢力爭，一時失算倒前征。
敵人莫保須臾死，方顯楊門互救兵。
卻說番眾於城上望見張榮戰死，報入城中。
穆王憂憤無地，欲為自盡之計。
左丞柯自仙奏曰：「宋君寬仁大度，降者無不膺２爵，抗者自取滅戮。
今宋兵堅屯城下，成敗已分，主公何不遣使納降，獻上圖籍，遞年惟出貢物，尚不失為一國之主，此則大計也。
如何效取兒女子態，自經溝瀆３，以取笑於外人乎？乞我主審焉。」
穆王沉吟半晌，乃曰：「宋運當隆，依卿所奏。」
即令城上豎十起降旗。
次日，遣人繼納降文書，詣宋營投進。
周夫人正坐帳中，與眾人商議西番納降之事，忽人報：番王遣使來議投降。
楊宗保令喚入。
使臣進帳前，道知其主納款４之意。
宗保猶豫未決。
十鄧十文進曰：「西番乃遐荒之地，無用所在，眾類頑皮，難供使令。
元帥正宜允其降，以彰聖上柔遠人之德５也。」
周夫人然其議，批回來書，與使臣回奏穆王。
穆王君臣大喜。
次日，親率文武，開城迎接。
楊宗保先進，見西番君臣拜伏道旁。
宗保敬他一國之主，扶起，並轡入宮中。
部落各各香花燈燭迎候。
穆王端立於庭階請罪。
宗保曰：「吾天子仁十愛十國君，今既歸降，若使傾心無二，必不失舊封矣。」
穆王稱謝。
是日，宮中大開筵宴。
周夫人率十二員女將並都尉繼入。
穆王拜見畢，周夫人慰諭亦厚。
眾將依次而坐，宮中大吹大擂，番官進食，番婦進樂６，眾人盡歡而飲，夜深乃散。
宗保安營於城裡，周夫人等屯紮於城外。
又越數日，傍境皆寧，宗保乃議班師，報於各營寨知道。
眾軍得令，準備起行。
穆王送宗保真犀帶二條，珍珠奇異之物無數。
宗保只受其帶，余物留以進主。
乃以陣上所捉將帥，俱令送還，惟有百花公主解入中原。
是日，中軍離了連州，西番君臣送出十里之外而別。
班師將士分作前後隊而回，軍威大振，四海欽服。
有詞一篇為證：
蓋聞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兵乃凶器，戰為逆德，聖人之所不談，戈舜弗忍於用。
茲者西番播亂，兵甲擾雄州之境；皇上震怒，旌旗出汴城之師。
征雲冉冉，殺氣騰騰。
連環寨壘，如山嶽之勢；輜重器械，猶魚鱗之多。
金鼓鳴聲，車廂匝地，六師奮力以前，三軍鼓勇而鬥。
金山一戰，核下遭圍。
敬烈閨中之寡十婦，敢膺閫外之重權。
周女帥，運籌算於帷幄。
楊七姐，破堅陣於山前。
斬將搴旗，獨羨單十陽十公主。
呼風喚雨，最雄杜氏夫人。
馬賽英，有爭先縛捉之能。
耿金花，多救應砍所之力。
運雙刀，黃瓊女軍中獨勝。
開的矢，董月娥塞下無雙。
鄒蘭秀，槍法取番人之首。
重十陽十女，飛刀梟敵將之頭。
孟四十娘十，英雄莫及。
楊秋菊，氣勢超群。
穆氏桂英，施百步穿楊之箭。
八十娘十、九妹，懷圖王霸業之機。
天生豪傑，地聚十精十靈。
干戈西指，束天神倒旗喪命；貔貅７齊進，殷元帥跌馬亡身。
屠部落，如殘雲迅掃；斬蠻丑，如病葉辭柯。
番王納款，邊境爭迎。
班師唱楊柳之哥聲，回旅敲金鞍之響鐙。
於戲８盛哉！宋運休明，名播萬方之威武；楊門奮勇，世稱千載之英雄。
行程數日，已望汴京不遠。
宋之君臣預聞捷音，帝先著柴玉一班文臣出郭迎接。
宗保望柴玉來到，下馬候問。
柴玉近前，手攜上馬，並轡入城。
翌日，乃朝見真宗。
真宗面慰之曰：「卿為朕遠涉風塵，成功不易。」
宗保頓首奏曰：「臣賴陛下洪福，平定西番，已取圖輿以歸，屬州十四，縣二百，戶口一萬八千，租賦四百石，珍奇異物三十餘車。」
帝顏大悅，以所獻俘俱發無佞府處置。
因謂侍臣曰：「楊門女將，俱有功於朝廷，朕當論功升賞，以旌其忠。」
柴玉曰：「此國家之盛典，理合頒行。」
帝遂下敕，加封楊宗保「上柱國大將軍」，呼延顯等俱封「典禁節度使」，周夫人封「忠國副將軍」，八十娘十、九妹等俱封「翊運副將軍」。
並令有司於內庭設大宴，犒賞征西將士。
詔旨既下，楊宗保等再拜受命。
是日，依班列坐，君臣盡歡而散。
次日，宗保謝恩回無佞府，與周夫人等參見令婆。
令婆不勝歡喜，遂以百花公主配與楊文廣為室。
時文廣一十五歲也。
令婆分付設慶賀筵席，與眾媳婦解甲。
眾婦依次坐飲，至夜分乃散。
惟有令婆恩典，直待楊文廣徵服南方，而後受封也。
自是，四方寧靖，海不揚波，宋室太平可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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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１ 愴惶[chuang huang]：同「倉皇」。
匆忙，慌張。
２ 膺[yīng，音英]：領受，承受，接受。
３ 溝瀆[gōu du，音勾毒]：水溝小渠。
於此喻拘守小信小節。
出自《論語·憲問》：「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４ 納款：歸順，投誠。
５ 柔遠人之德：十愛十憫邊遠眾生之德。
柔：懷柔，憐憫，十愛十憫。
６ 進食、進樂，即進獻食品和音樂。
７ 貔貅[pi xiu，音皮休]：古書上的一種猛獸，喻勇十猛將士。
８ 於戲[wū hū，音烏乎]：文言感歎詞，表示感歎，同「嗚呼」。
戲：《字彙》云：荒十胡十切，音呼，古呼字。
「於戲」即「嗚呼」也。
〔刊謬正俗〕云：「嗚呼」，歎詞也，或嘉美，或傷悲。
宋代文士輒為體例，若哀誄祭文，即為「嗚呼」，封拜冊命即為「於戲」。
謂「嗚呼」為哀傷，「於戲」為歎美。
妄為穿鑿。
【楊家將傳終】